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个对小茜来讲很重要的地方。”
就在这时,朴莹荷忽然抓住我的手,我被她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把手缩回去,但那只白皙的玉手攥紧指头,把我的糙汉手牢牢束缚在原处。
“你干什么?”
我狐疑地瞟了朴莹荷一眼,虽然她的手捏起来柔软又不是弹性,叫人觉得很舒服,但我不免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
“咳嗯嗯,考虑到你待会儿可能受不了,所以先和你打个提前量。”朴莹荷很正经似地咳嗽两声。
“哈?我受不了?受不了什么?”
“你先别着急问嘛,听我说——你知道的,我是从β世界线跳跃过来的嘛,所以在跳跃的时候呢,我从世界线夹缝里看到了一些神奇的东西,就顺手把它带来了——”
说着,朴莹荷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个宛如水晶的透明球捧在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
我惊愕地看向那容纳着缥缈雾气的水晶球,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在现实世界里看到这种好似魔法传说之中的神奇物体就够让一个普通人san值下降的了。
“嗯,怎么解释呢,”朴莹荷眉头微皱,好像在思考该拿什么词语来描述这东西:“哈,对了,你就当它是个‘世界泡’吧,这个泡里面容纳的差不多是我的一段记忆。”
“......”
WTF!世界泡都给我整出来了!之前发生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超自然现象我都能忍,这次居然过分到直接弄了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超自然实物摆在我面前!这里还是现实世界吗?我分明记得我是一本日常校园轻小说的男主啊!结果这一连串的设定怎么越看越觉得在往玄幻方向发展啊喂!
“好啦,预防针差不多就打到这里,接下来就要带你去咯。”
“去、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去这个世界泡里面呀。”朴莹荷莫名其妙地扫了我一眼:“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懂?”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行行行,老天爷你毕竟是老天爷!无论你干什么都是对的,不就是穿越个世界泡而已,这么正常的设定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会介意的对吧!
再然后,我便感觉脑海中一阵晕眩,眼睛好像被蒙了一层流动的水膜,所有景象都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眼中的一切都逐渐退化成隐约的轮廓,变成了马赛克似的色块。然后,这些斑斓的色块在一念之间全被染成了黑色——虽然这么描述有点夸张,但我的确感觉自己好像在某个时空轨道里穿梭,四周是漆黑但却格外明亮的闪光,好像一团浩瀚无垠、包揽万象却不可名状的云雾。我不知那是真的宇宙星海,还只是我的错觉。
然后,幸好这段超乎常人想象的旅程十分短暂,满打满算持续了不足十秒。我的双脚一沉,掉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是木头,从落地时我的鞋子与地面发出的声音而判断的。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房屋里,四周是老式的木制装饰物,这种往墙上镶嵌木板的室内装饰风格差不多只在零零年间流行过,所以处处给人一种古老的感觉,老年人应该很喜欢这种已经无法与时代接轨的墙饰物吧。
“这里是哪儿?”
“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家,同样也是小茜儿时住过的。”朴莹荷回答道:“你可以随便看看,待在这儿是不损耗时间的。”
“不损耗时间?”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屏幕上的电子模拟表盘稳稳地停留在五点整,寸步不移。
我靠,时间停止?
“因为我们现在处在世界泡中,所以是不损耗外界时间的——哎呀,这些设定你做到领会精神就可以啦,想太多可就输咯。”
放下时间上的疑虑后,我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发现客厅的墙壁上总有粘贴的痕迹,仿佛曾经这面墙上贴着许多东西。有的黏胶上还粘着一小块未撕掉的纸,好像被人强行扯下来似的;不过当然也存在揭得很完美,没有任何纸张撕破痕迹的黏胶,这些大概是被曾经的主人自愿揭掉的,所以揭的时候手法很小心。
“这面墙上,曾经贴过很多东西么?”
“都是我小时候画的画嘛,”朴莹荷满怀兴致地向我说着:“画画什么的很小就有坚持了,我可不是半路才开始的哦。”
我拉开另外一间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在这占地不足30平方米的小空间内,四周的墙壁同样贴满了老化的透明胶带,几张纸质的画挂在墙上星罗棋布,大概有七八张,这些画或是纯铅笔绘制,或者用写字的碳素笔勾了线,亦或用彩铅简单地着了色,上面画着的是令人很熟悉的动漫角色:夏娜、栗山、初音、桐人...
“这些都是我过去的涂鸦,”朴莹荷解释着:“小的时候,画画几乎就是我全部,就算整天整天地投入时间也完全不会累,这些杰作也几乎都是在那时诞生的——不过目前只剩下这几张了,其余的嘛,因为觉得不好看就都被我撕下来扔了。”
我看到其中一张画的是夜斗,但人物的视角和动作却很容易让人想起桐老爷子——就是背对纸面,两只手分别握住黑剑和青剑,两把剑分别激发出红绿荧光——只是那画中的帅哥换成了别人,黑剑和青剑也变成了一分为二的祝器,剑上还缠绕着白色丝带——大概是一张练习的画吧,我如此想着。
“画得很不错呢,这几张。”
“嘿嘿,那时候的我厉害吧?”朴莹荷双手掐腰冲我得意地一哼,“这还不算什么的呢,以前这几面墙上还贴着更好的画,可惜你没那个眼福看到咯。”
“哈哈,好吧——不过既然有更好的画,为什么最后还是撕下来了呢?”
“我倒也想留着啦,只不过...”
在这霎那,尽管朴莹荷脸蛋上依旧挂着俏皮的笑意,但眼神中却罕见地流露出黯淡的光色:“有些被家人撕坏了。”
“家人撕掉的?”我对此感到诧异。
朴莹荷独自走到窗前,背对着我,晚霞的风透过纱窗抚摸她的秀发。
“在我的童年,爹地和妈咪经常吵架。人类吵架嘛,多多少少都会迁怒于自己的崽儿。按照我妈咪爹地的想法,他们吵架之后看到我贴在卧室和厅里的画,就会产生‘我辛辛苦苦外出赚钱回家还受气,结果这崽儿还整天不听话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类的想法,所以,我有些画就理所当然地被...”
朴莹荷话说一半便没讲下去。
“等下,我记得你不是和家人关系很好来着?”
虽然朴莹荷没亲口说明,但在得知朴莹茜和家人矛盾很大时,朴莹荷表现出了异样的惊讶:这就足以证明我的上述观点。
“我和小茜的过往经历都是大同小异的。”
女孩的一簇头发被晚风吹散了,在空中忽上忽下地摇曳。
“我们有着一个同样的童年:父母不和,经常吵架,从小没什么朋友,除了画画之外没有喜欢的东西,但是这唯一的喜好,却也很糟家人反对——虽然之前并不确定,但这两天我偷偷翻阅了藏在小茜身体中零碎的记忆,发现了这一点。”
“但最后你和家人的关系还是变好了,对么?”
“嗯,差不多吧,这也是我和小茜的不同之处。”朴莹荷肯定道:“我们之间的分歧是潜移默化的,虽然有着相同的过往,面对家人的阻挠也都有叛逆,但小茜骨子里还是趋进于被动、忍耐,我的选择比她要叛逆太多。”
“那么,你做了怎样的选择?”
“绝食、绝眠、离家出走;为了战胜妈咪和爹地,我不惜一切代价。”
朴莹荷的语气很坚定,但话一出口却立刻变怂了,于是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很坏,对吧?”
“嗯,你真是个坏小孩。”
“是的,我承认自己是个坏小孩,但我无从选择,因为画画就是我的全部。对此我思考了无数遍,在心情平稳的时候尝试不带任何主观情绪地思考,最后我还是得出同样的结论,它是值得我拼死守住的全部。”
“所以你选择了叛逆?”
“是的,而且——嘿嘿,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还起到了很显著的效果。因为我的疯狂远远超过了妈咪爹地的想象,所以,他们最终真正意义上地向我妥协了。”
“真正意义上的?”
“嗯,也正因如此,β世界线的我才会身无赘物地回国、参加新人赛、努力,最终取得结果。但相比于我,小茜就没我那么幸运了。”
提及朴莹茜,朴莹荷难得变严肃了一些。
“画画是我的全部,当然也是小茜的全部。但是,小茜比我更牵挂她的家人——或者说更害怕那条界限,害怕越过那条界限后要面对的非议——所以,小茜选择了忍受,她学会了偷偷摸摸和隐瞒事实,并选择在夹缝中成长。”
“但即便选择了忍受,朴莹茜也有爆发的时候?”
“没错,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惜和父母大吵一架,也要回国参加新人赛的原因。”朴莹荷点头表示肯定:
“但就算这次的爆发,也改变不了小茜的本质。生活在夹缝中的生命,总会有迈向光明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