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鹏有些眩晕,强行运转噬魂,让他的灵魂受伤更为严重。
但他毕竟是一个渡幽境的灵魂,灵魂中吸食了千万怨魂的力量,一个十七岁通灵境的少年,灵魂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战胜他。
与他预料得一样,一种熟悉感传来,他噬魂成功了。
张琼雪看得到,徐木的双眼变得无神,就像是之前的南宫瑶一样,就算身体还活着,也已与死人无异。
她不知道也没能力做什么,她甚至连像一个女孩那样尖叫的行为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木被噬魂。
邱鹏狂笑起来,他终于赢了,就算代价有些重,但最后赢的人还是他。
他缓步向张琼雪走去,他想恐吓这个女孩,想看着这样一个紫烟阁的天才跪在他面前求饶。
可是张琼雪拄着剑,眼神中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她不想死,但如果真的到了要死的时候,她愿意去面对死亡。
就像那炼心塔中白影所说的一样。
邱鹏当然想将张琼雪折磨得生不如死,但他必须在军队那边的人赶来之前杀掉她。
张琼雪已经准备好死亡了,在邱鹏走进的时候,她想抱着必死的决心再出一招。
但是意外出现了。
就在邱鹏提着长剑走向张琼雪时,他就站在张琼雪面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前一刻邱鹏脸上还带着兴奋而疯狂的笑容,下一刻,他的眼前一黑,仿佛堕入深渊。
那是徐木死前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缓缓回放。
像是天地失去了色彩,万物失去了光明。
整个世界化作了黑暗,黑暗中一无所有,陪伴他的唯有孤独。
黑暗中的人不再是邱鹏,而是一个老人,他曾经是长生宗的长老,他的灵魂早已老去,年轻的只有那副侵占的身体。
老人奔跑在这片黑暗中,他想要逃离这片黑暗,他还要回到邱鹏的身体,外面的张琼雪还没有死。
可是无论他怎么跑,这片黑暗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老人累了,他找不到离开的路,他停了下来,在无边的黑暗中行走着。
周围安静得像是世界的终结,黑暗之中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
这只是一个孩子的经历而已,老人这样安慰着,他活过这么多年,他不相信一个孩子的经历能困住他。
他静下心来,一直走着,他相信他马上就能走出这片黑暗。
可是他不知道时间,他走过了多久?
老人计算着,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又或许是一个月。黑暗中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东西,时间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概念。
终于,他愤怒了,他在这片黑暗中怒吼,想要得到回应。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片黑暗连回声都没有给他。
他害怕了,这片黑暗真的就无边无际,像是一个无限的黑暗囚笼,而他是这里唯一的囚犯。
他没由来地感到恐惧,想要逃离这片黑暗,他的身后宛如无底的深渊,他能做的唯有向前奔去。
老人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在这片黑暗中绝望地奔走,没有一个人帮他。
甚至没有一丝光明能为他指明道路。
他在努力地奔逃,但他逃不出去。
绝望,在他心中蔓延开来,他觉得自己一生都要被困在了这里,身后无尽的黑暗就要吞噬他,将他也化作这里的一员。
他停了下来,他的灵魂慢慢变淡,像是要与这黑暗化作一体,成为虚无。
一个人生命的终结,是他看不到希望。
他也经历过绝望,他曾经遭受过千里追杀,也曾遭到万人唾弃。
他也作为长生宗的长老,受到万民敬仰,台下的民众恍若蝼蚁。
他以为自己经历过人生百态,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被一个孩子的经历困住。
可困住他的并非万箭穿心之痛,也没有千虫蚀骨之苦。
有的,只是一片没有边界的黑暗。
这才是真正的绝望,身处一片最简单的黑暗,仿佛世间所有的孤独与绝望都浓缩于这黑暗之中。
人就是这样,他不甘心死亡,却又抗不过这片黑暗。
老人慢慢地倒下,他从没有这种感觉,能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正在死去。
突然,就在他的灵魂即将湮灭时,他看到了前方微弱的光彩。
虽然微弱,但在黑暗中于是如此地清晰。
老人心生希望,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向前奔去,想要抓住些什么,他觉得那道光就是希望。
随着他的靠近,他终于看到那道光是什么。
那是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在黑暗中前行,缓慢而又坚定,身后的黑暗化作浪潮,却不能淹没他分毫。
那个孩子慢慢地转过头,目光与老人交汇。
那是儿时的徐木。
老人看到了这个孩子的眼神,他的心突然痛了一下,像是灵魂深处遭到了重击。
他再也撑不住,跪在黑暗中哭泣了起来,哭得好像他才是一个孩子。
“有人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是错的,但用在你身上是对的。”徐木没有低头,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还可以被拯救。”
老人抬起头,他感觉徐木并没有与他说话。
他随着孩子的视线回头看去,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邱鹏,那是邱鹏真正的灵魂。
那是一道残破不堪的灵魂,像是经过惨无人道的蹂躏,已经不堪入目。
蛊阵的反噬是由他承受,吸收的怨魂大部分的反噬也是由他承受,这个灵魂还能存在,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老人转过身来,手伸向邱鹏,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他已经不能再去思考,不必徐木动手,周身的黑暗就已经将他吞没。
黑暗终于将他吞噬,整片黑暗中,只剩下徐木和那让人不忍直视的灵魂。
徐木想了想,凌都的时候他们应该见过一次面,但那时邱鹏好像已经被控制了,这一次才算真正的见面。
于是他说道:
“你好。”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