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正以某一点为中心在不断把阴霾传播向四方,先前的高温火焰改变了云中的温度,使其扰动并产生对流。而云中的扰动及对流的产生,使得水汽因互相碰并而持续增大,当空气中的上升气流承受不住水汽粒子的飘浮重力时,雨就下来了。
如果能开发出像南方焰轮这样成本低,效率又高的热人工降雨火箭弹,岂不是又是新世纪的一大发明。
风柳川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念力超想带来的神经压力已经足够让他麻木了,继续待在那个地方他可不保证自己不会抓狂。风柳川在空中漂浮着,逐渐远离那个巨型大碗。脑仁像脱了水的核桃,又硬又干,压得脖颈又酸又痛,眼前的一切都索然无味,有时候就是这样,突然就来那么一阵。当然,念力超想的副作用只有念力超想知道。另一方面,风柳川想出来找找刚刚那个古怪的力场,放出那种力场的人绝对不是五大Level.9中的人,因为那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然而围着周边找了一圈,也没再感应到那个力场,反倒是把自己弄的精疲力竭。刚成为Level.9的他理应还不成熟,理应容易疲惫。虽然平时很少看到他亲自动手做什么事情,可实际上风柳川做的不比任何一个劳动模范少。
放着比赛不管,胡乱地跑到天上来,作为Level.9真的是有够特立独行的。
其实,这才是风柳川所向往的生活,安静下来时,能去思考一些深远或者琐碎的东西。只是天公不成人之美,时常给他制造一些有的忙活的事端。
身下是车水马龙,身上是碧蓝青空。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睡在风里又有何不可呢?”某人曾说过。
风柳川双手捧住后脑,像躺在床上那样慵懒地躺在风中,两眼睁开一条缝隙,温视云卷云舒,欣赏天空底色。
依然记得一个女孩伸出手,说:“你好,我的名字是英,我们做朋友吧。”倘若当时他不仅仅是把手背在身后,而是扭头逃开,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如是想着,正这样想着,浮游状态下的风柳川忽然颠簸了一下,这一瞬间快得就像电车猝不及防的刹车,他在此刻猛然发觉自身非常的不对劲,用物理知识来解释的话,就是在刚刚,念力场所改变的空气阻力、大气压强、地心引力的方向全都发生了偏转,来不及反应的风柳川开始往下跌...
风柳川躯体一振,睁开了眼,本以为只是念力出错,谁想控制中枢就像**扰了磁场的指南针,乱的东西不分,自由落体的他逐渐被调转了身体方向,再没有念力托着他的身体。
念力超想从没遭遇过这种情况,而头一次遭遇,竟把他吓的脑子一片空白。毕竟没了超能力的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等会儿就得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灰白色的水泥地在眼中急速放大。
坐以待毙从不是风柳川的行事风格,他绷紧了神经,脑细胞空前的活跃着,试图控制念力中和掉加速度所带来的超强重力。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他的背上开始渗出冷汗,每一秒的拖延都是和死神在法庭上谈判,心口慢慢通了风...
“给我动起来...”
风柳川咬紧牙关,眼眶裂开的尤其的大,他呼唤着潜藏在第六感官中的念力,尽管受了某种压制,可Level.9的念力超想仍然强龙出头,把向下的力强行扭转了90度。风柳川像一颗石子,被虚无的弹弓射向了那面熠熠生辉的玻璃大厦。糟糕!只是偏转了方向,根本没用啊!风柳川滑稽地摆动着四肢,不想撞上将企业的大厦。
没错,巧合中的巧合,正是上将大厦,上将吾尊的大厦。
蜜蜂振翅般的细微声响把风柳川拉回了现实,他艰难地看去,一架搭载着摄像头的无人机从右侧急速飞来——是上将大厦的无人机监控?风柳川管不了那么多,他心生一计,杂技一般的在高速飞行的状况下抓住了那架飞机...机翼把手指割的血肉飞离,无妨,他还要用手强拆了这架飞机,直接去抓那团花花绿绿纠缠着的电线。
人体生物电的流动是有规律的,外界电流的介入很容易就打破其平衡,像风柳川这种,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
距离撞上玻璃窗还有十米远,这时哧啦啦的电流已钻入指尖,通遍了全身,风柳川只觉得脑子要像点燃了的爆竹炸开那般,血管里的细胞被加热到了一个可以当场死亡的地步。不愧是充一次电工作一个月的新型电池,电压这么大。在电流的刺激下,风柳川在撞上大厦的前一秒,强制解放的斥反把正前方的玻璃粉碎成了渣滓...
声学中的共振叫做“共鸣”,电学中的共振叫做“谐振”,而风柳川把念力与微观粒子间的共振叫做“斥反”,这是他情急之下不得已的操作,即便这招风险极高。
砰!!——!!嘎嚓嚓!!
星星点点的薄片飞散开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恍如闪耀的金鳞,美得不成样子,风柳川一头穿过了这片水晶幕,在长廊里骨碌碌滚了数圈。哐哐哐!!!小飞机跟着翻腾弹跳,以一堆残骸的姿态在墙根停了下来。
就算是平钢化的玻璃,在斥反现象下果然还是能够被破坏...
血和碎屑洒落一地,交杂出一片光晕,风柳川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粗气,也顾不上手指钻心的疼痛,刚刚,他差点就没命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像过山车一样,叫人还没得及尖叫就到了终点。如果不是风柳川反应及时,可能现在已经没有了。
他的头发冒着缕缕黑烟,鸡冠花似张开着半天落不下去,血管仿佛要炸开,不断地冲击着他的承受极限。白眼、白沫、白影,风柳川存着一口气,和心脏紧密连接的第六感官揪住他的意识,不让死神用镰刀收割走。
尽管这副模样丑陋而狼狈,可他捡回了一条命。毕竟越是Level.9,越会经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件。
全身酥麻,每一处都痛的难以忍受,风柳川极力地喘息,试图分散掉感知痛感的神经感觉。他的身下血液成了一滩,这是哪里流出来的?手吗?风柳川看向自己不敢乱动的手,果然,那里已经连同袖子被染的通红了。
然而从他身上流走的不止血,还有他Level.9的尊严,风柳川愤怒到了极限。
“混蛋...”
风柳川咬牙切齿,嘴角抽搐着,几乎要从口中喷出闪电。但他最后只吐出了一口血水...
“咳咳...”
事实证明,褪去Level.9的外衣的他也是个普通人,会流血,会受伤,会疼痛,甚至会流泪。风柳川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自己无暇去管泪腺,才让泪水有出来的机会的。
不知过了多久,竟无一人发现他,连脚步声都不曾传来过,当真是没人了么。风柳川试着抬起一只手按住墙壁,伤口和冰凉的瓷砖相触的感觉叫他崩溃,一道鲜红的血手印瘆人的被按下、拉长。他靠在墙壁上,用稍微好那么一点的腿支撑柱整个身体,他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折断了。
没人注意到自己,除过呼呼的风声和自己微弱的呼吸,四周安静的出奇。风柳川沉下心来,试着运作了一下第六感官。“嘶...”风柳川的心脏被撕裂了一般,险些让他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这一摔,当真摔的不轻。
风柳川朝四周看去,右前方有一个楼梯口装了足足四个监控摄像头,而且其偏转的角度全都朝准一个方向,在那个转角处,还贴有一张印有“闲人免进”四个大字的警示标志,护着一扇设有密码锁的铁门。
森严的壁障横亘在角落,把一切想要靠近的温度全都化作冰冷,他隐隐觉得那扇禁忌的铁门后就是原因——这里是上将大厦,再奇怪的东西也不奇怪。
平常都没出过意外,偏偏这次在经过上将大厦时出了状况,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巧合。
风柳川四下望了望,头顶上还有三个摄像头,背后有一个,自己这块地方恰好在监控的盲区。但倘若再走一两步,他可就要暴露在一双双眼睛中了。
这里是五楼,他可没胆气敢从窗户下去,风柳川瞧了眼被撞得稀巴烂的玻璃和满地血迹:他们应该会以为是鸟撞的?风柳川斟酌了一下,拾起地上正在冒电的小飞机,从伤口里渗出的血珠不断滚落,把小飞机涂上了新的颜料。他颤巍巍地揪住那把焦黑的电线,把最前端接在了头上...
不想留下自己的身影,就只能强行毁掉这些眼睛了。
脑核再次通电,风柳川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薄光,电光扑哧扑哧地闪跃着,紧随而来的念力遁入虚空,将所有探头的重力成倍放大。探头开始不安地扭动着,螺丝嘎吱作响,它们挣脱桎梏,嘭嘭嘭!!!...风柳川使劲拽开几乎是吸在头上的电线,虚脱地靠在墙上,忍耐着这股叫他的意识殽杂的神经灼痛。
眼珠陀螺似旋转着,虽然体质极差,但还在脑足够强韧,一时半会儿还待机不了。风柳川缓了好一会儿,越是觉得难受,他就越想揭开那扇门后的秘密。他低头看看手里又爱又恨的小飞机,这个小家伙可是帮了大忙了。
哧啦.!——噼里啪啦!!砰砰砰!!——!
回廊里焕耀着蓝色红色的电光石火,黑色的陨石坠落在硬实的白色云团上,沉闷而压抑的雷声不绝于耳,整个楼层都在颤栗。
可笑的是忙于偷闲的员工们没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恐怕就算是地震都无法拦住他们放纵的内心,。
最后挡在面前的铁门被力场漩涡削成了碎片,狂风卷起的锐利风暴散去,风柳川手中一松,拖着几个浅浅的血脚印,往前癫走了好几步,终于被千斤重的头颅压的趴在了地上。又一次,卑微地蜷缩着,脑壳内的剧痛来回变换着位置,把他折磨的叫苦无声。
数不清的东西混在脑子里,就好像有几百号人同时在耳边尖叫。这次风柳川恢复的更慢,几乎快成了一具死尸。好在他命硬,还是挺了过来,当他无能为力地摊开四肢时,随便一个什么都能致其余死地。
越是这样,他就越惧怕被人借助什么手段制胜念力超想,就越想把暗箱操作的人快快毁掉。他不知第几次站起身,竭力眯着眼睛,透过浓厚的黑暗和堆积如山的研究器械,他似乎看见了水流的纹路。
不管怎么说终于进来了,这算是潜行?该算强入吧。惊险、兴奋、刺激、畏惧...压在心底的情绪迸流出来,他竟再不用装出一副狂喜的模样,去表达小孩一样单纯的心情。
风柳川有些难以置信地抚摸着脸颊,焦灼的疼痛在皮肉上火辣辣的烧着,如此真实。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这种感觉了,不知为何,竟显得激动不已。
惊异的同时,风柳川也更加恐惧,因为他知道,只有当念力超想完全停止工作时,他的大脑才能等来这一刻的放松。而那令他再次领会到普通人普通的感情的,是前方十米处的一座巨罐,他近了几步,巨罐中的确如他所想流动着某种液体,他又近了几步,这才发觉那其中包裹着一个人形的水泡。
人!风柳川的汗毛从脚到头竖了个遍,一个即便在黑暗中也能发出光芒的人!她白的好似一盏明灯!
之所以说是“她”,是因为那在液体中像浮萍一样平张蓬开的头发,没有一根发丝是粘在一起的,全部都四散开来,仿若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然而,那确确实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风柳川从没见过装在罐子里的人,但他仍能从她身上嗅到生命的气息。
尽管联合国同盟会严禁各国搞人体克隆,可上将老贼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在这么不隐蔽...叫人故意发现似的地方。
他看不清她是否长有完整的器官,但他从巨罐底部的标签上读到了有用的信息——在她发亮的皮肤的照明下,那上面写着几个小字“T5427/Super mindbuster(反念力超想)”。
恶寒袭上心头,风柳川忙退几步,离那极具危险性的东西十米多远。
念力超想的失控给风柳川带来过无法挽回的损失,那种程度的破坏力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可现在更可怕的东西出现了。反念力超想,言简意赅,正是为了解决念力超想而来的...人形武器。
风柳川已经感觉到,第六感官中的力量流动被什么东西死死扼制住了,任凭他如何努力,这个兵器他一时间全无对策。
浑身一软,侥幸的念头被击溃的风柳川差点没倒戈。他长舒了一口气,用从未如此清醒过的头脑,想着自己下一步该干些什么。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彻底改变了他枯燥乏味的Level.9生活的转折点,已经在此刻为他的路上分开了岔...
最终风柳川偷走了她,他摸索许久,放干巨罐中的培养液,用自己的风衣把她包裹起来。风衣足够大,她足够小,而且轻若无骨,饶是走两步都喘三喘的风柳川也能勉强背动。然而风柳川却没自信能全身而退,风衣下他的胸膛肋骨清晰可见,地上那嵌在飞机里的摄像头空空地望着他。
他全程都只摸到了她的手,酥酥软软,有种极其熟悉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感觉。风柳川背起这团无骨的软玉,一点点地向外挪动着。
但他最不想遇见的人,还是被他遇见了...
转角过后,手拿着一个包装袋的上将吾美正匆匆地下着楼梯,她没注意到风柳川似的与他擦肩而过,等到前者吓的全身僵硬、不得动弹时,她才猛然回想起了什么,原路返回,视线和风柳川撞个正着。
“你...”
该怎么形容这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两手是血和伤口,托着一个什么东西,一副要死的模样。上将吾美自以为找了一上午给南方焰轮的礼物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更倒霉的紧随而至。
由于情况太特殊,她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等到风柳川从她身边跨过,从窗户跳出去的时候,她才恍过了神,化作一缕光线飞了出去。
正好落在了停车棚上,风柳川衣服一脱手,就地一滚,卸掉了些许重力,然后忙扛起衣服跳下去狂奔。说是狂奔,他没跑出去十米远,就被上将吾美从空中弹射出的两片光切所命中了后背。噌噌!!锐利的伤口透过衬衣渗出血来,风柳川顾不上疼痛,没命逃着。该死,他竟对面一个区区Level.5如此狼狈。
Level.5,作为上将企业的千金上将吾美的水平真的不低,并且她的能力「御光术式(Control Light Operation)」也是白洞运算机制的核心与基础,但若是在念力超想面前,当然是不够看的。
御光术式是比较正规的代号名,更多人叫她「光操作」,超能力者在外放异能时必然要经过大量的脑内计算,还不能保证一定准确无误,而光操作的上将吾美计算量更大,不仅要计算光传播所在介质内的传播速度,还要考虑天气影响、遮挡物影响、弹道偏移修正、阻隔现象...光是能量的一种传播方式。光源之所以发出光,是因为光源中原子、分子的运动,主要有三种方式——热运动、跃迁辐射(包括自发辐射和受激辐射),以及物质内部带电粒子加速运动时所产生的光辐射。前者为生活中最常见的,第二种多用于激光、第三种是同步辐射光与切伦科夫辐射的产生原理。
简言之,光是沿直线传播的,光的传播也不需要任何介质。但是,光在介质中传播时,由于光受到介质的相互作用,其传播路径会发生偏折,产生反射与折射的现象。另外,根据广义相对论,光在大质量物体附近传播时,由于受到该物体强引力场的影响,光的传播路径也会发生相应的偏折。
上将吾美担任的并不是光源的角色,而是负责光路的转换,她所做的是用异能量控制光线的汇聚与方向,从而掌握光热和光穿透。正因为一瞬间内的计算量太过庞大,所以设计了以上将吾美第六感官回路为运算机制的白洞,通过全市无线脑波传输的方式二十四小时协助计算。
而光切,则是上将吾美最近刚刚学会把光用作攻击手段的一个小技巧,她本身更多的是和她父亲一样的科研才能,却总想像男友一样威风凛凛的战斗。
倘若是Level.9的风柳川,别说什么光切了,就算来激光炮,他都有自然毫发无损。只是现在形势所迫...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上将大厦!!”上将吾美娇蛮地叱问道,那口气不像是在问,反而像在审讯罪犯。风柳川总不能说是她父亲研究出了针对自己的武器,自己出于正当防卫才进去的吧,谁信啊。
但不管信不信,风柳川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了。上将吾美听罢,不屑地笑了一声,右手的三根指头并在一起,对出一个三角形的小孔,她把这小孔朝向风柳川:“这么拙劣的理由你觉得我会信吗?还针对你的武器,你犯得着被我们上将企业针对!?”
咻——!!
来不及看清,风柳川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想起来了,上将吾美根本就不认识他。
“嘶...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