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娜几乎是跺着脚回到住所的,银白的长发随着她气呼呼的步伐在身后晃动,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很不高兴”。
尼禄跟在她身后,表情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着几分少有的无措,像是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散步”会引发如此大的反应。
鸠看到尼禄没事就没问。希尔见状,放下手中的茶杯,温和地迎上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尼禄开口,瘫在沙发上翻看摇滚杂志的尼雅就嗤笑一声,头也不抬地嘲讽:“还能怎么?肯定是臭木头又哪里不开窍,惹到那只小心眼的狐狸了呗。”
她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不过,看到狐狸吃瘪,本小姐心情倒是大好。”
“哥哥……和雪娜姐姐……吵架了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露茜抱着一个柔软的靠枕,小脸上写满了担忧,赤红色的眼睛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眼泪。
一看到这个小天使,尼雅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嘲笑,手忙脚乱地坐直身体,语气变得异常柔和:“没有没有!露茜别担心,没事的!他们就是……就是闹着玩呢!”
她赶紧起身,拉着露茜的手:“走,尼雅姐姐带你去打新出的那个双人游戏,可好玩了!”
成功转移了露茜的注意力后,希尔才将询问的目光重新投向尼禄。
尼禄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他那平铺直叙的风格,将雪娜如何突然出现、如何误会安吉丽娜与他有私情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希尔听着,忍不住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样。安吉丽娜小姐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气质独特。而且她身为雪娜的小姨,是长辈。若她真有那个心思,真要进了……嗯,‘后宫’,以她的身份和手腕,势必会压雪娜一头。小雪会担心、会吃醋,也是自然的。”
尼禄立刻摇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我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我知道,”希尔笑容温和,眼神信任,“我没有怀疑你,也相信你不会那么做。”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安静看书,实则竖着耳朵听的卡洛儿合上了手中的古籍。
她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敏锐地问道:“除了这个误会,安吉丽娜还说了别的什么吗?她特意约你单独见面,总不会只是为了‘散步’吧?”
尼禄顿了一下,想起安吉丽娜的嘱托,低声道:“她说……最近的占卜显示,雪娜可能会有麻烦。”
此话一出,希尔和卡洛儿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安吉丽娜是谁?
艾斯提兰蒂的圣巫女,她的预言能力举世罕见,出现偏差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特意避开雪娜单独告知,事情绝不简单。
希尔立刻提议:“那我们得提醒小雪,让她最近务必小心……”
“不行。”卡洛儿果断打断,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现在不能直接告诉她。”
希尔不解:“为什么?”
“这会干涉因果。”
卡洛儿解释道,语气带着学者般的严谨。
“安吉丽娜选择隐瞒,必然有她的理由,可能涉及预言本身的规则,或是避免因‘知晓’而引发更坏的变数。直接点破,等于强行改变了‘未知’这个前提,其后果可能与预言指引的路径背道而驰。这和单纯告知预言内容是两回事。”
尼禄有些惊讶地看向卡洛儿:“你……懂巫术理论?”
卡洛儿微微扬起下巴,脸上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但很快被担忧取代。
“略知一二。毕竟,人家可是‘睿智的冰龙’,活了几百年,杂七杂八的知识总归知道一些。”
尼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看着雪娜紧闭的房门,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顺势问道:“那……现在该怎么才能哄好她?”
卡洛儿看着他这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珠转了转,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与她平时沉稳形象不符的、带着点坏心眼的笑容。
尼禄站在雪娜的房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卡洛儿面授机宜的内容,感觉比做一台精密手术还要困难。
他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轻轻一推,门没锁。
房间内,雪娜正背对着门口,趴在铺着昂贵丝绸的大床上,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一副“我不想理任何人”的模样。
尼禄僵硬地走到床边,按照卡洛儿的“剧本”,用他那毫无起伏的声线,努力挤出一点自以为温柔的语调:
“我的……小猫咪?怎么还在生气呀?”
趴在床上的雪娜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难以置信地回过头,脸上惊讶的表情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她上下打量着尼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是卡洛儿教你的吧?这么肉麻的称呼……一点都不适合你!”
尼禄老实地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笑容,默认了。
看着他这副笨拙又努力想讨好自己的样子,雪娜心里那股无名火和醋意,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大半。
她坐起身,银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叹了口气。
“我承认我是在吃醋,”她撅起嘴,但眼神认真了起来,“但我更生气的是,你有事瞒着我,而且……这件事还和我有关。”
原来她早已捕捉到了尼禄和安吉丽娜之间那短暂的、不自然的氛围。
尼禄沉默了一下,问道:“那……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雪娜抬起眼,冰蓝色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吻我。”
尼禄看着她,停顿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他伸出双手,有些生疏地捧起雪娜的脸颊,指尖能感受到她肌肤细腻的温热。
就在他微微低头,准备印上那个和解的吻时,雪娜却抢先一步,主动踮起脚尖,炽热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像平时那般带着撒娇或挑逗,而是充满了雪娜式的、近乎霸道的热烈与占有欲,仿佛要将刚才所有的不安、醋意和担忧,都通过这个吻彻底宣泄、烙印在他身上。
夜渐深沉。
尼禄在半夜微微转醒,卧室里一片静谧,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他侧过头,看了眼睡在身旁的雪娜。
她蜷缩着,像只找到归宿的小狐狸,呼吸均匀,睡颜恬静,仿佛傍晚的争执从未发生。
尼禄轻轻抬手,抚过自己脖颈和锁骨处几个清晰的、微微刺痛的咬痕——
那是雪娜激烈爱意的证明。
看着她安稳的睡颜,尼禄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重新闭上眼,准备再次入睡。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作为医生那经过千锤百炼、对细微声响异常敏锐的听觉,清晰地捕捉到了身旁人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
那声音很轻,含混不清,断断续续,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冰冷的执念:
“杀掉……”
“全部……都……”
“杀……掉……”
尼禄的双眼在黑暗中猛地睁开,冰红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惨淡的月光,再无一丝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