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木终于知道了,虞怀信所备有的后手是什么,他不需要让陆芩暴露自己的血功,他只需要让人们以为陆芩有血功。
透过黑雾,他能看到一个持剑的人影包裹在黑雾之中,寒宫内部的通灵境弟子抵挡不住这样的侵蚀,他们挣扎的样子像是身处焚身的地狱。
或许别人会误以为那是陆芩,但徐木不会,他能感觉到,那被黑雾掩盖的人影就是张琼雪。
为什么她的力量会如此之强?那种力量已经不属于通灵境的范畴,陆芩全力施展的血阵恐怕也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寒宫的秘境,但看袁妤晗的模样,难道不是袁妤晗得到了寒宫的传承么?难道张琼雪同样获得了某种力量?
但那种力量也太过变态,这种能够弥漫整个寒宫的黑雾,恐怕已经有着渡幽境的层次。
这一切都还好说,可徐木知道张琼雪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不会这样用血功,就算是要演戏,也应该是伤人而不杀。
寒宫内部已经有弟子死在那种黑雾上,无论是寒宫弟子还是紫烟阁弟子,黑雾的攻击都是毫不留情。
徐木捂着自己的额头,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虞怀信的计划一定还有他没想到的一部分,虞怀信应该还在等什么……他应该还有后手。
但究竟是什么?还有什么是虞怀信能等的?现在还有什么能够扭转战局的东西么?
他忽然想起来了,那个最应该出现在这里却还没有出现的人,那个人绝对在这里,虞怀信的目标不是陆芩也不是张琼雪,他所有的计划都赌在另一个人身上!
山上,白攸宁藏在虞怀信的影子中,低声问道:
“虞怀信,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人……好像失控了?”
“我他妈哪知道?”虞怀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的幻象维持的住么?”
“我是不会出岔子的。”白攸宁在背后幽幽地说道:“我倒想看看你想怎么搞定这件事。”
冰柱上的袁妤晗同样惊讶,黑雾之中透着一种寒意,那并不是纯粹的血功,那其中还有冰皇的力量,只是血功的血气掩盖了这份寒气,只有她这种对温度极为敏感的人才察觉得出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张琼雪,可她如何看去,黑雾中的人影都是模糊不清,自己的视线像是被什么给遮住了一样。
“妤晗!”荀轲跳上了袁妤晗站立的冰柱,说道:“你能结出一条冰道么?先让里面的弟子逃出来。”
对于没有足够真气支撑的通灵境,黑雾对身体的侵蚀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再不让他们出来,恐怕那些人都会死在里面。
原本散落在周围的冰柱慢慢升起,变形,逐渐形成一条薄薄的冰道,荀轲的身体踏在冰道上,借由身法,划向了寒宫内部。
她看了一眼下方,谢忆早就消失在了战场上,张浩然和其他渡幽境的宗主同样神色凝重,他们确实能不受黑雾的影响,却没法救出其中的弟子。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弟子不明不白地死在寒宫,那攻下寒宫又有什么意义呢?
“月切,你带着徐木先走。”清渊看着山门中的黑雾,眼神凝重地说道:“这种力量……比十八年前要弱上很多了。”
“您是说魔君?”月切知道,十八年前,清渊曾去过一趟荒云山,听说当时他能逃出来就已经是万幸,如今再次见到了血功,这位老人还能如此淡定。
“确实是血功,但还没强到魔君那种程度,应该还有办法在这里杀了他。如果再让这血功发展下去,恐怕就是下一位魔君的降世。”
“老师……”
“先带着徐木走。”清渊的手已经握住了自己的佩刀,“别磨蹭。”
“不是……”月切有些无奈地说道:“您还没发现么?徐木都不见了。”
“啊?”
不知何时,那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徐木消失不见,清渊抬头看去,只能看见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白色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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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怡慢慢地睁眼,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床边的火盆上摆满着炭火,时不时溅出一两颗火星,落在旁边盛灰的铁架上。
房间的布置很简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家,但床上镶金的丝绸和火盆中的兰花炭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东西,床边的镜台上放着一个镶着玉石的花钿,像是匆忙之间忘记收回,就连照明用的都是蜡烛,而不是油灯。
徐怡隐约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不知道原因,好像世界在她眼前变了个样子。
“婉琰……”
在不知名的方向上,传来了一阵声音,似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徐怡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
更让徐怡在意的,是那个名字。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全名了?似乎圣女已经成为了她原本的名字,徐琬琰已经成为了一个过去。
还有谁会记得自己的名字呢?徐怡想跟着那个声音,她推开房门,看到的却是一间一模一样的房间。
那个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女人,两个孩子躺在那张柔软的床上,女子并不是在喊徐怡,而是在安慰床上哭闹的两个婴儿。
床上的男孩和女孩渐渐安静下来,徐怡站在女子的背后,想要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房间的光线忽然开始模糊,徐怡已经绕到了女子的身前,却看不清女子的脸。
女子似乎看不到身旁的徐怡,依旧在安慰着床上的两个孩子。
她似乎不擅长照顾孩子,但这里没有其他人,女子只能坐在床边,学着奶妈的样子安抚着婴儿。
徐怡揉揉自己的眼睛,在确认自己看不到女子的脸庞后,她顺着女子的手臂看去,那双手逐渐变得干枯……渐渐腐蚀,然后变成白骨。
“婉琰……煜熠……不要像我们一样……至少......要像人一样活在这世上……”
那扭曲的光渐渐消失,徐怡终于看清了人脸,那并不是一个人,她只是一具枯骨,机械般地喃语,像是想留下什么。
那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孩子留下的真相,女子的神识跨过了十八年的空间,想要将当年的真相告诉自己的两个孩子,留下的却只有这不知所谓的幻境。
这世上还有谁会记得自己的名字呢?
徐怡不知道,她轻轻握住了女人的手骨,似乎想要感受当年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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