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戒严,大摆筵席,扇天机起落黑白棋子,无人对弈。
风吹叶落,林里鲜花,香气四溢,无人言语。
唯棋子落地声和一阵轻笑“这是你的棋子?”
扇天机抬眸浅视道“你来晚了,我已下了一半。”
“何为早晚,未曾晚矣!”他弯腰将棋子捡起递了过来。
扇天机接过棋子,掷下棋盘之中望着他道“你的回合。”
他恍然一笑,闭眼听了一阵风卷叶落声,拿着白棋一落。
“下这?有趣。”扇天机悠然一笑,似有帷幄纵横其中,态度悠然。
黑子争盘夺地,白子与世无争。
叶舞蹁跹,落入棋盘,扇天机眼中带笑,若有若无的打量着棋盘道“看来这叶子助我,你败了,你瞧瞧它落子的地方不正是你兵败之地,只要我再下一子,你必然败落。”
他反而转头大笑起来,一点也没有棋局落败的感觉,悠哉悠哉的说道“你降世也有三年多了吧!你有没有个疑惑?为什么我会不大费周章的来寻你。”
“天帝降世,必有缘由。”扇天机落子又道“缘由天定,何必强求。”
儒雅随和,风姿绰约。
他眼光放亮,嘴角带笑,风吹动长柔黑发,人也温和起来。
“我从来没见过如你一般的人。”
扇天机很随和的抿了口茶,向后轻倚,望向天空说道“你现在见到了,说吧!你到底所求何事?”
他浅浅一笑,落子说道“这就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最早要追溯到天御建立的时代,那是一个诸侯并起、天下大乱、杀伐不止、血雨不停的时代。”
“而在那个时代里出现了一位前所未有的人,他一袭白衣锦袍,一柄妖邪兵器,于混乱之中几乎一统寰宇,是为天地共主,为八荒所尊。”
“这个人姓雪,名神天,是我天御建立之主,只不过他将位置传于我后,便带领着他的部下不知所踪。”
“但他消失前曾与我单独一叙,提及了至尊瞳一事,据他推算,未来会出现一个迅速崛起的帝国,而那皇族之中将会孕育出和他一样拥有至尊之瞳的存在,而这个存在就是新的救世主。”
扇天机闻言哈哈大笑,声音放肆起来,还略带嘲讽的说道“救世主?你说我说救世主?我性格多变,或善或恶,喜怒无常,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冷酷无情,暴虐如火,我这种存在若是救世主,救得到底是正?还是邪?”
他微微抬眸看着扇天机,颔首言之。
“你在害怕什么?你在掩饰什么?你在逃避什么?”
“你是畏惧这份责任嘛?畏惧如同雪神天一般,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屠戮一切不臣,登临至尊。”
扇天机收束神情,望向鲜花,招手一捏,吹散花瓣。
“墨影,人和人并不相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如今天下太平,何必喊打喊杀。”
他思念起来,带着一丝追忆言说“墨影,许久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了。”
墨影卷起被扇天机吹散的花瓣,复成一花说道“太平嘛?若是太平我何必过来寻找你呢?”
“不过是暴风雨之前奏,天下大乱不远了,雪神天消失的太久了,他的余威已经不复存在,他们窥探着他的位子,天位,一个可以让境界与权利同时达到顶峰的位子。”
“这个位子并非天御之位,而是天位,诸天万界之位,得之即为至尊,窥探万界的奥秘,为了这个位置,已经太多杀戮了,雪神天屠戮万界,杀到世人胆寒,却也只是这大势群雄的一角,杀戮在那个年代,太平常了。”
扇天机抿茶,望着天宇故作冷漠道“诸天万界,生死存殁与我何干?不过弱肉强食罢了。”
墨影却笑了,说道“你可知道当年雪神天的至尊瞳名声有多响亮?至尊瞳公认的至尊之瞳,多少人想得到他?你觉得你能在这乱世之中幸存?独善其身?”
扇天机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眉目中隐隐有些许担忧和愤怒,故作风轻云淡的说道“自我出生之日便有刺杀,不就是生死危机嘛!”
墨影接上扇天机的话茬,挑动的说道“你当真不怕生死危机?那何故设宴请我?想要得到我的庇护?”
扇天机别过头去,转移视线嘀咕道“切!”
墨影低眼又抬眼,轻轻笑道“因为你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利益,为了利益那些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你不得不为了保护自己而寻求庇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后纵然站着天下第十的势力,又怎能与天下人抗衡呢?”
扇天机犀利的回应道“修道世界,一人可压天地,昔日修罗殿主举世无敌,无人敢触其虎须就是证明。”
“你又何必说我家不能一压天下?”
墨影雅笑,嘴角上扬说道“你家不过天下第十,在诸天万界中还有九位势力远胜你们,就算你们是短短万年就从浩如星海的势力中杀出来的。”
“自身实力不可揣测,可面对从天御建立之时就存在的势力相比,底蕴还是太差了。”
“你若想真正想要一压天下,继承天位是你唯一的选择。”
扇天机眸子微垂,装作平静的问道“为什么?天位到底是什么?竟能得到你如此言语?”
墨影陷入追忆,许久后才说道“天的位子,得之,与天同尊。”
扇天机眸子一凝,神情已然变得沉重说道“什么?竟是如此,怪不得能一压天下。”
“可你要如何继承?”
墨影从香山上随意摄取来一块石头说道“你听说过界石嘛?”
扇天机沉吟道“我自然知晓,世界根基之石即为界石,掌界石者为界主,你是说只有界主才有资格争夺天位嘛?”
墨影颔首露出赞赏的笑容说道“没错,你很聪明。”
“想要夺得天位,必须先成为界主,而界石就是成为界主的唯一方法,在界石上拓印魂意,以此炼化界石成为界主。”
“界主动用世界之力,又叫界主之力,以此来与天位进行联系,介入天位之中,只不过如今所有界主都仅能感受天位,而不能用界主之力进入。”
扇天机装作不在意的追问道“为什么?”
墨影带着自豪和庄严的说道“因为雪神天存在天位上的帝意虽然日渐消散,但是天位依旧认可他,便无人能入。”
“不过随着他帝意的逐渐消失,天位感知不到他的存在,那么便是群雄逐鹿的开始,他们会疯狂的获取界石,获得更多的世界之力,来争夺天位。”
“世界的世界之力都是有极限的,唯有够多的世界之力,才能在扫平一切对手,天位仅仅允许一个人获得,因而这是一场残酷战争的开端。”
“如今雪神天当年的界石上的魂意已经逐渐消散,乱战的序幕即将拉开,天位上的帝意正在缓缓消失,等全部消失后,便是天下大乱。”
“等到那时,便是”墨影停顿了一下,望着棋盘。
黑白落子纵横捭阖,却才此刻被扇天机一推落地。
扇天机漠然的凝望着墨影,悠悠的说道“便是生灵涂炭,世界湮灭。”
墨影将散落地上的棋盘,棋子收起,缓缓说道“而之后,黑白便是混淆一片,再也分不出黑白,这意味着秩序的崩塌以及生灵的挣扎。”
扇天机闻言,只是淡漠的靠在椅背,悠然的抿了口茶,说道“生灵的毁灭,我并不在意,我自入世以来,从人心中看到的是迷雾恶善,人或悲或喜,或善或恶,有至尊瞳,万物对我毫无秘密可言,越是这样,就越是迷离。”
“我常常在想,生灵如此堕落,存亡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呐?”
他伸出手,望着自己的手掌,凝视着掌纹说道“但同处一世,若是任其凋零,我也于心不忍,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有断言他们的存亡呐!”
墨影儒雅的起身,凭空变出一把折扇,悠然的走来走去说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处于天地棋盘之中,轨迹已然注定,你不过是代天而为,又有什么资格的说法?”
“而且至尊瞳,窥探万物直指人心,不灭衣,混沌生,浩劫不加身,天机扇,气运天道凝练之,你有此三类,已是天之棋子至极,何言无资格?”
扇天机眸子闪烁七彩光芒,神情玩味,却又随意之至,说道“此三类,得一可为天下主,也因此刺杀时常发生,便也不知道面前的是敌人还是朋友。”
他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放在石桌上,委婉叹息的说道“天上月,非水中月,眼前人,非心上人。”
墨影折扇轻挥,笑意盈盈的说道“你倒是无利不起早,也罢。”
墨影从袖子中取出九枚铜钱,推到扇天机面前说道“天地九枚钱,测尽山海间,古今多少事,已无秘密言,通天明彻地,山海化云烟,浮云不遮眼,望尽神与仙。”
扇天机缓缓按住铜钱,指甲划在钱币上,赞叹道“国师在最近传授冥诀与算法,正巧缺了一卜算之物,如此古老之物,神秘且莫测。”
墨影笑意充盈,折扇一挥说道“国师张承痕天下第一算命师,你得他之算法,有此物辅佐想来定会将他发扬光大。”
扇天机缓缓一笑,惊艳非凡,抿一口茶说道“只可惜算法虽玄妙,我却不能时时运用。”
墨影瞥了一眼天空说道“是天意?”
扇天机轻轻点头应答,“天意怎许他人窥探天机,就算是国师也时常被阻挡。”
墨影却是一笑说道“天意奥秘非常,有此能力不足为奇,到是国师想来对算法极为珍重,此番赠你,既是看中你又应对你别有所求。”
扇天机将天机玉佩取出来,无奈的拄着脸说道“他对我说你的大话既然已经传遍天下,那就依你的想法去建立个势力,来得到帝国的承认吧!”
墨影闻言有些感概的说道“国师赠你天机玉佩,你就能执掌天机阁,情报获取将极其容易,只是你方年少,国师为何这么急于让你执掌国祚?”
扇天机眸子微垂,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说道“啊!不知道尼,啥也不知道尼,国师之前让我的仪态放的正式一点,比较有威严一点,我快坚持不住了,我想玩一会。”
墨影笑意淡淡蔓延,温柔的说道“我也略有耳闻你的性格,而如如今我对你的评价。”
“便是狡柔藏念,亦正亦邪。”
扇天机白了墨影一眼,也不装了,打着哈欠说道“忒累了,困的要死,排练了好几天,装不下去了。”
墨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背着手,悠悠的移步远走的说道“也罢,既然心有思量我也不叨扰了。”
墨影轻轻抬头,望着流光霞云赞叹的离去。
“溢彩流光铺天际,浊酌黄布点柔光。”
“今有此景,也不虚此行,就是这晚宴可惜了。”
扇天机看着远足的墨影消失在远方,眼眸微移,思绪深重道“天帝,天御。”
“此番来意,绝非只诉说救世之言,是在威胁我吗?”
“迫使我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棋子?”
“还是说顺着昌,逆者亡。”
“亦或是真有此事。”
“押宝在我身上嘛?”
扇天机捏住一枚铜钱,神色怅然说道“回宫。”
贴身侍卫莫语低头应道“诺。”
撤掉了宴席,解除了对香山的封禁,一行队伍从山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