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纳斯南区公立高中的行政走廊通常弥漫着一股粉笔灰和旧纸张的沉闷气味。
但今天，当尼禄从那扇印着“校长办公室”烫金字样的木门后走出来时，空气似乎清新了不少。
跟在他身后的是鸠。
她手中紧紧捏着几张刚刚盖好钢印、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
一份崭新的中庭合法身份证明，一份全职育才专项学院华尔纳斯分校的正式入学通知书。
这意味着她不再是黑户，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了。
而且还能和尼禄在一个学校上学。
这份“特权”，是上层对尼禄成功终结疫情、拯救无数生命的褒奖之一。
当尼禄提出要将这份奖励用于为鸠办理合法身份时，连普修都略显惊讶。
鸠自己更是无法理解。
在来的路上，她曾停下脚步，血红色的瞳孔望着尼禄，语气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简略。
“如此奖励。为我。不值得。”她微微偏过头，“我，伤害过你。我，这样的人。”
尼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他那张通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清晰的认真。
“没有值不值得，”他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既然决定成为一家人，你的需求，就是我们需要共同面对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鸠那总是微微蹙起、仿佛时刻警惕着一切的眉头。
“这些天，我看得到。你在努力，说话方式在变，在尝试理解大家。”
虽然她的句子依旧破碎，用词精简，但相比最初那种几乎无法沟通的状态，已然是巨大的进步。
“你想要的‘羁绊’，”
尼禄提到了那个最初促使她背叛他的生父、选择站在他这边的核心原因。
“它不会凭空掉下来。需要你去接触，去经历，甚至去碰壁。在这里学习，生活，就是开始。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到它。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鸠沉默地听着，红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东西闪烁了一下，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几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张，许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一句：
“……谢谢。”
这时，校长办公室的门又开了。
那位总是带着点慵懒笑容、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中年男人——校长走了出来。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鸠的肩膀，态度随意得像是个邻家和善的大叔。
“手续都齐了，鸠同学。接下来就是选专业了，好好考虑，大胆选自己喜欢的就行！学校里有趣的东西很多哦~”他的笑容似乎意有所指，但又抓不住具体痕迹。
鸠在他手掌拍上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直到校长摆摆手，哼着不知名的动漫主题曲溜达着离开后，她才猛地转向尼禄，血瞳中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压低声音问：“他。什么人？”
尼禄摇了摇头，死人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复杂。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好，也不坏。”
他回想起自己在这所学校备受排挤的十年：“那个叫修达拉斯的老是找我麻烦，他没有完全制止。但……也因为他在，那些人没敢做得太过分。”
至少，没有再出现像童年时那样，差点致他于死地的恶性霸凌。
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种模棱两可、界限模糊的行为让她无法理解。
“帮。又不帮。为什么？”
“不知道。”尼禄望向校长消失的走廊尽头，轻声道，“也许，这就是‘大人’们的做法吧。总是……充满矛盾。”
回家的路上，尼禄和鸠一前一后走着，相对无言。
突然，尼禄口袋里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
专属的铃声已经告知尼禄，来电显示的是“夏洛·古奥莉亚”。
尼禄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还没开口，那边就传来夏洛焦急得几乎变调的声音：“尼禄医生！快！看我刚发给你的链接！快点！可能很快就被删了！”
电话被匆忙挂断。
尼禄疑惑地点开夏洛发来的加密链接。
一个视频播放界面弹了出来，标题隐晦却透着不祥，上传者还很“贴心”地分了P。
尼禄的手指快速滑动进度条。
一开始是玛德在某个镜面空间里疯狂咒骂、挣扎的画面……然后是她屈辱地进食……精神逐渐崩溃……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地忏悔……最后……
当看到玛德如同被程序控制的木偶般，自己爬向断头台，喃喃重复着“我是十恶不赦的人……对我的处罚是斩首……”，并亲手拉下闸刀时——
尼禄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脱手掉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天灵盖，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视频画面在他拉下闸刀的瞬间变成了黑屏，但那最后一幕带来的冲击力却久久不散。
几乎就在他看完的下一秒，页面刷新，显示“该视频已被删除或不存在”。
尼禄立刻回拨电话给夏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夏洛！这视频……是哪里来的？！”
电话那头的夏洛似乎也惊魂未定，语速很快。
“是……是从处刑人最新的目标那里流出来的！一个卷款跑路、害得好多家庭家破人亡的金融犯！奥莱斯通缉了他好久都没抓到！”
“结果……结果他的尸体被切成块，塞进了专供给权贵的高档魔力鱼鲜肚子里！是顶级餐厅的后厨处理食材时意外发现的！”
她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恶心：“那些尸块里……就藏着这个U盘！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的内容就泄露到网上了！”
“尼禄医生，奥莱斯最近太乱了，到处都在出事！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全！要不……要不你来汐国吧？我跟菲斯提亚说过了，如果需要的话，她愿意提供庇护的！这里肯定比那边安全！”
尼禄听着夏洛焦急关切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正想开口回答——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拿走了他的手机。
尼禄一愣，转头看去，只见雪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脸上带着完美无瑕的、却隐隐透着一丝冷意的微笑。
她将手机放在耳边，声音甜美而礼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示意味：
“夏洛小姐是吗？你好，我是尼禄的未婚妻，雪娜·比拉罗拉·艾斯提兰蒂。”
电话那头的夏洛明显愣住了，陷入一片沉默。
雪娜继续微笑着，语气轻快却斩钉截铁：“非常感谢你对小禄的关心。不过，请放心，他有我的保护，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再见。”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将手机递还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尼禄。
而在电话另一端，汐国的某间公寓里。
夏洛怔怔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茫然。
“未……未婚妻？”
她喃喃自语，心底深处一丝隐秘的期待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泛起淡淡的、难以言喻的酸涩。
“原来……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