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好撑。
就算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也因为肚子太胀没能好好睡觉。要是再遵循常识一点就知道不应该在这么晚的时段去吃意大利面。不知道作为同行者的千纱感觉如何,总之,我本人已经完全消化问题难过的快要倒下了。不,这可能还不是最痛苦的事情。第二天的工作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减少,更何况即使睡眠不足也得准时起床去上班。还有重要的一点。今天是一个我必须向寺尾沙罗汇报情况的早晨。
虽然昨天「运输」过程中,我所遭遇的「特殊异常」会相当程度的引起她的兴趣。不过考虑到汇报的人选是我,而寺尾沙罗本人抱持的恶劣态度,还有我与她公开的不和关系。我已经能够想象到接二连三的闭门羹之类的了。我想,再怎么凄惨的境地,也不过是跑遍全公司才能找到合适的带话人选,让她好好听听我要说的那些话了。
真苦恼啊——
只是因为那个人的事情就这样讨厌我,这也不是我能够单方面提出和解要求的理由。但考虑到如此重要的工作以及「塔江」的未来,我相当希望寺尾能不要这么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冲我耍脾气。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真的很想拜托别人帮我完成这期汇报。不过恐怕允许得到的答案都是「自己去说」。想要因我的问题和寺尾沙罗接触——一定程度上说愿意惹恼她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是大家都考虑到了寺尾那反复无常的脾气。
不过,今天早上倒霉的事情不止汇报工作。在办公室——目前我工作的地点,还摆了一张四位列属我的管制的新员工的桌子,这些员工中,千纱包括在内——我正把工作用包的拉链拉开。准备把笔记本电脑放置到桌上,佯装我已经抵达而且有在好好工作。这么说吧,由于我经常在外跑「运输」,留在办公室与后辈交谈的时间几乎没有,其实带不带电脑都没有大碍。但是,这个状况似乎有点非比寻常。我确信摸到的并不是电子设备还有线缆,而是一个……更加柔软,毛绒绒、热乎乎的物体。
因为难以置信,我还特意去确认了一下,得到了「物体」不满的娇声——不,那是拖长的「喵」叫。
等一下等一下,不会吧,不会这么凑巧吧?我继续拉开拉链,让里面的东西完全没有躲藏的地方。结果,那家伙的大脸向我转了过来,杏仁状的蓝眼睛费解地盯着我,那个完全巧克力色的耳朵小幅度抖了一下。不对不对不对,我的电脑呢!我工作要用的东西呢!怎么会突然变成猫了啊!
当然不是路边随便捡来的流浪猫,而是我自己养在家里消遣的布偶猫。我的理由是,如果能够和猫科动物搞好关系,那么和差脾气的人社交也不在话下。于是,我想方设法抱养了一只猫回来。
趁周围员工还没有到,我必须找到一个能把猫伪装成电脑的办法——不,这怎么可能,难道我要一脸镇定的当着她们的面在猫的肚子上敲键盘吗。忍受着胳膊断裂的危险,我只好把将近二十斤的布偶猫抱出背包,但在这个巨大的毛绒屁股下及满是猫毛的背包中,根本就没有我需要的笔记本的身影。难不成……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拿错了吗。
我无助地看着在桌上昂首阔步的猫,内心喧嚣不已。不,再怎么说,能拿成猫也太夸张了。
「前辈,带猫来上班也是违反规则的哦。」
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背后的千纱,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我被吓得打了个寒颤,由于注意力全部放在猫的身上,我忽视了背后靠近的人。其实千纱作为我养了猫的知情人,也是没有感觉丝毫意外。她只是咬着吸管,一手拿着冰镇可乐——话说这家伙一大早就喝可乐啊。比起这个,千纱的到来代表着办公室的其他人也快要抵达了吧!我连忙把手按在猫咪鼓起的肚子两侧,把它抓进怀里,结果这家伙居然一点都不老实的扭动笨笨的身躯,还冲千纱可怜巴巴地求救。
「嘛,算了,前辈出这种状况也不止一次了嘛。倒是BF——你好呀。」千纱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像觉得我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她伸手去摸布偶猫的脑袋,结果在我怀里的猫主动去蹭她的手。我的猫叫BF,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只是Big Fat的缩写而已。蛋蛋是鸳鸯色的,很欢迎千纱到我家来做客——非常喜欢躺在女孩子的大腿上。
不,先不管千纱怎么看待这件事。如果是BF,稍微托付给千纱照顾也许没问题,毕竟我要专心的应该是之后向寺尾沙罗的汇报……用脚想都知道,恐怕又要被冷嘲热讽了。
「是在想不好的事情的眼神呢,前辈。嘛,看上去很困扰的样子。那么心地善良的好心后辈就只好推辞掉重要的工作帮上前辈的忙了。」千纱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偷偷瞄了我一眼,「好啦,前辈肯定还有重要的事情吧,就不要硬是待在接下来的『女子聚会』上了。BF就交给我们来照顾咯?」她开始自顾自用食指逗弄BF下巴上巧克力色的毛,BF舒服得呼噜连连。「——啊,真是可怜的跟了完全不可靠的前辈呢,要不要来我家吃好喝好呀。」
「不要当着我的面对我的猫说我的坏话啊……」
就这样,我把BF完全托付给了千纱。她本人也相当喜欢照顾BF的样子,我想应该不会给她添麻烦。不过对于日常谈论的话题就是猫咪的千纱及她的朋友而言,恐怕在看到大块头的BF的第一时间会发出奇怪的尖叫。不,这就不是允许我看到的状况的范围了。
我很识相地等在董事长室外的走廊,究竟要怎么告诉那个毫不留情的小姑娘自己完全有要事相告——如果真的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争执上,西胁贵史事件中,我想要报告的关于「特殊异常」的状况恐怕就要拖延了。
实话说,我不认为耽误这种汇报会让她自责,相反,我可能因此失去信赖——理由是知情不报。相当蛮横吧,但这种事我也经历了不少趟数,在脸皮上产生了某种别样的免疫力。
*****
「又准备去汇报了吗。」等候董事长室开门的时候,遇到了抱着一沓文件,刚巧路过的员工。对方用镜片后那种相当怜悯的眼神上下打量我,「真是辛苦啊,琥珀前辈。」我很快认出了对方,是拥有接触最机密档案的资料管理人北野苍介,相对的,他知道很多关于公司内设备的详情。比如一些特殊收容的设施——和收容机构的设想差不多,对于一些高危且有拉拢必要的「异常个体」来说,「塔江」就会选择这种硬核手段抢先一步控制他们。
北野苍介就是这么被管理人信任的存在,实话说,我也稍微有点羡慕。当然,偶尔我也希望北野能够稍微帮帮我,向寺尾小姐做出汇报,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声称想要搞好关系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尽管只是嘴皮子上说说,但就算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帮我的——寄希望于这种事就太做人失败了,我还是要正视现实的。比如——锁舌发出清晰的咔嗒声,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恰巧与推门而出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早、早上好。寺尾小姐。」
不知如何表示,我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寺尾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不过在听到我的声音并切实的见到我本人后,我听见从她嘴中传来一声毫不遮掩的「啧」。真要说的话,对待他人时候的寺尾着实是长相甜美的女子高中生,干练的长卷发,两边编起的辫子让发型锦上添花。性子稍稍有些高傲但能理解,左不过少女的反抗期。
但是面对我的时候,她却能拿出十二分的差脾气,不仅对我毫无耐心颐指气使,还各种程度上嗤之以鼻。
「北野。」她双手抱臂,以冷酷的口吻说道。
「在!」北野打了个寒颤。
「谁允许这个闻起来像落水狗的家伙站在我的门前,散发他浑身的酸臭的?」她用食指卷着头发,相当有气势的斜睨着我。然后讽刺地笑了一下,「帮我问问这条可怜的小狗,是忍不住想要舔靴子求得帮助了吗。」
不,不要这么直接的贬低我!明明很好的洗过澡,结果现实还是敌不过你的想象吗。
「琥琥琥珀前辈——」被当成炮弹无情轰出的北野在双方的注视下一下子挺直腰杆,他浑身僵硬,却又无法抗拒寺尾命令的眼神,明明想要快点完成传话的职责,也只能支吾其词。
我抬起手,打断了寺尾不太像样的欺凌:「我是来进行西胁贵史事件的报告的。」再如何厌恶我,表明自己为公事而来就行,「……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遭遇了『特殊异常』。没有发生争斗,也没有暴露所属公司。我赶到的时候,西胁贵史已经被人所杀……以我个人的角度考虑,我非常想知道雇主是否雇请了另外一家物流公司,一同执行『运输』任务。」我隐瞒了关于那个女孩子,还有我所遭遇的怪异事情。想必寺尾也不关心。
寺尾并没有认真听我说什么,她不耐烦地抬起手:「要汇报的只有这些吗。如果没有,那么就自行去找雇主了解状况吧。我没有义务向你解答这些无聊的问题。」
「关于这件事,我有些想法……」
「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想法。」寺尾反唇相讥。我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直接的拒绝,她不悦地瞪着我,冷哼道,「听着,神保稚名。我允许那些已经有实际证明,确凿的证据摆在我面前。我不喜欢听故事,更不喜欢不知虚实的消息。如果你有想要报告的事情,那么拿出证据来,如果没有,你自己去询问雇主——我这里没有这么便宜他人的服务,就算有,也不会对你这种垃圾开放。」
说着,寺尾已经完全失去和我对话的兴趣,她想从我身旁离开。如果我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惹恼了她的话……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不,与其说让我去找雇主,倒不如想想自己忘记了什么。我这样心不在焉之时,耳边传来寺尾暴怒的质问——她的语气显得很冷静,但我知道她一定是陷入了深深的愤怒当中。「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神保稚名。」她冷冷的说道,狠狠地甩掉我的手。
「抱歉……我只是认为这个话题没有这么快结束。」我意识到自己出格了,于是收回手,很坦率的表明了歉意。至少在离开之前,先留下雇主的联系方式什么的?
我只是抱着这样的打算,刚想就这么问下去的时候,一阵相当大的力量狠狠地掴到了我的脸上。若不是反应及时,我恐怕整个人会被她带到一边去。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赏了一耳光,手指下意识地摸着脸,看向毫不留情的攻击我的寺尾。这家伙,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眼里满是轻蔑,她冷哼道:「还要我教你吗?真正适合你的道歉,是这样才对。」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概认为挨了一巴掌之后我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旁的北野这才敢走上前来,关心我被抽的地方。「您也真是辛苦啊,前辈。」他感叹道,「明明对我们,还有外人都相当不错的管理人,没想到抵触您到了这种地步。前辈,不会是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对不起这么小的女孩。」要是说有的话,大概也是那个人的事情了。毕竟,寺尾本身也不是很想接纳我进入「塔江」。只是受到了那个人的拜托。
「话虽如此……不觉得这真的有点过分了吗。但如果前辈因为这个原因辞职什么的,寺尾小姐大概也不会开心。」
我耸了耸肩:「大概是反抗期什么的吧。女孩子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没有探究的必要,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我的这种待遇大概也就结束了——话说,你知道西胁贵史那件事的雇主的联络方式吗。本身是想问寺尾要的,没想到结果还是在意料之内。」
「档案室应该会有吧,既然是为了工作,我会要求部门加快批准的。前辈,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目送北野离开之后,我并没有抓紧时间远离令人不愉快的地方。我看了看自己刚才抓住寺尾手腕的掌心,终于忍不住为这别样的新鲜感扬起嘴角。
——直到现在还在认为我是不可信赖的吗。不赖啊,寺尾,多亏那个人的前车之鉴。不然的话,我就不必煞费苦心谋取你的信任了。
不得不说,谨慎又聪明的性格。为你保住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