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阁山下,一如既往的平静。
山上的老人和往常一样,在山上打钟,山下的伴修们都在赶回山上为弟子做饭。
只是山下来了一辆车,张琼雪坐在车前,在山下停了下来。
山下看守的伴修还是认识张琼雪的,走上前去迎接。
可是伴修的弟子接近车时,他发现这辆车有些冰。
南宫瑶的身体早已死去,张琼雪雇了车,在车上堆满了冰块,防止南宫瑶身体腐烂。
张琼雪有些不愿意回来,她可以问心无愧地面对任何人,却不知如何面对南宫欣。
那是南宫瑶的妹妹,南宫瑶最放心不下的人。
山下的弟子已经习惯了尸体,自从与寒宫关系破裂,经常会有尸体被运回来,但更多的还是骨灰。
山上练剑的女孩已经跑了下来,上去报信的弟子应该不知道南宫瑶的事,女孩还以为是姐姐回来了。
张琼雪就站在车旁,等着女孩下山,她不愿去面对,但她更不愿去逃避。
女孩终于下山来,走到车旁,脸上的笑容依旧无暇,她已经盼了好几天,还想着姐姐为她带着礼物回来。
可是张琼雪只是递过一个坠子,眼神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南宫欣对视,看着张琼雪和旁边弟子的表情,女孩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眼神有些茫然,身体像是失了魂一样向前走去,她不相信一直陪伴着她的姐姐就这样离开。
“抱歉。”张琼雪站在女孩的身后,低着头,长发散落在肩上,有些艰难地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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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琼雪不知道自己怎样上的山,她唯一还记得的,就是那个女孩的眼神。
女孩捶打在她身上的痛觉还是那么清晰,她就在山下任由着南宫欣打着,旁边的弟子怎么也拉不开她。
或许在别人眼中,这只是一个死去的同门弟子,可南宫瑶和南宫欣相依为命,姐姐的死对她来说,就是世界的崩塌。
但张琼雪只能在旁边看着,看着这个女孩在尸体上嚎啕大哭,看着同门的弟子对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看着太阳落下山去,世界变得灰暗。
夜深了,女孩的哭声已经变得沙哑,整个人就像是被人噬魂,目光无神地看着师门弟子带走南宫瑶的尸体。
张琼雪站在紫烟阁的断崖上,她不想下去给长老汇报,也没有去安慰南宫欣,她想一个人静静。
她突然想去南宫瑶的屋子看看,走向了主阁方向的那片屋中。
每个屋子都有牌号,上面有住宿人的名字。
南宫瑶在年轻一辈中算是天赋高的,她很快在内阁弟子的那片院中找到了南宫瑶的房间。
杂役还没过来清理她的房间,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干净的女孩,房间收拾得很整齐,书架上的书不多,但书脊上的穿线被磨得很细,应该也是个爱读书的女孩。
张琼雪走向房间的床边,床上的被子被整齐地叠在枕头上,她挪开被子,将手伸在了枕头下面。
这个房间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张琼雪也不觉得南宫瑶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女孩的小秘密只能藏在这个地方。
可是这里没什么日记,也没什么情书,只有一封地图,还有一本薄薄的注经。
上面标着一个不大的海岛,标注旁边写着扶桑,她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孩曾说过,想带妹妹去一个叫做扶桑的小岛,那里飞舞着漫天的樱花。
原来这个女孩不只是说说而已,她真的有考虑过带妹妹去看樱花,在还没有到达通玄境就规划着路线,想要在突破的日子给妹妹一个惊喜。
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
她又想起了古卷上的那段俳句,也许那里真的很美丽,三日便可把世界化作粉红。
可任凭那里再怎么美丽,也不会有人再带那个叫南宫欣的女孩去扶桑了。
张琼雪眼眶有些湿润,她想强忍着不哭,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落在地上,女孩像是僵在了这月光下,一动不动,只有泪水打在书上的声音还在房间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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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在紫烟阁禁闭的悬崖上,传来一股悠远的琴声。
琴声如流水般在整个紫烟阁中流淌,流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像是一位愤世的豪杰,又像是一个哀怨的妇人。
每个听到这声音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他们不明白谁的琴声会如此悲伤,听完后眼眶微微湿润。
没人知道那一夜是谁在弹琴,但是每个人都记住了那段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