新月二十四年一月九日,晴。
从昨天早上离开飞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直忙于操作热气球,直到今天凌晨我才有时间写下昨日的见闻。
关于昨天的航行,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是神奇,在我曾经生活的世界,热气球只能随风飘动而无法把控方向,但在赫顿的气球上居然安置了一个能操控风向的魔法装置,让我们可以一直朝目的地前进。
魔法,实在神奇!
我甚至开始觉得赫顿把机器和魔法结合的想法或许是正确的,纳达克才是对抗时代潮流的家伙……然而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位天才一般的国王已经消逝在了星空当中。
关于赫顿的事情还是放到之后再好好记录吧,昨天的重点其实在于我们降落以后的遭遇。相比起乘坐热气球飞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奇妙,而且堪称古怪了——
在小小的吊篮憋着大半个白天,迫于生理压力,我们降落在一座山谷当中。这里绿树成荫,即使隆冬腊月依然温暖和煦,我在惊叹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进入了雾之国境内,毕竟贫瘠的山之国可没有这种风水宝地。
而在这宜人的山谷当中,不出意料还有一个漂亮的小镇。累了一天,我和谢丽尔满怀期待的走进小镇,向路人求问旅店在哪儿。可奇怪的是,镇子里的人都对我们视而不见,就好象我们是透明人一般。
无论我怎么询问,路人依旧做他自己的事情,无奈之下我们只好自己找到了一家旅店,可店老板不知为何也对我们视若无睹,这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深处梦中。
在这奇怪的镇子里待到夜晚,依旧无人搭理我们二人。眼看着家家户户紧锁大门,我们只好回到镇子外的热气球里将就了一晚。
然后,我就写下了这篇日记。
……
晨光熹微,寒风料峭,鸟儿上枝头,婉转地鸣叫。怀揣诸多疑惑,拉上法师小姐,脚踏枯枝败叶,再向小镇进发。除了困惑与不解,不甘也在内心萌芽。我自幼可爱,向来讨喜,被人如此无视,这可还是首次。
谢丽尔小手微凉,声音也冷冷清清。
“还要再去吗?”
转身仰视着她,我轻轻颔首。
除了对这古怪的镇子感到好奇,魔镜里库存日渐稀少的食物也驱使着我去一探究竟。距离下一站还有不知多少路程,不多多准备一点食物可不行。
数月的同行已经让我和谢丽尔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无需多言,我们保持着警惕再次穿过镇子前的拱门。
正如我在日记中所写,这是一个漂亮的小镇,地上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路旁一幢幢的房子都精巧别致,路中央是青砖砌造的喷泉,路的尽头则是一座华丽的教堂。简直和童话里的小镇一模一样。
但唯独镇子上的人太过奇怪,对于我们两人连看都不看一眼,即使我走到路人身前去拦他,他还是仰着头撞上来,要不是我躲避及时,就被撞倒在路上了。
“你怎么这样啊!喂!”
我大声指责着路人,可人家只给我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便潇洒远去。
我真的好气,气得双肩都在发抖。就算傲慢总也应该有个限度吧,但这里的人一个个都鼻孔朝天,完全把我们这些外人当苍蝇看待。
问了好几个路人都是一样的情形,我终于心灰意冷,打算离开这个看似温馨实则冰冷无情的镇子。可我的同伴却驻足不前。
“谢丽尔姐姐,我们走吧,他们压根就不欢迎我们。”
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我不才想做呢,太伤自尊了。谢丽尔姐姐却像是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走向路边的一家水果铺子,没有和老板有任何交流,她径直拿起一枚苹果啃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谢丽尔姐姐……”
以镇民对我们的态度,这样擅自碰他们的东西,怕是要给全镇人联合起来打死。想起当初玩老滚在溪木镇杀了只鸡的后果,我顿时面色苍白。
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谢丽儿姐姐啃完苹果又吃青枣,吃过了青枣又去咬黄瓜,而那目中无人的店老板始终目中无人,对少女的试吃行为不闻不问,让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瞎子!但看他的行为举止又确实不像盲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心中的疑惑越发深重,我走到谢丽儿身旁,一边观察着正在擦桌子的店老板,一边拿起香蕉慢条斯理地剥皮,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他果然毫不在意,但我知道这不可能是因为他很大方的缘故。
在这之后我们走遍了整个镇子,发现所有的镇民都是一个德性,他们就像电影里的人,按着剧本做各自的事情,而我和谢丽尔则是银幕外的观众,不论做什么也无法搅扰到剧中人的行动规律。
一开始我还有些窃喜,毕竟这样一来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但在镇子里待的时间越久,我越发的感到压抑起来。试想一下,周围看似活人的家伙实际都是提线木偶,你难道不会毛骨悚然吗?
魔镜里装满了食物,我没有再贪心去拿更多的东西,这地方的诡异已经让我有些心惊胆战,还是快点离开为妙。对此就连谢丽儿姐姐也点头表示赞同,就更没有理由在这里逗留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个白天,趁着太阳还亮堂的时候,我们相互依偎着朝镇子外走去。周围的路人依旧不理不睬,但我已经不再觉得他们傲慢无礼,而觉得他们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前往镇外的路上,不可避免地,我们途经了耸立在镇子中央的大教堂。之前没有细看。但随着与教堂的距离逐渐减小,我发现它的外表十分破旧,和镇上这些光鲜华丽的欧式小屋形成鲜明对比。
在此需要澄清一下,教堂和教会没有隶属关系。教会是教导魔法的组织,而教堂则是信徒自发为神明修建的祭祀场所。由于这个世界的神明并不怎么管用的缘故,各地的教堂都十分稀少并且简陋。像我眼前这座高大宏伟的教堂,实在是非常非常少见。
我的好奇心不禁被它钩了起来。
扯了扯谢丽儿姐姐的袖子,我提议最后到教堂中看一眼。少女静默的望着我,水润的双眼好像在问为什么。
我也感到有点奇怪,这座教堂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一样,诱惑着我忍不住想要深入它一探究竟。可在如此诡异的镇子里,或许真的不应该再节外生枝……我于是动摇了。
正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候,教堂的大门轰然洞开,一股吸力从黑洞洞的大门里传出,就像是鲸鱼吞噬小鱼苗一样把我们吸了进去。
嘭——
在我们跌进教堂以后,大门便轰然紧闭。浓重的暗幕笼罩了我们,我和谢丽儿对视一眼,感到深深的恐惧。
顾不上形象,我几乎是连滚带爬靠到了谢丽儿身旁。握着少女算不上温暖的手,把十指紧紧相扣内心的不安才有所消解……
我就不应该靠近这座教堂!
昨天平安地离开镇子的时候,要是直接走人该多好!
明明已经意识到镇子的诡异还继续在这儿逗留——我真是太蠢了!
好奇心害死猫,地球人诚不欺我!
唉……
暗暗骂了自己一顿,我小心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首先,这是一座表里如一的教堂。它不止外观古旧,内部也破落不堪,到处灰蒙蒙一片铺满了尘埃不说,墙上凳子上都结满了蜘蛛网。
教堂最里面摆的并不是十字架,而是一幅篇幅宏大的壁画,壁画上画着造型迥异的男男女女,想来就是神明了吧。
我注意到有一颗藤蔓攀附在壁画之上,从旁边狭小的窗户里投进的阳光十分有限,却刚好把它的叶子照得青绿。阳光支撑着它在壁画上肆无忌惮地生长,侵犯神明的领地。
……
总而言之,虽然破败万分但这的确是一座教堂没错。但为什么在神明的地盘上会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呢?这座教堂里难不成藏匿着什么邪恶不成?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只好转向沉默不语的法师小姐。
“谢丽儿姐姐,现在怎么办……”
自己闯下的祸端,却要依靠别人来解决,这一定非常惹人厌恶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芙兰那样纵容我。
“不知道。”
少女冰凉的声音,让我心头一颤。
我开始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向少女,生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指间突然传来一阵力道,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到谢丽儿清亮的眼神的瞬间,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那我们一起寻找出路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