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已经和张琼雪在冰原走了五天，徐木不知道路，只能靠着张琼雪的记忆和罗盘的指引辨认方向，现在他们还没见到白天。
只有看见了日光，他们才能判断自己达到了冰原边境，剩下只要按着罗盘方向，一定可以走到五州的边境。
“如果冻死在冰川上，那还真是有些讽刺。”张琼雪似乎也迷失了方向，苦笑着说道。
“你真的忘记路了？”五天的时间，徐木和张琼雪隐约形成了一种默契，本来她也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人，徐木很容易就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知道，准确来说我们昨天就该遇见一座雪山，但一直走到今天，我们都没遇见过。”
“在没到时间之前，总是有机会的。”徐木安慰道，回忆起之前走过的路，他们从未遇见过冰山。
“你不慌吗？”
“你不是也没慌吗？”
张琼雪停住了，忽然看向了徐木。
“你是知道路的吧，为什么不想回去？”徐木找了个靠边的石头坐了下来“总觉得你特别聪明，但你真的不太会说谎。”
张琼雪也坐了下来，拿出一些吃的，正好她也饿了。
“你有朋友吗？”
见她不说话，徐木在旁边忽然问了一句。
张琼雪依旧不说话，手上还啃着东西，黑剑白刃并排放在旁边，留给徐木一阵沉默。
“哎。”徐木叹息一声，伸出手，拿起张琼雪放在旁边的吃的，说道：“那就是没朋友了？”
“之前在冰谷的时候，你已经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张琼雪夺过徐木拿起的吃的，“还有，不要随便动姑娘的东西，尤其是吃的。最后，我确实没朋友。”
气氛竟然慢慢缓和了下来，徐木也没打算真的去吃张琼雪的东西，拿起自己的东西，说道：“看来我比你好，至少我还有朋友。”
“第一次见有人会把这种事情拿出来炫耀的，感觉你比我更悲哀。”张琼雪已经吃完了，拍了拍手，嘴里还嚼着东西，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而已。”
咽下了嘴里的吃的，张琼雪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反正衣服是黑的，她都习惯了。
“那你又为什么不愿意回去？”
张琼雪看着地上的墨雪，沉默了一阵，说道：“你是月胧门的人，有些事你不理解。”
“同样都是熙州宗门，有什么不一样的？”
“如果有一天你的宗门要杀了我，你会来杀我吗？”
这句话突然问到了徐木，他愣了一下，说道：“月胧门做事都是顺心意，如果你没有伤天害理，我又为何要杀你？我连邱鹏都放走了。”
说道最后，徐木忽然感觉张琼雪的眼神有点可怕，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闭上的嘴。
“我说过，有些事你不明白，那如果有一天我会杀你呢？”
又问住徐木了，他支支吾吾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心里吐槽着女孩子怎么都这么麻烦。
以前他看演义小说的时候，有些女主角总是会问主角，如果自己和主角她妈一起掉水里先救谁。
每每看到那里，徐木都是一脸凌乱，心里想着这都是什么人啊，这女孩子怎么都这么矫情？本来他以为张琼雪冰雪聪明，怎么她也会问这样的问题？
“怎么了，答不上来了？”张琼雪又问了一遍。
徐木忽然急了，他本来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可是张琼雪只是催促了他一下，他竟然就慌乱了起来。
“你要是要杀我……我也打不赢你，只能逃啊，还能怎么办？”
徐木还真是问什么答什么，张琼雪也愣住了，坐在那里呆了一会，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有什么问题吗？”徐木挠了挠头，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女孩笑成这样，以前一直是冷着脸，一副所有人都欠她钱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比我想象得要蠢一点。”张琼雪脸色重新严肃了下来，说道：“所以说有些事你不明白。”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没必要让我猜。”徐木没有反驳张琼雪，“我确实不理解你说的是什么。”
“你们月胧门都是顺随道义，但紫烟阁不是，我们不是行侠仗义的宗门。”
“那又如何？你自己心中的道义，你的宗门又管不了你。”
“不一样，还记得我有一位师姐吗，那个死在邱鹏手上的师姐，叫南宫瑶。”
徐木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刚刚他提起邱鹏时，张琼雪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她的天赋很好，所以宗门很照顾她。但她死了以后，他的妹妹得到了宗门的抚恤，然后宗门就准备把她的妹妹作为外门弟子，放到紫烟阁的产业下去打杂。”
张琼雪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缥缈，像是空中飘落的一根羽毛。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去求我的父亲，希望能让她进入内门，我知道这样做不符合规矩，但我还是这样做了。”
“我本以为这样能些微地补偿她，但我没想到，这次来秘境，他们拿走了南宫欣的罗盘，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冰原上，让她在这里等死，最后还是邱鹏救了她。”
徐木记得，当时邱鹏身旁的确跟了一个小姑娘，没想到那个女孩竟然是南宫瑶的妹妹。
“这就是紫烟阁，这个宗门牵连着太多的利益，朝廷的官员，富甲一方的商人，还有长生宗和天机阁，这个宗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张琼雪突然看向了徐木的眼睛，女孩的眸子依旧是那么的清澈，却让徐木微微地动摇。
“这次在秘境，我威胁了紫烟阁最有势力的人之一，还打伤了一个长生宗弟子。你觉得我要怎么回紫烟阁？”
张琼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像是被雪吸走了一样，最后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
“你不用在意这些。”张琼雪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而已，就像你刚刚问的一样，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诉苦都没有地方诉。”
徐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小心斟酌着自己地话语，说道：“不如我……”
可是徐木说不下去了，东方的天空渐渐变为蓝色，一缕光线从大地的另一头飞跃而来，照亮了天空，掩盖了满天繁星。
其实他们早就走到了秘境的边缘，当太阳出现在天空时，就是五州与冰川的界限。
只要看到了太阳，接下来只要沿着罗盘的指引就能走到五州，他们根本没有迷路，马上就可以回去。
张琼雪一直走的是正确的路线，只是正巧是夜晚时分，五州和冰原都是黑夜，女孩耍了个小聪明，让徐木错以为还留在冰原深处。
“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远，是时候该分开了。”张琼雪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墨雪，脸上露出一抹微笑，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语气显得有些轻松，“你是第一个能听我这样说话的人。”
“其实你只要不一直冷着脸，我觉得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听你说话的。”
“谢谢。”张琼雪又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伸出手，说完了徐木之前没说完的话：
“不如我们做个朋友？”
“只是希望下次遇见，你不是要提着剑来杀我。”徐木笑了笑，握住了张琼雪的手，算作最后的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