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完全不错。我是来支援米尔姰的,与此同时,‘破坏掉嘉折的统治’,仅此而已。当加尔周边一带都是沙漠,大公的军队必定会不适应,当加尔人又是善战的好手,他们是潜在的抵抗势力中战斗力最高的了,绝不能让他们不战而降。”
“原来联邦也怕大公啊。”
“你我都心知肚明。大公征服了西方之后,肯定会立刻挥师北上。而现在的联邦,还没有打一场恶战的准备,必须为了联邦的明日争取更多的时间!我是为了我的国家,做的这一切!罗威,你不理解这种感情!这种爱国之情,对故国的归属感,绝不是一个杀人如魔的雇佣兵能体会到的!”
话说到此处,施罗德眼中满是炙热的泪水。
“呵……一个对十四岁女孩痛下杀手的人,也好意思称我为‘杀人狂魔’。”
“她?嘉折?”施罗德一抹泪水,声音突然扬起来,“你难道不知道她手中欠着多少人命吗?别看她只是个孩子,她杀过的人可是个天文数字!她统治的这七年里,当加尔人手中造下的杀孽是以往十年的三倍有余。我的旧国,克里顿残国,被奴隶贩子们糟践得一塌糊涂!他们掠去了我的双亲,把我卖给六十岁的老头儿!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老头儿手里逃出来,逃到了联邦母亲的怀中。要不是伟大的联邦母亲收留并养育了我,我早就弃尸荒野了!”
“哦?”罗威往嘉折的方向看过去。她还没死,但是视力已经完全衰退,仅仅剩下微弱的听力,以及呜呜的呜咽声了,“所以说,你对她怀有莫大的仇恨是么?”
“公报私仇而已,”她咬牙恶狠狠地说,“国仇家恨一起报。她必须死。”
“那可惜了,你杀不了她,至少今天杀不了。”
“为什么?‘影特丹教团’的阴影法术,我有所耳闻。如果那上面映出来了某人的死亡姿态,那他必然会以那种方式死去,这是颠扑不破的法则。我明明向她开枪了,她也确实按照预言中的那样倒下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死?”
像是要解释她的困惑般,罗威再度念动咒语,召唤出那片映射的阴影来。影子中的嘉折,死法还是同之前的展示一模一样,在受到子弹的攻击后,身子失去平衡,脑袋撞在在椅子护手上,整个脸被砸出一个夸张的血窟窿。可是罗威捏紧拳头,一拳砸在阴影之上,阴影之上产生了破裂的镜子的辐射纹路。他再一拳,整个阴影就如同镜子破裂般化作了碎片,融合进了石柱的影子之中。
“很简单,”他笑着说,“我打破了这‘法则’。她不会死。”
“罗威!”她大骂道,“你为什么要救她?她会给予你什么好处吗?你难道分辨不清是非吗,在你面前的可是个杀人无数的恶魔!只有她的生命,能够洗清她的罪恶。我不知道你消失了三年都去了哪儿,现在凭空冒出来又是为了什么。你难道是要和联邦对着干吗!?”
“我没那个打算。我厌烦了无谓的流血与斗争,不想看到你杀掉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他放下枪来,“你们只是想要扶持一个‘反战派’的傀儡政府而已。你看看面前这个少女,她的神经系统已经被你的那颗子弹搅乱了,现在不仅失去了视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一个废人,你觉得她还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威胁吗?”
“但是斩草要除根!决不能放虎归山。”施罗德抓住机会,干脆利落地拔出枪来,枪口对准了罗威的脑袋。罗威冷淡一笑,任由自己的太阳穴与枪口近距离接触。毕竟他就等着她开枪的一瞬间,只要她开枪,他便可以开始反击了……
“杀了人,就得偿命,不是么?”她咧开嘴来,笑着说,“这可是‘旧有’的罗威一向奉行的法则啊。你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罗威。你究竟是谁?”
“我是货真价实的罗威,”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对于过往的回忆,“人总是会变的。昔日奉为金科玉律的教条,经验时间考量之后,又是另外一幅模样了。”
“嗤,故作高深。”施罗德突然瞳孔猛睁,转过身去对嘉折连开三枪。罗威奉陪到底,也拔出抢来连开三枪。射向嘉折的子弹被罗威的子弹全部弹开。
“你!”施罗德气得咬牙切齿,转过身来重新瞄准了罗威,“你干些什么事情啊!?”
“我说过,”罗威一只手抓住她的枪口,往自己胸口上压,“你杀不了她。今日,你无论如何杀不了她。”
“罗威,你等着!”最终,施罗德的杀心被罗威的执拗所打消。她怒气冲冲地把手枪往地上一摔,接着便往贵妇厅堂的大门处走去。走到大门口时,她回转身子来,拉扯着嗓子以最大的声音吼道:
“罗威,这座城的权力马上就会交接到米尔姰的手中了。到时候,别让我再看见你,更别让我看见嘉折!今天你执意要保护她,我拿她没辙。但是总有一天,她要为她作下的恶付出代价!”
“请你记住,我不是联邦敌人,但亦非它的朋友。”罗威道。
“啊……罗威……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嘉折的视力严重受损,但是听力逐渐恢复。她在黑暗中摸索着,通过手指尖的触感,她似乎看到了满脸是血的自己,“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并没打算杀你,也没有救你。”面对血流如注的嘉折,他表现得漠不关心,“你也没有脱离死亡的边缘。我只是阻止了一个杀戮者,仅此而已。我不会丢给你包扎或者止血之类的医疗用具。接下来,你的死活,就交给上天去定吧。”
罗威也转身离开,靴子踏地的声音逐渐远去。一切皆尘埃落定,只留下嘉折在地板上匍匐向前,在盲目的漆黑中摸索着,追寻着哪怕一丝的生存的希望。她在流血,但是她还在爬行,她始终没有放弃生还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