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纳斯市的空气里，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沉重的巨石。
贾马尔·强森三人组的血腥惨案，连同新近发酵的布伦特·霍夫曼失踪事件，经过卡尔·强森不惜代价的施压和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早已不再是警局档案室里冰冷的卷宗。
它们成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占据了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在电视新闻里滚动播放。
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家长中间迅速蔓延。
“放学立刻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
“跟同学出去？不行！绝对不行！”
“把这个戴上！任何时候都不准摘下来！”
类似的命令和叮嘱，回荡在无数家庭的餐桌旁。
曾经被青少年们嗤之以鼻、视为父母控制欲象征的便携式定位器，一夜之间成了紧俏商品。
家长疯狂购买，商家紧急调货。
十几块的身价暴涨至300元一个，却依然被抢购一空。
街道上，公园里，常能看到一些半大的孩子，手腕上或书包肩带上别扭地戴着各种款式的定位器。
他们彼此相遇时，眼神交汇处难免流露出一丝尴尬和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恐惧裹挟的顺从。
往日放学后的嬉闹追逐少了，城市似乎提前陷入了沉寂。
此时的网络世界则是另一番景象。
担忧的声音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狂欢”。
本地论坛和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的热度居高不下。
很快就有人“匿名”扒出了贾马尔·强森及其跟班过往的种种劣迹：长期欺凌同学、勒索钱财、致人伤残、甚至间接导致家庭破碎……
细节详尽，触目惊心。
“这种人间渣滓，死了不是为民除害吗？”一条获得高赞的评论如此写道。
尽管这条帖子连同许多类似言论很快被平台以“违反社区规范”为由删除，但截图早已流传开来。
更阴暗的角落里，极端的声音开始滋生。
“法律？法律只会保护他们这种人！因为他们有钱有势！”
“这就是报应！轮回！老天爷不收，自有处刑人来收！”
“我早就说过，他们迟早要遭天谴！”
甚至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开了投票帖：“来赌下一个会是谁？”
下面罗列着几个风评极差的校园恶霸的名字。
这种毫无人性的猜测竟也引来不少人参与，沉浸在一种病态的、置身事外的刺激感中。
在这片喧嚣的网络沼泽深处，骇客女帝赛梅——化名“赛博幽灵”——冷漠地浏览着这些信息。
她蜷缩在堆满电子设备和零食包装的房间里，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毫无波澜的脸。
对于她而言，网络上的这种群体性情绪宣泄早已司空见惯。
愤怒、恐惧、幸灾乐祸、道德审判……
一切都能在匿名的外衣下变得极端而扭曲。
她像观察实验室标本一样看着这一切，手指飞快地在另一个加密界面上敲击着，处理着真正的“业务”。
就在这时，一封加密邮件悄无声息地闯入了她的一个隐秘收件箱。
发件人地址经过层层伪装，但溯源解密对她而言只是基本功。
几秒后，真实的IP和背后那气急败坏的身影便无所遁形——卡尔·强森。
赛梅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她不确定这个市政厅的肥猪是从哪个地下渠道弄到她的这个联系方式的，但这本身就说明对方确实有点见不得光的人脉。
邮件内容简单粗暴，充斥着一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傲慢：“500万。找出杀我儿子的凶手。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付尾款。账户发来。”
没有请求，只有命令和交易。
赛梅看着那串数字，撇了撇嘴。
她爱钱，没错。
这笔钱足够她买下最新款的全套服务器阵列还有富余。
甚至还能给自己的爱人提供长达半年的帮助。
但她有自己的规矩。
她只接自己感兴趣的单，只黑该黑的地方，从不卷入这种明显的浑水，尤其是牵扯到人命和权贵肮脏交易的破事。
赛梅知道这里面水有多深，一旦沾上，麻烦无穷——虽然她也不怕麻烦，也有能力解决，但众所周知，猫猫是非常爱干净的。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指一动，直接将邮件拖进了垃圾箱，随即启动了反追踪和物理隔离程序，彻底抹去这封邮件来过的一切痕迹。
然后，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像一坨融化的猫猫头史莱姆，扭动着到宝贝咖啡机那里接取了一杯热腾腾的可可，又扭动着回到座位上，继续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里，仿佛那五百万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乱码。
别问她的咖啡机里面为什么有可可，这也是她的规矩。
整了一下猫猫睡衣，饮了一口可可，她感觉全身舒畅。
刚才的垃圾记忆，随着她的呼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真舒服喵~”
城市的另一端，卡尔·强森死死盯着屏幕，一遍遍刷新着邮箱。
没有回复。
他预付的、足以让普通人疯狂的第一笔定金，也原封不动地停留在账户里，像一记无声的耳光。
“妈的……贱人！给脸不要脸！”他猛地将桌上的昂贵水晶烟灰缸扫落在地，砸得粉碎。
脸部因极致的愤怒和挫败感而扭曲狰狞。
骇客女帝的拒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残存的、试图通过“规则”内手段解决问题的耐心。
他恨不得动用关系把这只只知道泡在网络里的母猫给揪出来，狠狠地收拾一顿。
可他很快意识到，骇客女帝这一都市传说，首先被汐国的主宰庇护，然后，迄今为止，除了主宰以外，根本没人知道她的行踪，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他恨啊。
恶念，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蔓延。
他眼中闪过狠厉凶光，抓起了另一个不记名的加密通讯器。
既然请不动她……那就只能去请另一位了。
虽然他不如骇客女帝，但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重要的是，他的规矩只有一条：钱到位了，一切好说。
他恶狠狠地按下一串号码，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喂？是我。去找那个王八蛋！对，就是那个卖给我骇客女帝私密邮箱的畜生。这次我要恶狼的联系方式，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