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联合实验室的空气,在短暂的狂喜之后,迅速被一种更高昂、更急切的亢奋所取代。
艾谱莉那管闪烁着晨曦微光的血清,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火炬,照亮了方向。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希望的火种,锻造成足以燎原的烈焰。
“休!立刻分析血清活性成分,建立魔力因子共鸣模型!”
“迪莉娅!魔药基质准备,采用最高生物相容性的水精灵之泪基底,同步注入艾谱莉专属魔力波长印记!”
“诗亚!无菌制备区最高级别隔离!所有操作人员三级防护!”
“伊里亚斯前辈,请持续监测艾谱莉生命体征,确保魔力稳定输出!”
尼禄的指令如同精密的齿轮,驱动着整个团队高速运转。
疲惫被亢奋取代,每一双眼睛都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
艾谱莉被安置在魔力稳定仪旁,她虽然有些疲惫,但看到大家为了她的一点血如此努力,纯真的脸上满是好奇和一丝被需要的满足感。
伊里亚斯温和的精灵魔力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艾谱莉略显透支的身体。
休在精密的分析仪前飞速操作,屏幕上瀑布般刷过复杂的分子结构和魔力波动图谱。
他根据艾谱莉血清在体外展现的惊人效果,结合其独特的魔力波长,迅速推导出最优的魔力因子共鸣频率和魔药配比方案。
迪莉娅则像一位疯狂的炼金术士,在无菌操作台前,小心翼翼地将分离提纯的血清活性因子,注入到泛着淡蓝色微光、如同液态水晶般的“水精灵之泪”魔药基底中。
同时,一个微型的魔力共鸣发生器被嵌入药液核心,被设定为持续释放艾谱莉专属的晨曦魔力波长。
数小时后。
几支晶莹剔透、内部流淌着微弱金蓝色光晕的魔药制剂,静静地躺在特制的恒温保存管中。
它们散发着一种奇异而温和的生机,仿佛晨曦本身被凝结其中。
众人看着希望的试剂被缓缓注入被感染的小白鼠。
“体外病毒中和实验,完美通过!活性清零!”
看到屏幕上的结果,迪莉娅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魔力因子共鸣稳定,生物毒性测试为零!安全窗口极高!”休的声音也微微发颤。
接下来,是更关键的一步——跨种族生物实验。
在奥莱斯乃至整个中庭,由于智慧种族繁多,生理结构差异巨大。
为了验证一种新型治疗手段的普适性,生物医学界采用了一种经过特殊魔法改造、生理机能能高度模拟多种族共性特征的实验生物——“万象狨”。
这种形似小型猿猴、皮毛呈奇异渐变色的生物,其免疫系统和魔力循环系统被设计得异常复杂且包容,是公认的“通用桥梁”实验体。
一只健康的万象狨被麻醉后,注射了浓缩的变种病毒样本。
很快,它的监测数据开始报警:
体温飙升,魔力循环紊乱,体表开始浮现不祥的暗紫色斑点,症状与感染者如出一辙。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迪莉娅小心翼翼地抽取了一支制备好的魔药制剂,通过静脉注射,缓缓推入万象狨体内。
奇迹似乎再次上演!
暗紫色的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退!
紊乱的魔力波动曲线开始趋向平稳!
高烧的体温也开始回落!
仪器上代表病毒活性的指标迅速下降!
“有效!真的有效!”迪莉娅激动地低呼。
“看!魔力循环在恢复!体征稳定了!”
休指着屏幕上的数据,声音充满希望。
然而,就在众人脸上的笑容刚刚绽放不到十分钟,异变陡生!
万象狨体内原本已经沉寂下去的病毒活性指标,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反弹!
其反弹速度之快,强度之大,远超之前的感染峰值!监测仪瞬间爆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
“警告!警告!目标体内病毒活性指数级反弹!”
“魔力循环系统崩溃!”
“生命体征急速衰竭!”
屏幕上,代表万象狨生命力的曲线如同断崖般直线坠落!
“快!加大剂量!魔力共鸣输出功率提升!”休脸色煞白,嘶声喊道。
第二支,第三支魔药制剂被紧急注入!
然而,这一次,那晨曦般的金蓝色光芒如同泥牛入海,对疯狂反弹的病毒毫无作用!
甚至,万象狨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体表那些暗紫色斑点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并迅速蔓延!
它的身体组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溶解,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不——!”
迪莉娅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仅仅数分钟后,万象狨在极度痛苦中停止了呼吸,身体化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脓水。
那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实验室里,如同希望的挽歌。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实验室。
仪器刺耳的警报声还在回响,屏幕上那代表死亡的直线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像冰冷的嘲讽,抽打在每个人脸上。
迪莉娅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入红色的短发中,肩膀剧烈地抖动。
休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滩脓水,手中的报告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诗亚脸色惨白,紧紧咬住下唇。
伊里亚斯沉重地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连核心实验室里一直保持冷静的普修,通过内部通讯看到这一幕,眉头也锁成了死结。
刚刚还触手可及的希望,瞬间跌落万丈悬崖,摔得粉碎。
尼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只有那双红瞳深处,翻涌着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深的困惑和凝重。
他缓缓转过身,走向魔力稳定仪旁的艾谱莉。
少女显然也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到了,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小脸煞白。
她不明白,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谱莉,”尼禄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探寻,“我需要你仔细回忆。当你被那个虫子寄生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很痛?很冷?还是别的什么?”
他试图从源头寻找线索。
艾谱莉努力回忆着,小脸皱成一团:“唔…就是…喉咙里像有东西在动…很难受…喘不过气…感觉…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它吃掉了…冷冷的…后来就很痛…”
她的描述很模糊,充满了孩子气的不适感。
“那后来呢?你在瀛国治疗别人的时候,”尼禄继续引导,尽量用她能理解的语言,“当你把手放在病人身上,放出那种暖暖的光的时候,你身体里是什么感觉?
光是怎么流动的?它碰到病人身体里的‘坏东西’时,又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艾谱莉歪着头,努力思考着,碧蓝的眼睛里满是困惑:“感觉…就是暖暖的呀…像晒太阳一样…光…光就是从手心里跑出去…嗯…跑到病人身上…
然后…然后那些生病的地方,就…就好像被暖暖的光赶跑了一样?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们舒服了,我就很开心…”
她无法描述魔力流动的路径,无法感知微观层面的对抗,更无法理解什么“因子”与病毒的具体作用机制。
她的感受,只有最直观的“暖”与“好”,纯粹得如同一张白纸。
尼禄看着艾谱莉那双清澈却写满茫然的碧蓝眼眸,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仿佛也随着她的描述一起陷入了更深的迷雾。
她的纯真和无法提供有效信息的困境,像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通往真相的道路。
希望的火种,在断崖边缘明灭不定,随时可能被绝望的寒风吹熄。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嗡鸣和众人沉重的呼吸,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难道,这唯一的曙光,也要被这残酷的现实吞噬殆尽?
尼禄的目光扫过那滩刺目的紫黑色脓水,又落回艾谱莉茫然的小脸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们…忽略了什么?”
普修低沉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响起,带着同样沉重的困惑,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