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与窒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比茨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耳边是熟悉的城市喧嚣——魔力引擎的嗡鸣、商贩的叫卖、行人匆忙的脚步声。
她……正站在奥莱斯市中心繁华的街道上？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周围人来人往，表情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慵懒。没有指指点点的目光，没有惊恐的低语，更没有悬挂在BBC大楼上那令人作呕的恐怖装饰。
一切都……正常得不可思议。
比茨愣在原地，心脏狂跳，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笼罩了她。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嘶！疼！
不是梦？
她猛地转头，看向远处BBC新闻社大楼的方向。那巨大的金属牌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下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她疯了一样冲向最近的报刊亭，抓起一份最新的《奥莱斯真理报》，颤抖着双手快速翻阅。
没有处刑人。
没有玛德被杀。
没有金融犯分尸。
头条新闻是关于某位议员提出的新民生法案，角落里甚至还有玛德·怀特的一篇最新评论文章，标题依旧耸人听闻，日期赫然是今天！
“这……这怎么可能？”比茨喃喃自语，巨大的困惑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开始在她胸腔里碰撞。
她扔下报纸，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那栋安保森严的公寓。冲进书房，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着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处刑人”、“玛德·怀特”、“尸体”……
没有。
没有！
一条相关的恐怖新闻都没有！
搜索引擎自动联想出来的，全是玛德以往那些“光辉事迹”和最新的八卦！
“哈哈……哈哈哈！”比茨先是不可置信地低笑，随即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最后变成了又哭又笑的嘶吼，“是梦！原来都是一场噩梦！太好了！太好了！我没死！玛德也没死！一切都还在！哈哈哈哈哈！”
她瘫倒在昂贵的皮质转椅里，眼泪混着笑出来的口水糊了满脸，巨大的精神压力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那场逼真到令人窒息的噩梦，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心有余悸。
但幸好，只是梦。
她用力抹掉脸上的狼狈，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作为奥莱斯新闻界的“无冕女王”之一，她比茨怎么能被一个噩梦吓倒？
她重新补好妆，换上最锋利的一套职业装，踩着高跟鞋，再次恢复了那副精明刻薄、盛气凌人的模样。她要去CNN编辑部，她还有无数的“流量”需要制造，无数的“真相”需要她来“诠释”。
来到熟悉的CNN大楼，同事们看到她，依旧恭敬地打着招呼，只是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闪烁，但沉浸在“重生”喜悦中的比茨并没有在意。
她径直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筛选今天的“猎物”。很快，她锁定了一个刚从地方调任上来、据说有些“不懂规矩”的年轻官员。
“哼，正好拿你开刀，给我压压惊。”比茨狞笑一下，开始在脑中构思如何捏造一则关于这位官员“生活作风奢靡、滥用职权”的“独家爆料”。她已经能想象到这篇报道发出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又能为她带来多少关注和潜在的“好处”。
然而，就在她构思到最关键处，想着如何用最恶毒的语言给那位官员定性时——
一股极其强烈的、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涌了上来！
“呃……”比茨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想强压下去，但那感觉来得凶猛无比！
“呕——！！”
她猛地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剧烈呕吐起来！
但吐出来的，根本不是早餐的食物残渣。
而是……羽毛？
黑色的、粘稠的、混合着腥臭粘液的……羽毛？！
紧接着，更多的东西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涌出——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湿漉漉的黑色羽毛，以及……一只只眼睛浑浊、脖子扭曲、明显早已死去的乌鸦尸体！
“噗通！”“噗通！”
死乌鸦和粘着胃液的黑色羽毛不断被呕吐出来，砸在她光洁的地板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比茨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停止这可怕的呕吐，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直到吐得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酸水和胆汁，才虚脱般地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她惊恐地看着地上那一滩狼藉，颤抖着手想去按呼叫铃叫清洁工。
就在这时，她无意间瞥见了办公桌上那面精致的化妆镜。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她保养得宜的脸庞。
她的鼻子和上唇……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向前凸起、变硬、变黑！皮肤变得粗糙如同革质，最后彻底融合、变形，化成了一只巨大、乌黑、闪烁着冰冷光泽的——乌鸦的喙！
“啊……啊……”比茨试图尖叫，但发出的声音却变成了一种嘶哑难听的、类似鸦科生物的“嘎嘎”声！
她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的脸，指尖触碰到的是冰冷、坚硬的角质喙！
“怪……怪物！”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丝破碎的惊叫。
而这声惊叫，也引来了办公室外的好奇目光。
不知何时，她的办公室门竟然被打开了！一群举着手机和摄像机的同事正挤在门口，脸上不再是恭敬，而是充满了惊愕、猎奇和毫不掩饰的兴奋！
“天哪！比茨主编！你的脸！”
“快拍！快拍下来！‘年度最佳记者’比茨居然变成怪物了！”
“大新闻！这才是真正的大新闻！流量要爆炸了！”
“她刚才是不是还吐乌鸦了？太恶心了！太劲爆了！”
闪光灯疯狂闪烁，镜头死死对准了她那可怕的鸦喙和地上呕吐的污物。闲言碎语、嘲讽和兴奋的议论如同毒针般刺入她的耳朵。
比茨如坠冰窟，巨大的恐惧和羞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滚开！不许拍！都把设备放下！滚！”她发出嘶哑的尖叫声，试图用变成鸦喙的嘴呵斥他们，却只引来更疯狂的拍摄和哄笑。
她像疯了一样推开围堵的人群，用文件包挡住自己的脸，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办公室，冲出了CNN大楼！
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那些镜头！逃离这可怕的现实！
然而，刚冲出大楼门口，几个早就蹲守在那里的、身材魁梧像是狗仔队头子的男人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扭住了她的胳膊！
“哟！这不是比茨大记者吗？怎么变成这副鸟样了？”一个男人粗鲁地用手拽着她冰冷坚硬的鸦喙，强迫她抬起头，另一个男人则立刻用相机怼脸狂拍。
“来来来！大家快来看啊！曾经风光无限的‘无冕女王’，现在变成真的‘鸟人’了！哈哈！”他们大声吆喝着，吸引更多路人的注意。
瞬间，比茨就被越来越多好奇、厌恶、嘲笑的目光包围了。人们指指点点，手机镜头像枪口一样对准她。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比茨拼命挣扎、尖叫、哭喊，甚至试图用鸦喙去啄那些抓住她的人，但换来的只是更用力的钳制和更肆无忌惮的嘲笑。
推搡，拉扯，失声的恐吓，刺耳的尖叫，卑微的求饶……她曾经在报道中用来形容那些“丑闻主角”的词汇，如今完美地应验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尽的、充满恶意的漩涡，每一道目光，每一句议论，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趁着一次推挤的混乱，猛地挣脱了束缚，像一只受惊的乌鸦，不顾一切地冲进旁边一条肮脏的小巷，一头扎进一个散发着馊臭的巨大垃圾桶后面，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她颤抖着，用已经变得有些弯曲的手指（她惊恐地发现指甲也开始变得厚实尖锐），摸索出手机。她得报警！得求救！
手机屏幕亮起，解锁。
然而，首先跳出来的却不是拨号界面，而是无数条新闻推送和社交软件的热搜提醒！
每一条标题，都配着她那张长着巨大鸦喙的、惊恐扭曲的脸部特写！
【爆】CNN王牌记者比茨办公室突发异变！口吐黑鸦，人变鸟怪！
【现场多图视频】年度最佳记者比茨当众变身！现场失控！
【热】揭秘比茨真面目：是诅咒还是报应？网友：处刑人干的？
她颤抖着点开一个视频，正是她在办公室里呕吐乌鸦、然后露出鸦喙被同事围观的完整过程！拍摄角度刁钻，将她最狼狈、最丑陋的一面暴露无遗。
下面的评论更是如同万箭穿心：
“卧槽！真·鸟人！恶心死了！”
“吐出来的那是死乌鸦？她平时到底吃了什么？”
“报应！绝对是报应！让她平时满嘴喷粪！现在真变成乌鸦嘴了！”
“哈哈哈活该！这种无良记者早就该遭天谴了！”
“去死吧怪物！别污染奥莱斯的空气了！”
“建议直接送去研究院切片！”
一条条恶毒的诅咒和嘲讽，如同她曾经写下并引导去攻击尼禄·罗米斯和其他人的话语一样，此刻加倍地返还到了她自己身上。
“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比茨猛地抓住自己已经开始夹杂着黑色绒羽的头发，指甲用力抠着头皮，试图用疼痛来唤醒自己，“是假的！都是假的！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她对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嘶吼，屏幕里那个长着乌鸦嘴的怪物，也对着她嘶吼。
巷子外，城市依旧喧嚣，但那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无法穿透的玻璃。
她的噩梦，似乎以另一种更荒诞、更恐怖的方式，重新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