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黑雾消散,人影消失,刀与剑的震鸣,少年与帝王的对峙。
这段时间真正的长度并不算长,只有短短的十息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这么多变化,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虞怀信站在了凌帝身后,周围安静了下来,青衣人手上的剑开始出现裂痕,裂痕从碰撞的刃口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剑柄。
凌帝松手,那柄长剑失去了真气的支撑,碎成了一块块的铁片。
徐木的左手依旧按在刀身上,直到凌帝手上的长剑碎裂,他才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气,汗水顺着他的脸滴落在地上,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细微的声音在众人之中传开,当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青衣男子是凌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除了虞怀信和长生宗的长老。
“我想我们曾见过。”凌帝看着半跪在面前的徐木,说道。
“曾有幸在熙州大会上见过陛下。”
凌帝沉默了,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那里装作糊涂,只能看向旁边的清渊和月切,比了个手势,让他们将徐木扶到一边。
很多人都在等,等凌帝的一个解释。他们不知道真相,但身为天境,凌帝能看到的一定比他们要多。
但凌帝只是回头,看向了身后的虞怀信,说道:
“很难相信,这个局是你一手操控的。”
“陛下过赞了,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掌控的。”虞怀信当然知道凌帝这不清不楚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可不会背这个锅,笑着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长生宗的圣子竟然身怀血功,也只有您这种对付过魔君的人才能解开这个局面。”
在场的众人都是微微皱眉,虞怀信这个马屁拍得着实没有水准,终究还是个年轻人,在帝君面前失了气度。
“刚刚黑雾里面的人究竟是男是女,朕还是看得清楚。”
“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我只想知道长生宗的圣子是否身怀血功?”
隐藏在暗中的白攸宁暗道不妙,虞怀信这样作死,就不怕自己死在熙州吗?
但让白攸宁不解的是,凌帝忽然停住了,似乎在思考虞怀信的问题。
白攸宁也因为凌帝的举动而愣了两秒,忽然反应了过来,差点就要骂了出来。
这个疯子!
虞怀信根本不是在拍马屁,他在试探凌帝,他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套一个帝君的话!
白攸宁的心里微微震惊,他想起了自己父亲曾说过的一句话,天才和疯子总在一线之间。
虞怀信不仅想解这个局……他还想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
也许他早就想调查十八年前的事情,又或是自己曾在山腰上说的那番话让引起了虞怀信的兴趣,虞怀信为凌帝设了一个局,一个他们两人才清楚的局。
就算凌帝以前不知道这件事,只要陆芩在北山用过血功,凌帝就绝对能感知到这件事。
如果凌帝承认陆芩怀有血功,那无异于做实了长生宗的罪名,就算人不是陆芩杀的,这笔账也会算在长生宗的头上。
如果凌帝随便说个理由,说陆芩已经死了,或是陆芩没有血功,又或是说自己不知道。他当然可以化解现在的局面,虞怀信也不能再争论什么。
但那样的话,就相当于告诉了虞怀信,十八年前的事情并不如人们传言的那般简单……天境帝君们允许血功的存在。
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问题……但告诉了一个虞怀信这样的鬼才,他是否会猜出当年的真相呢?
凌帝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他甚至已经在考虑事情结束后杀死这位少年。
“你不怕死么?”凌帝忽然问道,声音很低,只有虞怀信能听见。
“比起活得糊涂,我更愿意死得明白。”虞怀信微微躬身,说道:“古人有云,朝闻道,夕死足矣。”
“散了吧。”凌帝忽然对着周围的人说道:“那个身怀血功的人……已经逃了。”
在场的很多人都想问,那个修炼血功的人究竟是谁。
但没人敢在凌帝面前发声,他既然说散了,就是不想告诉其他人真相。
“陛下!那个人究竟是谁?”
出声的是一位外门的弟子,声音很大,寒宫的每个人都能听清他的声音。
虞怀信看不清他的道袍,此时那位弟子的眼睛还有着血丝,大约是自己的同门都死在了血功之下,冒着赐死的危险在寒宫问了出来。
“是一位女子。”凌帝顿了顿,说道:“但我不知道是谁。”
“我知道。”
说话的是另一个人,徐木靠在墙边,手里指着凌帝的脚下,说道: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是一枚玉环,在徐木离开凌帝那个位置的时候……玉环就落在了凌帝的脚下。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之前黑雾中的人影,徐木与凌帝的武器相撞,那里曾是血功最为密集的地方,站在那里的只有三人。
凌帝,徐木,还有那位不知是谁的血功拥有者。
最开始还有人怀疑徐木怀有血功,是他在那里贼喊抓贼,毕竟能出现在黑雾的最中心,怎么看都有些嫌疑。
但现在无人怀疑他了,君无戏言,就算凌帝是想包庇徐木,他也不可能说出女子这样荒唐的言论。
徐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女人,那样的话,地上掉落的玉环……又会是谁的呢?
而且,那枚玉环怎么看都像是长生宗的玉环。
长生宗内门弟子的玉环。
如果是其它证据,也许有人会去怀疑有人陷害长生宗……但是那枚玉环不会。
那是长生宗本宗的蓝田玉,其玉温和,用这么奢侈的一块玉石作为玉环,只有可能是长生宗。
只有极少数的人配有这种玉环,如果伪造被发现,放到任何一州都是死罪。
凌帝看了一眼地上的玉环,连他都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什么时候把玉环放到这里的。
这是虞怀信的第二个局,这是一个很容易看出的陷阱,虞怀信也只是用这个局做出另一层确认,如果凌帝之前承认陆芩怀有血功,那一切好说……但他选择不说,他就不得不踏入虞怀信的第二个局中。
虞怀信走了,在凌帝还在看着玉环沉默的时候,默默离开了寒宫,所有的宗门修士都不自觉地为他让路,无人阻拦。
凌帝接下来说的话,已经没必要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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