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奏响琴弦的那一刻,绝妙的音符给世界镀上一层蒙灰色。悠扬的音色,将上古的靡靡之音重现在这个弱小的现世中。可惜,这般天籁之音,没人能与她共同欣赏。弱小的人类们突破不了法术的天花板,他们可笑的身姿便定格在了原地。拉动杆的手卡在原地,逃跑的双脚也不再奔跑;他们的呼吸、心跳、脉搏,随着世界,一同静止了下来。
这是她的“瓦尔莉根小提琴”。当音乐奏响的时候,那美妙的旋律、珍贵的音符、无上的情感,就连时间听之,也会为之倾醉,忘记自己流动的步伐。
她悠然地迈上台阶。久违的,世间的新鲜空气洗彻了她的肺部。她闻到了烟火味、草地的泥土芬芳味、死去的尸体发霉的味道、以及……鲜血的味道。
一曲奏响完毕,当最后一个音符落地时,时间恢复了流动。
轰鸣的爆炸随即而至。滚落的石头震颤着整个大地,噼里啪啦。四个活着的士兵双腿已然疲软。他们经历了生死之交,终于,他们在恐怖中活了下来。他们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浑然不知身后的存在。
“封、封死了……她,她被困在那下面了。”
“我们……逃出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我们得立刻通知爱雅恩缇大法师!这里,出大事情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里德,你怪叫什么——”
他们一齐回头的那一刻,霎时间失了言语。
年轻的士兵被她吸干了鲜血,尸体被随意地抛弃在一旁。剩下三个,早已无力逃跑。裤裆变得湿哒哒的,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道,惊吓出来的尿液扩散到裤腿。他们的额头也全打湿了,粗糙的胳膊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你们何不……”她妩媚地笑道,抚摸过他们的脸颊,“和我共跳一曲,血之华尔兹呢?”
他们的五脏六腑随之破裂。鲜血从身上涌出,全部,奉献给了她。
“啊……不行,还是不够……我的肚子,还是好饿。”她愁眉苦脸地说到。少女展开血红色的双翼,在暗夜的森林之中低空飞行着。死去的豺狼们渴求她的垂帘,可是她连看她们都不看一眼——低级野兽的鲜血,她可没兴趣,唯有人类,能够满足她的食欲。
村子已经被全部搬空了。农民们大半生的储蓄,以及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油、土法炼制的铁、绸缎,所剩无几的几颗钱币,都落入了猎手们的口袋里。“秩序疏散”可是一个肥差呢,每次任务虽然都有危险,但只要能活着回去,就能捞到不少油水。
前提是活着回去。
村子的土路上停着三辆马车,其中一辆专门盛放武器和盔甲,另外一辆则是村民的运输车,最后一辆则是装的满满的“战利品”运输车。驾驶马车的士兵们正打着小盹,等待着法师们的凯旋,可是惊醒他们的却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他们摘下帽子,四处张望,互相和其他马车的驾驶员交谈:
“怎、怎么了?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不、不知道……我有股不妙的预感。好像有什么坏事要来了……喂,弗洛克,我们赶快驾车走吧,我的项链在颤抖着。”
“那可不行,至少得等到法师们回来。如果我们抢先一步抛下他们走了,他们回去肯定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的!”
“可是!”马车夫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项链,“我的这条项链可是家传的宝贝啊!厄运来临的时候,它就会急剧地抖动!它、它动的好厉害!!我们、我们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弗洛克!”
马车夫惶惶地挥动马鞭,这时候弗洛克扇了他一巴掌。
“你疯了?别搞迷信的那一套!我说过,没等梅力克大法师回来之前,我们万万不能行动!清醒一点,你要是再敢碰马鞭一下,回去后我就把你告到秩序法庭去!”
“啊,啊啊啊!!”
项链急剧的颤抖,“砰”的一下碎成了渣滓。
“我的项链啊!我们、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啦!”
“你说什么胡话——”
不绝如缕的惨叫声掐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们的心咯咚一下停了下来。马车夫失态到一下子哭了出来,跪倒在地上。弗洛克又扇了他一巴掌。惨叫声混合了呜咽与囫囵之语,但是只持续了一阵,随即便停下来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都是你害的!”
“你再烦我我就真的把你杀了!”弗洛克抓起他的衣襟,把他从马上推了下去。他的脸摔倒了泥泞的土路上,整个脸孔栽在了泥巴里面,拔也拔不出来。细雨凛冽,再加上春天的倒春寒,竟然吹得弗洛克背后有些凉意。
“真是的,个胆小鬼,”他拔出剑来,从车衡上跳下去,“喂,二号车,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了?”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