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放力场是指第二阶段(Lv.4-Lv.6)的超能力者在不经意间所释放出的一种磁场,每个人外放力场振动的频率各不相同,但一般都在人的听觉范围之外。等级越高的超能力者,所生成的外放力场范围就越大,会对较为精密的仪器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等级越高的外放力场越难以共存,甚至会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如果不是特殊原因,Level.9们通常不会在同一地点出现。而今天,也就是2050年的2月17日,位于市西的阿那宫将会成为汇集五大Level.9的第一个场所。
阿那宫原先是一座电视塔,后来被游行汽艇塔玛飞轮代替后,就改建成了一座类似于少年宫的塔楼建筑。阿那宫一共有五层,最底部的一层是礼堂大殿,多用于市长接待外宾和宣布要事。第二层则是休闲区和图书馆相结合,顺带种了点不怎么赏心悦目的植物。往上去,第四、五层分别是艺术表演室、体育馆。顶层是露天看台,平时一般不开放,除非有大型活动。
所谓大型活动,便是由新任市长上将吾尊亲自组织举办的,最强Level.9角逐赛。消息刚一放出就引起了全市的慨叹,费心费力地搞这么大阵势,居然只是为了把五大Level.9召集起来打架?即便闲言碎语再怎么难听,也得顾及新市长的面子,去还是要去的...或许别人不知道这场听上去就蠢到不行的比赛意义何在,可有个人知道——他很清楚,这场比赛的目的根本不是上将吾尊口中所说的“展示超能力的战斗艺术美”,而是单纯的捕捉猎物前的物色。经受过上将吾尊那双欲望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眼睛注视过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场比赛的优胜者会成为上将吾尊的第一个猎杀对象,哪怕是Level.9的他们,哪怕是上将吾尊的准女婿,都逃不过成为试验台上小白鼠的那一天。
自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那一刻,被灌了烈酒般熏黄的穹顶就无不在预示着这一天的诡异迷离。尽管全市都呈现出一种微微躁动的氛围,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会干扰人们的正常生活。塔玛飞轮在六点之前就绕着都市上空转满了一圈,被安装在汽艇腹部的微型便载广播台中,传出幻想都市想要向人们传达的消息:“2050年2月17日,昨天还微风拂面的天气突然就变了脸,以往的蔚蓝天空也蔫了不耷起来,有可能会下雨哦,还请大家斟酌要不要带雨伞出门,以防湿身——!”
市民们在这声音的呼唤中醒来。负责播音的是个从外地来的女大学生,她操着俏皮而古怪的异乡腔调,时不时还会从嘴里蹦出几个新鲜词汇,引得不少人猜测她的真正面容是否能与那调皮的声音相匹配。
从被制造出来到现在一直工作不停歇的无轨电车,仍在街与街之间穿梭,或许只有彻底报废才能让这些辛勤的牛儿停下来。白领们在路边的站台上左右张望,一边看着手表,一边计算着要多快赶到单位才能赶上打卡。
无所事事的贵妇们集中在减肥院和美容院的门口,彼此攀比着衣物和长相。至于学生们,要么早早的到了学校正在进行早自习,要么还赖在床上被闹钟不断催促,厨房中却再无了那叮叮当当忙碌的声响。
幻想都市绝大部分学生都是留学生,本地生占比连一半都不到,因此幻想都市的平均年龄相当的低,连四十岁都不到。
其实所谓的Level.9的比赛,稀奇程度也就那样,或许还比不上一场马戏表演。平常唠嗑时提及起来,人们都觉得Level.9除了那个等级听上去挺有感觉外,和他们并无区别。
“但那只是他们不懂得,Level.9究竟是什么。”
似一尾轻巧的燕子,黑色风衣飘飘打打,伴随着风柳川落在了商贸大楼的天台顶上。晨风席卷,扫净了穹顶下的污浊,俯望全景,则是一张被无数直线所切割的巨型地图,块与块之间还有数不清的蚂蚁来回穿梭。横贯南北的河渠在五点准时开闸,从睡梦中醒来的都市因为灌入这新的血液而朝气蓬勃。低空中,还翻腾着和海水气味相差不多的湿涛。
幻想都市正如它的名字,让每个来这儿的人都充满幻想。风柳川刚到这个地方也和他们一样,充满了好奇与敬畏,可随着他用心灵之眼去审视这座城市,他才发现他逐渐变得迷惑和发狂。
表面上的科技之都,或许背地里其实是座罪恶都市也说不定。
宛若白色巨鲨遨游一般,庞大的塔玛飞轮直着圆而长的头部,从风柳川头顶上方游过,遮天蔽日的黑影几乎和他的颜色融为一体。那窜上窜下的气流劈斩着他瘦若刀削出来的躯干,素素猎猎的头发似风中之柳...椭圆形的黑夜离去后,已觅不到了他的踪迹。
不同于外放力场的念力场呈放射状扩散开来,如冲堤之洪,蔓延到市内的每一个角落。市中心偏西的三角地带,矗立着一座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这建筑的大门拔地倚天,将晨曦挡在外面,显出无限的威严。不可视的念力场渗透进了这座建筑,里面立马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
不久后,高耸的大门被一只单薄的手所推开,从那细缝中率先跑入眼帘的,是一件皱巴巴的西服,然后踏来一双有些磨损的帆布鞋。另一只手放在太阳穴上,他呼出一口燥热的叹息,覆手关门,歪歪侧侧地向街的尽头走去。
风柳川再次出现是在这栋建筑物的匾额上,他双手放在深不见底的口袋中,淡漠而出神地用目光送走了后者。不经意间,脸上的神色又紧绷了几分。
城市的某一角,一个杂乱不堪的出租屋内,一尊立于各种家具器械之间的雕像抖了抖身体,披在它身上的黑色布衫往下掉了几公分,露出那遮盖着整张面部的铁甲面具。面具的两个眼洞中,明显闪出诡谲的光芒,似乎是受了什么东西的刺激。
黯淡的氛围下雕像咯咯地动了起来,布衫上下起伏,一只关节僵直的手臂慢慢伸展,朝墙壁上挂满蛛网的老式挂钟抓去...
幻想都市最高的建筑物,是新市长上任前就筑成的市长大楼,其实叫大厦更为合适,毕竟层数达到了少有的一百五十层以上。新市长名上将吾尊,这大厦自然叫上将大厦。上将,单是这姓氏就有不尽的魄力;吾尊,更有独霸一方的气概。可上将吾尊并非什么盖世枭雄,当上市长,也不是因为政治功绩的卓越,这其中的缘由外部人员一概不知。
作为本次比赛的主办方兼赞助方,上将吾尊比扫地的去得都早,而送走了这尊大神,整个大厦也放松了下来,三十层以下的办公区不断传来嘈杂的笑声,唯独某个房间,只有两个晃荡不停的人影。
一男一女,敞亮的房间窗明几净,上将吾尊的女儿上将吾美正给她的未婚夫系着领带。他穿一身阔气的衣束,上半身是白的晃眼的衬衣,下半身咖啡色裤子,腰间缠着黑色皮带,将黑灰两色间隔开来,显得衣裤笔挺、楚楚有风。吾美的葱指盈盈握住领带的结处,轻轻向下捋着,为他打理着不太整齐的衣领,无微不至。
可能因为是外乡风俗,绑了发辫的他冲吾美浅笑着,坚毅的眼神中不乏柔情。“焰轮,第一场是你的比赛,对上那个闹过刑警部的人,你有几分胜算?”
“胜算嘛...”他撩去她额前的发丝,亲昵地用前额碰了碰:“你想呢?”
这位被泡在蜜里的公主骄傲地挺起胸脯:“那当然是十成喽。”
啪嗒——!
一路走来的黑西服跌撞在河渠旁的栅栏上,触电似的颤觉从肘尖直传往大脑,他整理还算得当的头发顿时枯萎了下来,仿佛失去了根系的土地。他突兀着太阳穴上的青筋,倚着栅栏向前走了一步,却是整个人都涣散成了一团幻影...
“咕...唔...”
自动守卫左右排开,让开一条宽敞的大道,无精打采的人们像入巢的蚂蚁,陆陆续续进入其中。一个挤在人群中的兴奋异常的小男孩拽着妈妈的衣角,问:“妈妈,这个比赛好不好玩呐!”戴着太阳帽、拿着水杯的母亲揉了揉小男孩的头顶,仰望了一下被太阳所包裹的顶层露台,说:“可能...吧。”她往下压了压帽檐,抱臂,生怕被阳光晒到。
戴太阳帽如果算得上稀奇的话,那么那些背包的、带手提电脑的、拎大兜小兜的都可以算作过分了,或许他们的真实目的不是来看比赛,而是度假。不过也是,现代人根本不缺少娱乐的方式,哪用得着去在意一场无聊至极的格斗赛。
透明钢化玻璃所砌成的大功率电梯载着二三十个人攀升着,只十秒左右,人们的视野豁然开彻,面向的巨型椭圆形赛场上焕发着刚清扫过的亮光,两边看台上的“深蓝屏障”还未放下。在最高点的特级看台上,等候多时的上将吾尊正双手背后,时时轻轻点头,直到人影把他的眼睛所及之处填满。
阿那宫的顶层呈一个往外张的碗形,承蒙着幻想都市最好的阳光,因此太阳能发电板是这个地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当然,所产出的电能储备也就能供给阿那宫本身的照明系统而已。
不知是哪个聪明绝顶的设计师设计的,把太阳能发电板折叠起来,刚好是一排排带靠背的座椅——这便是深蓝屏障的真身,简直再方便不过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塔玛飞轮已经完成了都市的第二圈游行,赛场边缘的黑色圆环逐渐被填满,不管怎么说观众是基本到场了,天空中也喧闹着各种闲话。然而他们平常颇为正统的服装在今天竟格外放肆,有穿背心的,有穿拖鞋的,甚至还有一群恨不得光膀子的大叔们...上将吾尊可管不着这些,他只负责办好这场比赛,然后借此实现自己的目的。
阳光烈焰普射大楼,金辉洒在每个人的头顶,蓄积了相当多热量的头发几乎能冒出烟来,众人彼此抱怨着,也期待着,只是他们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并没人清楚。
一个穿黑夹克的年轻人一边把夹克盖在头顶上,一边攀一个中年男子的闲话:“大哥,那些个Level.9们这么久都不来,看不起谁啊!难道说他们也怯场了!?”男人抠了抠耳朵,仰起脸打着小盹:“谁知道呢,反正我是现在连Level.9是哪几个人都不知道。”
“哎,恐怕是因为‘某些原因’,而不敢曝光身份吧!”年轻人咧着嘴戏谑着,他似乎很享受把Level.9说的一无是处的感觉,借此来抬高自己的内心地位。然而没等他打好草稿决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张穿透了空间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却是一阵飘飘然毫无知觉,直到伴随着咚的一声...刚才气焰嚣张的能烧红天檐的年轻人和前边的椅子亲密接触,撞得满头金星,把坐在前边的时尚小妹吓了一跳,周围人赶紧把手背在后边,以防被说成是“元凶”。年轻人艰难地正起身后,额头上已经起了一个鹅卵石大小的肿块。他恼羞成怒,又疼又恨,又害臊又莫名其妙。他找寻着可以大声斥责的目标,可旁边的人全都把头扭到了一边,他白吃了一记迎头暴击,肺都要爆炸了。
身着黑色风衣之人从旁边经过,他的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口袋里,视线始终向前,威严将军一般不屑于往两边偏斜一点,他经过对着空气骂骂咧咧的年轻人旁边,不疾不徐地向特级看台走去。
可能不是因为长相,而是大热天裹得严严实实,风柳川引起了不少人的余视,有好几个人颇惊异地想着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上将吾尊透过茫茫人潮,一眼就锁定在了那件黑到足以吸纳一切光芒的风衣上,那身衣服上将吾尊再熟悉不过了,他的瞳孔像聚焦的相机跟拍着风柳川的身影。一种直射而来的厌恶感袭向心头,风柳川侧额青筋一跳,嘴角不禁颤了颤。
呼吸竟突然变得舒长而沉重起来,风柳川的眼神宛如夜间警惕外敌的老虎,眉目之间藏着杀意,就连周围的气场都充斥着满满的攻击性。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离得近的几个观众只觉得脊背有嗖嗖的凉气刮来,不明所以。
或许这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抵触,就像叛逆期的儿子对待父亲那样,当然,上将吾尊可不是风柳川的父亲,只是这种感觉类似罢了。
虽然,风柳川并没有体会过反抗父亲的感觉...
渐渐的,风柳川越来越靠近那座特级看台,人们也逐渐明白了,这个人去的地方可比他们高得多。
纵身一跃,看似身手高超,实际上是用念力浮游把自己托了上去,风柳川站在上将吾尊的旁边,尽管他对于这个位置躲避不及。“你是第一个到的。”上将吾尊收敛起那一副穷鬼见财的表情,摆出市长应有的威严,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话,风柳川压根没有接的兴趣。他熟视无睹地绕过上将吾尊,双手和口袋仍紧密地站在一块儿,他规规矩矩地坐在那仅有的五把交椅其中的一把上。
上将吾尊并未因为风柳川的无礼而大动肝火、咬牙切齿,虽然他的心眼不算宽,可当局却要让他冷静。他撑出一抹笑容,宽容地昂起了头,眯起狡黠的眼睛,回想着一些东西:“Level.9「念力超想(Super mind)」...”
“这个人给自己一种非比寻常的感觉。”这是上将吾尊对于风柳川的初印象,后者从几个月前来到幻想都市后就一直掩盖着自己的能力,直到被他挖掘。他至今仍然忘不掉,风柳川不动一根手指就从一台起重机下救出了一只黑色小猫的那一幕。
为此,上将吾尊特意请教了学生时代教过自己的现今已经半身入土的老师,查阅了相当多的资料,了解了相当多关于念力方面的知识。
念力,在西方也被翻译为意念(psychokinesis),这个单词来自希腊语ψυχή,即psyche,意味着思想、心灵、灵魂或生息等人们常说的抽象化事物;κίνησις是kinesis,意思是室壁运动。它的近义词是telekinesis,希腊语τῆλε+κίνησις,字面意思为隔空移物,缩写分别为PK和TK,是由亨利.霍尔特(Henry .Holt)下的定义:根据意识直接影响到一整个或局部的物理系统。
这些想象完全不能用任何已知的物理常识来解释。念力的典型例子可以包括扭曲或移动的物件,或影响随机数发生器的输出。
光是念力这个单词的组成就有无限源远,尽管幻想都市中并不缺乏念力能力者,可他们谁都做不到风柳川这种程度。可能等级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风柳川的念力似乎无所不能。
上将吾尊把调查来的资料和风柳川外放力场的磁场图交给了白洞,他不惜为了一个陌生人动用白洞。白洞告诉他,这个人的念力非常特殊,甚至可能不是完全由第六感管滋生的念力,而且他的念力似乎完全受他的思维模式操控,只要他懂得物理规律,那么他很可能就能篡改物理规律,把自然万千都掌握在股掌之中。
上将吾尊在听完这些东西后,脑中便只剩下疯狂了,篡改物理规律?这世上物理就是一切!上将吾尊渴望得知更多,白洞却自此闭口不提,在给出「念力超想」这个代号名后将这份资料自动列入了黑名单,任凭他用各种密码破解。
无法,上将吾尊只好自己着手研究,也就造就了今天这场比赛。这场比赛明面上是五大Level.9的比赛,可能更多的是针对向风柳川一人。
“好戏,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