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锋嘴角微扬,刚要因狩猎成功而喜悦狂笑起来,耳边却是徒然传来叮当的清脆声。定眼看向前面,一位体型欣长,面容冷峻的男子正伸着一根食指,眼中傲然无奇的神色犹如一块不可融化的坚冰。那本应该轻松划破人皮肉甚至割断血管的匕首,仅用他的一根手指,就儿戏似全被弹开了。断了线的风筝般掉落在地上,不屈地反弹了几下,发出耻辱的脆声。
匕首的刀锋上,竟布满了细小却密集的裂纹。
久明远志和黑锋都是投去惊异的目光,眼中所蕴含的都是男子凭空出现在此的不明与徒手挡下匕首的震惊。男子把食指收起,放进裤袋里边,抬起墨黑的眼眸对准眼前的黑锋,轻描淡写地说:“知道牧门夜吗?”
“呵!哪里来的小辈,我怎么知道!”黑锋略微的不安,强行装作淡然的模样说道。
“不知道的话,又得多花费我宝贵的几秒钟。”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撇撇嘴道:“想出招的话,赶快。”
“大言不惭!!”黑锋头一次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摆出这副瞧不起人的模样,着实气上心头,刷刷从披风中掏出十余把匕首,手起手落之下十余道细长的影子略过地面。咻咻咻,锐风破空,男子竟然没有丝毫的动容,仍是用冷淡的眸子看着黑锋,十把本应该直接把他戳成筛子的匕首,在触及要害之际宛若打在钢铁上,叮叮当当全弹到一边,根本没伤到男子分毫。
反倒是匕首的尖端卷刃了。
黑锋见状,顿时眉头一皱,眼角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心中悲鸣道:这是什么怪物!我做个任务怎么还有莫名其妙的人来干扰...
“...这位朋友,我也是受人指使,不得不杀了此人,望你不要多管闲事。”黑锋的语气稍稍平和恭敬了不少,很识趣地摆出唯诺姿态,也包含着对未知的恐惧。
久明远志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呼地喘着看两人争斗。男子斜眼瞧瞧久明远志并无大碍,用相当拽的语气对着黑锋开口道:“一,你没资格跟我称朋友;二,杀人我不认为是闲事;三,你若还不快滚,我定让你一秒钟之内命丧黄泉!”
这一连串毫不把黑锋放在眼里的话语,响彻着狭长的巷子,每一个字掷在地上都有铿锵的声音。久明远志心口怦怦乱跳,替男子提心吊胆,但想起刚在还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场景,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心情七上八下的。
“逞什么能,要打就别废话!”黑锋稍一被激怒,就又露出原貌,腿微微弓着,肩膀架成猎鹰似的迎击状。不论嘴上如何争斗,这人也是挡下了自己苦练多年的飞刀,不得不认真应付。
“那你最后记好,把你送上黄泉的人,是心情很糟糕的——牧门夜。”
男子言语一厉,身影快而无形,当他一记飞腿把黑锋踢足球似踢到大街上后,身体带起的疾风才拂过了久明远志的脸庞。久明远志痴痴地张着嘴,根本未察觉刚刚发生了何事。
而黑锋这边则完全没看清男子的动作,胸口只咚的一声闷响,便随着胸骨的开裂,身体也是飞射出去好几十米。在地上滚了数圈,口中溢出的血与地面上的灰尘搅成肮脏的血污,因超强的挤压下紫青的血块爬满了全身,要人命的痛苦如蛆附骨。他干张着嘴,两只白色的眼球打着转,哑口失言。
“都留力了竟然还这副模样,真是不中用。”男子鄙夷地挖苦了黑锋一眼,却是默默用细长的手指夹出手机,两下便点出几个数字,手机放到耳边说道:“T1路这边,有人被打伤了,貌似是胸骨开裂和内脏震碎,来一下,越快越好,医药费我预先垫一半过去。”
挂了电话,男子头也未回一下,手揣在裤兜着悠悠的远去了,留下久明远志深望着他的背影,耳边久久回荡着他的名字--“牧门夜”。
“这个名字,我是不是在哪儿听到过...”
久明远志恍惚一会儿,才想起在地上被晾了好久的包裹,他甚是不解,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争破了头?
他刚揭开风衣的一角,侵入眼帘的便是一抹雪白。久明远志愣了愣,心底咯噔一声。难道说...
久明远志四下望了望,有点后怕,他背起这软软的包裹,决定还是先回家的好。
日落之际,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漂浮在水面上,把河渠集成了浪漫的蔷薇色。被夕阳所拉长的形形色色的影子中,久明远志像蹒跚的老人,一步一颠,穿过好几道灰暗的小巷,不时四下偷瞄,生怕被发现似的。约莫半刻,久明远志面前豁然开朗,这才是松了口气,仰头看看普通的民居房,一边小跑着一边竭力喊道:“京——姐——!!!”
正在厨房刷刷刷切菜的京吓了个半死,差点没削掉两个手指头,她把菜刀咣当一声拍在砧板上,围裙也不换,便是一个箭步冲出厨房,噔噔噔出了屋门。刚转个拐,迎面看见满头大汗而脸上挂彩的久明远志,心中腾起一股爱怜与疑惑,但目光扫到久明远志背上略有暴露的少女,仅用一件风衣裹着身体,眼中又徒现出惊怒与严厉。叉着腰大声训斥:“好小子,学坏了是吧,我说怎么这么晚回家呢,看我怎么教训你!”
“京姐你先别急着打我啊,”久明远志左躲右闪,“先帮忙把她抱回去,我的腰都快折了。”久明远志把少女塞给京,自已则步履不稳地踏上了台阶,留京在原地牙齿咬得咯咯响,火冒三丈。
久明远志行尸走肉似晃进屋子,看见沙发形同恶狼猛扑上去,全然地舒展着发酸的四肢。随手抓来摇扇呼扇汗津津的脑袋,另一只手抓起盛好水的杯子痛饮,好不痛快。
京不怎么费力就把少女抱了进来,经过久明远志面前时用异样的眼光扫了他好几眼,暂且把女孩抱回自己的房间,用被子包好。
“好在还有个老爸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姐姐,不然连晚饭都吃不上了。”久明远志舒适地躺着,揉揉胀痛的太阳穴,似乎忘记了脸上还流着血的疤痕。
京是他父亲雇好送到久明远志租屋的,说是保姆其实比老妈都严厉。不过京可不是那种正面临三十几岁更年期的老女人,人家是真真切切的二十出头,虽然平时有些泼辣,但面容还算可以,又会做饭,久明远志也是相当的离不开。但最令久明远志痛感绝望的是:京碰巧是个超能力者,能力没有经过评级,大统是对于电磁力和电力有掌控能力。平时久明远志犯些京管教不了的错,京就会毫不留情的把手搭在久明远志的肩膀上,接着便是一阵麻痛发热,花枝乱颤,以及口吐白沫,头发竖直地倒下。
久明远志歇了一会儿,京推门走出来,坐到久明远志的旁边,芊芊的小手轻轻搭在久明远志的肩上,弄的久明远志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无比。京用平淡的语气配合诡异的眼神审判道:“我从伊藤老师那里听说,小志最近连着三门科目都落到及格线后边 ,上课也是昏昏欲睡的,是因为些什么呢?”
“啊?”久明远志怀疑京问错了问题, 但看见京一脸摄人心魂的笑容,马上开了窍。感情京是把他的学习落后,归根到今天带回来的女孩身上。毕竟你突然带一个不穿衣裳的女孩回家,谁都会怀疑你是干了什么对不起父母的事情。京想来也是如此,认定了久明远志冤枉的风流称号。
“京姐你好好听我解释。”久明远志着急地说,不忘了拿开京搭在肩膀上的手,“今天是这样,我今天回家的途中遇见一个人,那人疯了似的冲我大叫,还浑身是血,吓得我以为碰到了精神病!这人还硬塞给我一个光用风衣包裹的女孩,就是那位。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开始跑,后边一个黑衣杀手不停地追。”
“我实在是逃不了了,被黑衣杀手用刀子在脸上划出这么长的伤口。”久明远志为了让京信服,把衣领往下弄弄,露出那到脖子长的刀疤给她看。
京有些心疼的观察了一番久明远志的伤口 ,果真是利器所致,看来久明远志说的话不会假的太离谱。
“之后呢?谁救的你?我想光凭你这个小身板,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吧。”京问道。
“京姐你这个说法让我感觉自己很无能啊……”久明远志沉着脸抱怨,但还是说:“京姐你其实猜的对,我的确是被人救下,那个人长的倒是潇洒帅气。不过你是不知道他说话有多么的冷傲,简直没把那个杀手当对手看。身上功夫更是了得的让我敬佩,仅用一脚就把杀手踢飞,在街上滚了好几圈呢。”
“谁?他是谁?还有这等人么?”京坐不住了,急切地问。
“他没怎么理我,倒是跟杀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叫牧门夜。”久明远志回答。
“牧门......夜吗......”京沉吟道,眼中突显一道锐光,心中想着:难不成是那个号称人类最强机能的牧门夜?
“好了,既然这样就罢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姑且把这个女孩收留到这也可以。”京说。
“这......真的?”久明远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象中的应该是京直接把女孩踢出去才对啊。
不不不,也不是,反正搁正常人身上发生这种事都会慎之又慎吧,可京姐这不紧不慌的态度,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呀。
“当然是真的,你去上学家里又没人,我的兼职工作也是隔三差五的,有个人陪着说话我还高兴呢,干嘛不留下她。”
“可...可是她来路不明啊...”久明远志话都没说完,就被京推着坐在了餐桌边。
京铺好桌布后进了厨房,看被蒸汽顶的咚咚响的锅盖,拿来白底的瓷碗盛汤。久明远志识趣地赶紧过来帮忙,小心翼翼把菜盛好,端到不怎么大的桌上。久明远志心底还在不停的嘟囔:不对啊,之前我想养只猫京姐都不肯,怎么现在...
见久明远志用狐疑的眼神偷偷观察自己,京伸出一根手指,手指之上哧哧啦啦的冒着电光。久明远志背后一凉,忙转过头去不再偷看,装模作样地在桌上用手画圆。
京冷哼一声,解下围裙坐到久明远志旁边,一边夹着菜一边问:“小志,你的超能力现在到什么等级了?”
“Level.2...”久明远志弱弱地答道,因为在没上学之前,他也是这个等级。也就是说在这个学费不菲的学校内,他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咚!京一掌拍在桌子上,对久明远志怒目相视,无形的杀气萦绕在久明远志心头,其高压的气场令久明远志瑟瑟发抖。
“才Level.2就敢随便英雄救美,可不是每次都有好人救你!从现在开始,每天加强体能训练,每天提早半个小时去学校,从大街上过去,不准绕近路,开发第六感官的时间加一倍!”京活现在确实脱脱的一个老妈形象,严如虎来狠如狼。久明远志缩着头咽口水,不敢有丝毫的反驳,只能在威严的逼迫下颤抖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饭菜终于在京的训斥中吃完了,久明远志洗了所有的碗筷后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冲外边喊着:“京姐,我先睡了,那个女孩交给你了!”
“晚上盖好被子,别又把被子踢到地上,害得我每次都帮你捡。”京在久明远志的门口最后叮嘱了这一句,看久明远志蒙着头假装没听到的笨拙模样,既无奈又无语。
京轻关上久明远志的房门,并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悄然地来到仅有五平方米的阳台,站在围栏前仰望着空中悬月,若有所思。
冷淡的月光照在这副姣好的面容上,有几分成熟女性的美感。微凉的晚风拂来,把京的马尾辫撩的飘动。京用略黯淡的眸子望着夜空,微叹几口气,轻轻抚摸着纤细手指上结出的茧皮。
夜很静,万物好似都陷入了沉睡。京他们所在的居民楼较偏僻,除过几个邻楼外都是空出的场地,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充斥着白色电浆的海洋。远处便是郊区,山头被镀着银边,诉说晚夜的寂静。
窗外本来是有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突然不知哪来的怪风刮来,一只纯白的鸽子一头冲散虫群,扑棱着翅膀落在京面前的围栏上。鸽子用黑豆样的眼睛看着京,小脚往前跳了几步,没有对人类的害怕。
京冲鸽子微微笑着,用手指点点鸽子赤红的三角形喙,眼中仿若是对待人类的和谐神色。
鸽子被逗弄了一会,竟是突然地发出一串中年男人的声音:“小志他带回来个不小的麻烦啊!
京听到鸽子开口说话,竟是习以为常般冷静的过分,她语气淡然地回答:“是啊!真不让人省心,这小子。”
“我很担心他以后更强一些,会捅出什么更大的篓子。”
京像母亲担心儿子似的忧愁着,说这话时斜眼瞥向久明远志的屋门。久明远志的屋门被风刮开一条小缝,从阳台可以看到久明远志踢开了被子,半个身子露在外边,腿和脚耷拉在地上。
“谁叫他入了那个人的眼呢!”鸽子也看了看久明远志,用沉厚的声音说。
鸽子和京对视了会儿,鸽子终是转用正经的口气,凝重道:“现在组织里边人手很紧张,派不出人。”
京微微低头。
“所以你必须做一个选择,一是对抗整个上将势力,这样你们会无止休的迎战超能力者和杀手,甚至最后是整个上将势力的围剿;二是交出那个人造人,但肯定会惹上某个狠角色;三是你撤出,让那小子自己解决。”
“唉...”京沉沉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缠绕着头发丝,并不如何艰难地做出了回答:“...我选择对抗上将势力。”
鸽子收紧翅膀,像陶瓷玩具一样静止了。
“我不会把事情都压在小志头上,守护好他已经不是那个人交付给我的任务了。而且,我希望你回去跟组织说一声,让他们千万不要接关于「念力超想」的任务。”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鸽子说,它拍着翅膀飞到空中,留恋地望京一眼:“电击使,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京投入和善的目光,目送鸽子消失在夜的深黑中后,视线逐渐地下降。
不远处,一个穿着紧身夜行服的妖媚女性,缓步地逼近。女人束着鞭子似的长发,妖艳邪魅,一只手自然下垂着,另一只手捏着把八曲长剑。京凝视着这人,揉揉太阳穴,自言自语道:“来的真快,上将家的走狗。”
“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漆黑之翼的第二十人,电击使‘京’!”
京一扯发箍,黑瀑似的头发得到了解放,随风乱舞。京脚尖一点地,化作细长的影子飞跃到地上,守卫者似笔直地立在响起鼾声的房子前,眼瞳中充沛着杀气。她一改那身居家保姆的特有的俗气,焕发出一种超群的气质,若那最尊贵的公主,散发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场轮。
待那女人完全地进入视野,京的手指上,腾跃起暴躁的银色电蛇,她的头发开始了无意识地浮游,衬得她像一头驻守在地狱门前的三头犬。当然,仅和那份致命与恐惧所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