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芩死了,死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徐木在等,等着陆芩使用血功强行复活自己,想要修复这种伤口,最少也会吸食周围人的生命。
这也是为什么徐木会迟疑这个计划,陆芩如果想要逃走,恐怕会使用血阵,这里的渡幽境可能没什么大碍,但寒宫和紫烟阁两宗的弟子定会死伤惨重。
但徐木等待的迟迟没有出现,没有黑雾,没有血阵,陆芩在谢忆的剑下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那样倒在了地上。
徐木知道倒下的人不是陆芩,但他没办法解释,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解释都是狡辩。
金蝉脱壳,陆芩发现了这个陷阱,长生宗同样害怕陆芩暴露,恐怕早就为他准备过替身。
“似乎猜错了呀。”谢忆抖开长剑上的鲜血,在地上抖出一道血痕,看向虞怀信,说道:“这可是你让我杀的。”
“我知道。”虞怀信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杀了长生宗圣子而感到害怕,反问道:
“天机阁最强的刺客之一,也会杀错人么?”
“什么意思?”
“你怎么就敢肯定,你所杀的人就是陆芩,而不是他的替身呢?”
“问题是这里还有人相信你的话么?”谢忆摇摇头,笑道:“就连我都不信。”
寒宫的山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还在寒宫内部缠斗的宗门长老都像逃跑一样逃了出来,嘴里还含着类似怪物的词语。
一阵黑雾从寒宫内部出现,没人见过那种黑雾,但人们看到了黑雾中那腐蚀的力量,山下的花草皆在黑雾下枯萎,就像是……血功。
如果之前徐木没有提到过血功,他们可能会认为是别的功法,但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那是血功。
张浩然拉住一位通玄长老的衣服,那位长老周身围绕着真气,但若仔细看去,那人的皮肤还是受到了侵蚀。
如果是连通玄境都难以挡住这黑雾,那还在寒宫内部的通灵境弟子……究竟该如何阻挡?
***********
半柱香前。
山道上,虞怀信拦住了下山的白攸宁。
“怎么,山下打得热火朝天的,你拦着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个忙。”
“我应该已经说过,我不会帮你的。”
“你就不想试试自己的极限么?”虞怀信笑着说道:“森罗幻象的极限?”
“你知道这道功法?”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出卖了我。”虞怀信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我猜得不错,陆芩已经利用替身逃走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白攸宁耸了耸肩,说道:“现在大势已定,你还有什么方法能解开这个局面呢?”
“你别转移话题。”虞怀信的手按在了禅虚的剑柄上,“天机阁应该不会看着长生宗控制熙州……能告诉我你出卖我们的原因么?”
白攸宁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凡,他最在意的竟然不是想要出剑的虞怀信,而是旁边看起来昏头昏脑的沈凡。
终于,白攸宁似乎是放弃了,说道:
“行吧,我出卖你们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叫徐木的家伙。”
“徐木?”
从之前的情况看,徐木很可能是魔君的儿子,可即便如此,又和白攸宁有什么关系?
“十八年前的事。”白攸宁忽然说道:“十八年前的事情非常复杂,在没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前,我必须要保证那个叫徐木的家伙活着。”
“为什么?”
虞怀信不明白,如果徐木知道真相,那圣女呢?圣女不是徐木的姐姐么?所谓十八年前的真相……又是什么?难道六位天境在荒云山的战斗……另有隐情?
白攸宁退后一步,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我不能说。”
“如果我能保证徐木活着,你愿意出手么?”虞怀信反而显得比白攸宁要淡定,好像白攸宁拒绝的话,他也有办法解局。
“你想我做什么?”
“刚刚说过,森罗幻象,我需要你帮我制造一场骗局。”
“放弃吧,不可能的。”白攸宁摇摇头,说道:“这个阵法所消耗的神魂和幻境有很大的关系。想让山下的所有人陷入幻境中,就算是娘亲来了也不一定做得到。”
“我可以帮你,而且你甚至不需要去用幻境,我只需要你制造一些暗示。”
“暗示?什么暗示?”
“你知道么?人们对于往往不会看到真相的真实性,一叶障目便是如此。”虞怀信看向了山下,那里已经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应该是两位强者在战斗。
“我们并不需要将全部的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我们只需要让他们知道真相……谎言,亦可以诉说真相。”
*******
七日前,寒宫两里外,客栈。
邱鹏将被打晕南宫欣抱上客栈,回到楼下时,张琼雪还靠在墙边,手上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摘下来的落叶。
“想清楚了么?”邱鹏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在手上轻轻摩挲着:“如果你下不了手,那我就自己去。”
“我当然下不了手。”张琼雪已经在楼下想了很久,她抬头看了一眼邱鹏那灰色的头发,说道:“问题是你有那个能力么?”
“你是不是忘了虞怀信身边的那个胖子?”邱鹏笑了笑,说道:“告诉你个秘密,那个叫沈凡的家伙,灵魂有些奇怪。”
“我对神魂没什么研究,也不想知道。”张琼雪夺过邱鹏手上的玉环,将其收进腰间的法器,“反正我也不准备回去了,正好试试血功的极限。”
“你刚刚还说你不愿意出手,现在又拿了过去,你准备杀多少人?”
“从本质上讲,虞怀信是一个谋士。”女孩没有回答邱鹏的问话,反而在感慨着什么:“战乱的时候,谋士是不会在乎人命的。”
“就算是战乱,枯骨换来的也是后人的安宁。”
“对你来说确实如此,但我就是下不去手。”张琼雪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弱者吧?连怜悯的资格都没有。”
楼下的风吹了很久,二人都是沉默了,然后各自消失,熙州的官道上,女孩拿出邱鹏给她的那枚玉环,白玉在月光下透出一层光晕,像是浮起了一层青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