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寤寐即死,苏醒方生

作者:救济的偏执狂 更新时间:2021/2/14 17:52:06 字数:2451

2017年7月17日,22点21分

在灯光昏暗的一字长廊间,洗手台前,秦胤从镜中看见的是两个不同的“自己”。

心血来潮,秦胤按照一旁宣传牌上的步骤一步步细致地清洗起了双手,同时借着这个机会观察起了镜中的自己并感受着那难以抑制的奇怪情绪。

抬头往前看去,可以看见恰好以秦胤的鼻梁为界分割开来的两副镜面赫然呈现出不同的样貌。

左半张脸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些因为不良生活习惯而出现的青春期常见的微小痕迹。同时尽管因为眼眶较深,秦胤的黑眼圈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那股子疲惫感怎么也无法掩盖。

右半张脸看上去只是稍微有些苍白,但结合秦胤稍显刻薄给人以冷淡印象的脸型,却也同样让人感到阴郁。

中等身材,稍显壮硕的年轻男性穿着以黑色为主调的轻便服装,正如人们曾无数次偶遇过的那些陌生人一样毫不出彩。

最终,稍稍偏头,避开了左侧让人不快到难以忍受的镜面,清洗完成之后踱步走向出口。

与零落的几个人交错,穿过闸机,随着自动扶梯踏入地底更深处。

在这约莫夜间十点半的森蚺市,七号地铁线即将结束一天的工作,站台处已然寂寥无人。

秦胤走到防护门前不远处。而当他正对着贴有横条的地铁防护门时,他才注意到,那门又恰如先前的镜子一般将他分为两半映照出来。

尽管并不像厕所的两面镜子那样,让他看上去那么的别扭,可是毫不讲理地,秦胤对此依然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抗拒感。

列车按时抵达,秦胤走入车厢。理所当然地不需要为座位而烦心,除了少数忙碌至今才能够喘息停歇的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以外,几乎看不到人影。

森蚺市似乎从不曾走出过哪怕一位人们耳熟能详的传奇人物,本身也没有任何能在全国范围内拿得出手的特色或者长处,更没有什么久远的历史传承可言。但是既然近年来能逐渐跟上所谓的“福报”的潮流,那么它或许还勉强称得上是未来可期吧。

打开手机,将各类聊天信息浏览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新鲜玩意儿。无事可做的秦胤只好向身后倒去,让头倚着靠背,看着天花板走起神来。

夜间的地铁车厢稍微有些寒冷,倒不至于这样就会让人感冒,只是在这死寂的环境里确实会让人从各种意义上都觉得有些不舒服。

七号线隧道里并没有配备多少光亮,穿行在这黑暗的地底之中,感受着让人窒息的寂静同时被冰寒所侵蚀。举目四望,除了疲惫的中年人那呆板僵硬的苍白脸庞外一无所获。

意识在不知不觉间沉入黑暗,难言的悲伤瞬间沁透心灵。

明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触碰不到任何的事物,永不停歇的心脏仿佛已经消失,自身的存在也化作了虚无。

可即便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与维系存在的肉身,心灵却依然被几近疯狂的感情不停地冲刷,好想恸哭,但是却没有任何可供哭泣的手段。

若是能够哭泣的话,是否会有人回我的泪?

若是能够呐喊的话,是否会有人应我的意?

若是能够愤怒的话,是否会有人解我的惑?

——这份悲伤究竟……是来自于谁的情感?如果它真的属于我的话,我又曾遇到过什么?

每一个刹那,都在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秦胤对于情绪阈值上限的认知,他仿佛堕入了宗教传说中生死间无尽的苦难轮回。可若果真如此的话,秦胤到底曾犯下过多么深重的罪孽才应该受到如此残酷的折磨呢?

在心中咒骂,自哀,怨恨——就算还有那个空隙又能如何?最终,除了徒劳地消磨了精力以外,毫无意义。

仿佛在这份虚无中的悲伤中度过了永劫之后,七月十七日第七次的痛苦宣告结束。

然后,秦胤再度新生。

睁开双眼,不曾有过哪怕半分噩梦后急促的喘息,就好像真的无事发生。

自虚无中抵达了无穷深远的情绪的极致,最终大彻大悟——本该如此才对。可是真正苏醒之后,除了毫无价值的恐惧感之外,根本就一无所获。恐怖的印象还很鲜明,但是具体的记忆却已经变得暧昧不清,如此一来就只是白白地造成了精神上的损伤而已。

终究不过只是徒劳地在痛苦中挣扎罢了。

22点35分,仅仅只过去了短短的几分钟。

秦胤收起手机。

并没有出乎意料,之前的六次经历也是同样的结果。

在又一阵无言的等待过后,列车终于抵达了秦胤的目的地。

提起背包,秦胤独自离开了这一节车厢。

走上地面之后,却发现下起了小雨。

在一盏盏路灯昏暗的光亮映照下,连绵的细雨看上去愈发渗人,黑洞洞的天空仿佛变成了什么择人欲噬的恐怖巨兽。

为了尽可能地避雨,秦胤步入了那些低矮的平房之间错杂的小路。墙壁间或宽或窄,路径忽直忽曲,雨水嘀嗒落下,能见度极低的视野之中几乎看不到黑色之外的色彩。

走了十几分钟,一直不曾看见新鲜的事物,尽管通过手机定位可以确定路线大致无误,但路途的乏味确实超乎秦胤的想象。

“扑扑啪啪~”

就好像是察觉到了秦胤心中的烦闷一样,突然发生了变化。

戴着兜帽的陌生人从另一侧的巷道中走了出来,踩着积水,毫不掩饰自身的存在感。只是单纯地路过?绝非如此,他正直冲冲地朝着秦胤走来。

他会是秦胤如今心中潜藏的那份“恐怖”的源头吗?无法确定,但恐怕脱不开关系。

一日间旅途的终点似乎已经近在眼前,那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秦胤伸手握住背包里的一根长约二十五公分的粗大的木质棍棒,保持着可以随时将它掏出的状态,同时警惕地注视着逐步接近的陌生人。

如今想来,

实在是过于无谋。

在原因不明的痛苦的折磨之下不堪重负,最终遵循着某种模糊的直觉的引导而孤身来到了这处位于城郊的荒凉之地。

仅仅只是携带着一根木棍而已,秦胤却显得无所畏惧,就好像他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冠军斗士一样——哪怕,他明知自己很有可能会遭遇一些平常难以想象的事物。

简直就是疯了。

陌生人走近之后,秦胤才发现他的身形竟然出乎意料的有些瘦小,相比之下自己可能还要高大壮实个一两号。

穿着带兜帽的卫衣和宽松的运动裤,个子普普通通,就是这样平时随处可见的人带给了秦胤如今的痛苦吗?

在距离秦胤十步左右的位置,他终于停了下来,秦胤的身体也愈发绷紧。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秦胤这边的动作,陌生人悠哉悠哉地将双手从上衣的口袋里抽了出来,然后左手慢慢抬起。

在秦胤准备好猛冲的同时,他将自己的兜帽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

不,并没有。

戴着黑色野猪头套的陌生人毫不顾及秦胤此刻的心情,发出了自身的疑问。

“所以……嗯,我记得你好像是叫秦胤来着……你还记得上一次的事情吗,秦胤?”

2017年7月17日,23点07分。

似乎没有经过伪造处理的年幼少女的声音就这么传进了秦胤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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