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宇宙深处,那是一个超越了光与影、时间与空间的黑暗之地。
“彼方的来客从黑暗中逃离出来,他们向着我们所知的宇宙进发。
“他们漫游星系,留下他们的痕迹,只为寻找一个合适的星球。
“而某日,这些彼方的来客发现了我们如今赖以为生的世界。但此时的世界仍然一片混沌。
“他们创造了山与大海,创造了世间万物——不是为了这颗星球,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但过了许久,当他们创造出的小小生灵不再听从于他们,他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此处唯一的来客。
“看啊,那缥缈的苍穹并非他们的杰作;看啊,那坚硬的大陆并非他们的杰作。其他存在偷偷在此生根发芽,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不知何时,他们创造的生命不再为他们服务,即便那些生命面对他们仍旧会恐惧。
“生存愈发艰难,彼方的来客们发现了,在苍穹的深处,在他们难以观测到的另一个层面,居住着其他的来客。
“他们窥视了其中的一角,不速之客们与他们大相径庭,他们通过难以理解的方式影响着地上的生命。
“终于,不可调和的矛盾爆发了,不速之客们的屏障被他们撕裂开,两方进行了难解难分的激战。
“高山化为粉尘、陆地四分五裂、海水淹没世界。战争过后,生灵涂炭,彼方的来客最终战胜了不速之客,但星球已经荒芜,世界已被破坏。
“于是彼方的来客们吹着胜利的号角,一部分离开了,寻找下一个星球;另一部分留在了这里,沉睡在幸存生命难以企及的地下世界。
“离去者的号角声消失在宇宙的远方,他们在等待,等待着沉睡的同胞们呼唤的信号:那一天,星辰会移转到正确的位置,沉睡的东西将会被他们的信徒唤醒,他们会从宇宙的黑暗中回归,再度降临于这个星球,再度统治这个星球。”
“……………………”
夜已深,两人的翻译进度接近尾声,窗外的世界早已失去了大部分象征着人类文明的灯火,夜空中的繁星也隐去了身影,唯有皎洁的月光和屋内的灯光相互映照着。
“教授,你怎么看?”
诚指着翻译出来的石碑上的符号。他们在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中找到了对应的语句:不是单个的符号,而是整段符号的组合。很显然,刻在石碑上的符号摘抄自书上……或者完全相反,是这本书其中的内容来自这些石碑。
霍华德教授和诚已经查阅了所有可以查阅的资料,又通过网络联系了教授此时远在英国的考古学家、语言学家朋友,再加上诚知晓的一些符号,众人合力将这些晦涩难懂的符号翻译了出来。
显然,这段语言可不是什么好听的童话故事,它似乎是一个古老的传说或者预言,但其中的用词又与世界上的其他传说大相径庭。学者们很是兴奋,但诚丝毫没有类似的感觉。
“说不定我们真的发现了某种尚未被发掘的古文明,这可是重大发现!”
关掉笔记本电脑后,霍华德教授兴奋地翻阅着这些破译出来的内容。
“关于上面的内容呢?”
诚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这些内容与我们已知的任何传说、神话都无相似之处。听上去有些骇人听闻,但写下这些的人似乎知道‘宇宙’和‘星球’的存在,想想吧,人类是何时了解到地球是圆的,又是何时知道宇宙的概念?”
的确,这些内容都明确地提到了“宇宙”和“星球”,按照上面的内容来看,这是一个有关于外星生物降临地球的故事。诚当然见过外星人,也知道人类并不是宇宙中唯一孤独的存在,但这段文字所描述的时间显然在人类第一次接触其他外星人之前。
文字的内容毫无疑问引起了学者的兴趣,可对诚来说,这却是某种意义上的坏消息。
诚拿起桌上的《Necronomicon》,仔细地翻阅起来。今晚的翻译工作对诚起到了不小的帮助,感谢学者们,他现在可以看懂一些之前看不懂的内容了。这本书相传是由一名阿拉伯的疯子诗人所著,里面的内容光怪陆离、匪夷所思、骇人听闻,在某些地区甚至被称为“邪教徒的教典”。
霍华德教授似乎并不知晓这本书的背景,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他那血液中流淌着的学者的细胞也会让他来寻找这本书的。
先不论这本书是否是邪教徒的教典,里面的内容对于诚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如果能理解其中的内容,至少可以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诚的心中有强烈的预感,某些不详的事情正在到来。他不能坐视不理,至少得提醒一下教授。
“教授。”
“怎么了?”
“处于个人的看法,我们所查阅的《Necronomicon》是一本邪典,里面记载的不是什么好事,加入石板上的内容与此相关,也就说明了这些发现未必是什么好事。”
“我的朋友,玛雅人曾预言2012年世界末日会来临,现在已经接近二十一世纪的最后一个十年了,再不久我们将进入下个世纪,比起这些古老的、毫无根据的信息,我更加相信科学。”
“有时候应该对未知事物保持必要的敬畏,这对谁来说都没有坏处。”
“说得对,不过无须担心,这只是一次常规的科学研究活动。”
霍华德教授笑了笑,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担忧。他尚沉浸在今晚取得的进展中,对现在的教授而言,诚的警告作用不大。
无知就是好啊,诚偷偷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感谢您今天晚上提供的帮助,这项研究的进展肯定会有所突破,不过夜已深,我想我们应该休息了。”
教授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是凌晨的三点。
“嗯,那么我也该回去了。”
诚以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将手中的书籍藏在了大衣内侧。教授的脸上浮现出疲倦,经过几个小时连续的工作,他应该相当疲劳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改天再讨论一下研究的其他事吧。”
“你不怕我把内容泄露出去吗?”
“哈哈,武藤先生,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我很确定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正人君子。”
“你有些高估我了,教授。”
“我看人的眼光很少有差错,相信我吧,也相信你自己。”
“好吧,下次再见。”
诚挥手道别,教授笑了笑,然后开始重新查看刚才破译出的文字,诚轻轻打开门,离开了教授的办公室。
在深夜的空无一人的校园内,诚加快了步伐,希望能在教授发现之前把书带回去。
“————”
走到校园正中央的广场时,诚停下了脚步。晚间吹来的风有些奇怪,这阵风刮得异常凶猛,而且风中夹杂着些许腥臭味。
这个味道诚在那晚的码头仓库闻到过。可这里是人工岛的内部,并未靠海,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不对……这个感觉是……)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是那颗光滑的黑色石头,诚感到一股寒意窜过脊背,他立刻掉头,向着教授的办公室飞奔而去。
* * *
哗啦哗啦,舒服的温水从喷头流出,浴室里蒸汽弥漫。
爱尔拨开被水打湿的刘海,又用手指顺着长发向下梳理,发梢还留着一些洗发水的泡沫,爱尔仔细地将其清洗干净。
“……”
接下来是清洗身体。据说人间的空气要比天界污秽,不过爱尔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人间的生活和天界比起来可谓十分惬意,在天界时,爱尔每天只能待在英灵殿内观看英灵们的战斗,有时候还会亲自上阵,战斗过后大家聚在一起享用美餐,接着一天就如此结束了。
据说英灵殿和英灵们的存在是为了某个即将到来的所有人都称之为“诸神黄昏”的巨大危机。爱尔不太相信,天界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不像人间到处都充满了纷争。听其他神明说过,除了天界和人间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存在。
例如在地球的深处有“冥界”,在宇宙之外有外星人的世界。这些天马行空的话对于爱尔来说都太过遥远了。爱尔出生在天界,从小在天界长大的她对天界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包括“诸神黄昏”在内的事情不过是其他诸神所谈论的话题,假如有一天“诸神黄昏”真的到来,天界真的会毁灭吗?
啊,一不小心倒了太多的沐浴露,爱尔慌慌张张将手中的液体涂满身体,好浪费好浪费,虽说是酒店的东西,但用太多了姮娥和艾优就没得用了(她们还没洗澡)。
关于“诸神黄昏”,还要从更久之前的事情开始说起。
爱尔回忆起小时候姐姐曾经告诉自己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之前,地球上还没有生命,世界一片混沌。神明们从宇宙的另一端来到地球,并在地球的上空创造了现在的天界。
“神明他们创造了陆地和天空作为景色来欣赏,创造了大气和地心来维持地球的稳定,之后便回到天界自由地生活着,完全没有发现其他的来客造访了地球。
“其他的来客同样来自宇宙,不知它们从何处来,它们使用的力量和神明们完全不同,他们的外表畸形而扭曲,力量也异常强大。
“这些外来者生活在地面上,并没有发现天界的存在,它们创造了地上的生物,人类也是由它们创造的。它们将自己制造出的生物当成奴隶使用。
“一日,神明们终于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其中一些神祗心生怜悯,向地上的生物散播信仰,并教导这些生物反抗那些畸形怪物的统治。
“畸形怪物们也察觉到了神明的存在,于是,神明和那些怪物展开了异常惨烈的大战。这就是第一次“诸神黄昏”。
“尽管神明们用尽全力,那些怪物还是取得了胜利,最后一位神明在临死之前将天界众神的神性传给了当时的人类,于是,人类们获得了成为神的资格。
“怪物们在大战之后,一部分离开了地球,另一部分沉睡在了地球的深处,获得了神性的人类们来到了天界,时刻提防着那些怪物再次归来。
“那就是我们,我们自称神,但是我们只是伪造品,真正的神明早在数万年前就已经消失,我们的力量不及真正神明的十分之一,我们继续向人间散布着信仰,但却时时刻刻都在害怕,害怕它们卷土重来。
“有朝一日,那些怪物们会从沉睡中苏醒,它们会呼唤远在星辰的同伴,再度君临地球,那个时候便是我们的‘诸神黄昏’。”
终于清洗好身体了,爱尔关掉喷头,简单地把浴巾围在身上,胸口有些紧,浴巾也许会崩出来,不过艾优和姮娥都是女孩子,就算看到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也许姮娥会直接朝自己的胸部扑过来(实际上已经有很多回了)。
说起来,自己已经适应了人间的生活,不管是师父、艾优还是姮娥都是很好的人。按照师父的话说,爱尔就是一个“完全的废人”,这段时间也一直多亏他们的照顾,爱尔心里还是很感激这三个人的。
连一开始反对自己住进来的艾优也逐渐接受了自己这个外来者,只不过,每次自己靠近师父的时候,艾优的目光就会变得非常刺人,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姮娥酱,艾优酱,在下洗完了哦——嗯?”
一出浴室,爱尔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姮娥酱?艾优酱?”
她们好像出去了。对了,刚才洗澡的时候外边似乎有什么声音,但爱尔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回忆中,也就忽视了外边的声音。
说不定她们有什么事情吧?爱尔来到房间的镜子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长发。
人工岛上的事情已经报告给姐姐了,那股能令神性颤抖不已的气息在博物馆里也有,大概除了自己和武藤诚之外没有人能察觉。
武藤诚究竟是何方神圣,爱尔只知道他曾经参加过数年前的“御神番之战”(还救了姐姐一命),再者就是从其他神祗口中听来的传闻。
传说他曾经为了一名已经被开除神籍的天使,差点杀掉天使长加百列;传说他曾经一人进入地狱的19层,并且活着回来了;传说他和其他两名斩鬼猎人战胜了来自异世界的魔神……这些传闻爱尔也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看待。
但武藤诚确实身手高超,在之前的决斗中,爱尔甚至没能碰到诚的一根毫毛,这对于在英灵殿的对战中战无不胜的爱尔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今天晚上早点睡觉吧,接下来也要密切留意身边……这座人工岛上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爱尔来到自己的床边,抓起放在枕头旁的便携游戏机,一直玩到头发自然干掉,然后关掉游戏机的电源,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
……………………
………………
…………
……
“!!”
爱尔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转头一看,艾优和姮娥睡得正香,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神性在颤抖,前所未有地强烈。有什么东西滑到了脸颊,原来是额头渗出的冷汗。
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爱尔心神不宁,她决定暂时离开这个房间。
和那天晚上一样,她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向房门走去,路上顺便帮睡相不是很好的姮娥重新盖好被子。
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门——
“啊。”
和那天晚上一样,她一来到走廊就撞见了人。
不过这次不是武藤诚。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