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说对不起的该是我。”我赶紧歉意地笑笑道:“惹得你在外面冻了这么久,身体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梁新月使劲摇摇头,她纯黑色的长卷发即便被路灯直射也依然黯淡无光,她的发质似乎不太理想。
“我叫辆出租车送你回家吧,别做巴士了。”
“啊,不用不用!我做公交就好!”梁新月两只手贴在胸前不停地左右摇晃:“都、都已经给何晓南同学带来这么多麻烦了!像我这样的,又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啦,怎么说都是我的过失嘛...哦对了,梁新月,你回家做什么车?”
“我家在苏弯那一带,所以每天都做72路公交...”少女怯怯地说道。
嗯?72路?我怎么记得72路末班车是8点来着?现在都已经过去40分钟了。
我扫了一眼立在旁边的公交车站牌,果然在72路公交的一栏上写着“末班车8点整”,现在已经没车了。
“啊,原、原来末班车是八点...?”梁新月惊讶地盯着站牌看了好一会儿:
“对不起,我不知道,之前没怎么注意...”
“你看,只能坐的士了吧?”我笑着耸耸肩。
“可、可是...对不起,对不起!怎么好意思让何晓南同学掏钱...像我这样的...”
仿佛是习惯性的动作,梁新月垂下脑袋,抬起两只手遮住自己因为内疚而泛起羞红的脸颊。蜿蜒的黑色卷发将她的面孔遮得严严实实,路灯垂直投下的一抹灰暗的灯光正好打在她精致的小鼻头上,像一滴荧光闪闪的眼泪。
看着她这幅样子,我一时哽咽,想开口问她问题,但舌头却怎么也动不起来,只能往肚里吞几口唾沫。
她明明早该发现我没有把笔还她的,为什么偏要拖到现在?但凡她早一点给我打电话,或者干脆放学之前主动找我把笔讨回来,都不至于孤独一人待在车站等上三个多小时。
不,她根本就不是在等,她怕不只是在犹豫、害怕。
害怕和我说话,害怕给我添麻烦耽误我的时间,没有路费就回不了家,但她却又害怕冒然地打电话讨笔会引起我的不满,或者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我解释,生怕自己话说多了语无伦次搞得我莫名其妙......总之明明物还原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忘记了就是我的过失,可她却还是有如此这般的顾虑。
但是她怎么就不敢?哪怕她真的不敢在学校里主动找我交流,也可以早点打电话给我,反正怎么样都不至于拖到这么久,可是为什么?
不知不觉中,我的眉毛就拧到了一起。
不只是想象力泛滥还是昏暗的灯光让我产生了幻觉,我竟然依稀看到了三小时前的梁新月:她站在车站旁,凉风吹得她卷卷的黑色长发轻轻飘舞,她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犹犹豫豫地往拨号盘里输入我的电话号,可是指尖就悬停在绿色的拨号键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时而把手机揣回兜,时而又掏出手机盯着拨号盘里的号码出神,但心中的顾虑让她始终也不敢拨给我。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落下山,四周渐渐冷清,寒意无声地侵蚀她只穿着薄薄校服的娇嫩的身子骨,她开始搓手、跺脚,企图用这种办法驱散寒意,然后就这样一点点到现在,她才终于鼓起勇气......
“何、何晓南同学?你表情怎么?”
恍惚之中,我听见梁新月小心翼翼地问话声,我赶紧回过神来,松开皱紧的眉头冲她笑笑:“抱歉,刚才再想别的事——我去叫辆出租车。”
“对不起!一定是因为我给你添了麻烦...总之对不起!”
黑发女孩似乎被我皱紧眉头的样子吓到了,小巧可爱的身体冲我深深一鞠躬。
“啊,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被梁新月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摇头否定:“其实我刚才在想...嘿,说来好笑,我在想游戏的事,总之和你没有关系。”
梁新月垂着头咬了咬嘴唇,我一时也想不出该安慰她什么,只好走到路边叫出租车。所幸八点到九点这时间段值夜班的出租车司机还是蛮多的,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车。
我估算了一下,从学校到苏弯坐出租车差不多要20多块钱,于是我给了梁新月30元的现金。临上车前,黑发少女一手扶着车门,转身朝我轻轻一俯身:
“谢、谢谢你了,何晓楠同学。”梁新月怯怯地说着:“我很抱歉...明明像我这样的人,没理由连累你的...”
过路的车灯照亮了少女的身影,并轻轻吹起她弯长的秀发,我看见梁新月稍稍低垂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然后,她坐上出租车,渐渐远去。
我回到家中,但已然没了打王者的心情。躺在床上眺望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的很是繁华。
可是如此繁华艳丽的都市中,却造就了这样一位悲剧的梁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