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一楼大堂,正好看到警车开到酒店门外,交替闪烁的红蓝光有些刺眼,不管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这两个颜色组合成的灯光人们都不会陌生。
警察很快进来了,为他们带路的是和我一起到案发现场的那名工作人员。
我看了看大堂四周,在角落的沙发上发现了正在玩手机的爱尔,我向她走去。
“爱尔!”
“啊,师父,现场调查完了吗?”
“嗯,总算是在警察来之前搞掂了。”
另一边,警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电梯,不过前来的警员只有三人,可能是因为现在还没有确定案件的情况吧,我打赌他们看到案发现场后绝对会吐的。
“对了,爱尔,你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吗?”
“好很多了,看来只要不呆在那层楼,在下就不会感到不适呢。”
“那就好。”
“还有,师父你的身上有一股臭味。”
“欸?”
大概是我在刚才的房间待太久了,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回去换个衣服洗个澡比较好啊?反正诚今晚不在,也不会打扰到谁。
不过这会儿我不是很想上去,因为隔壁房间就是案发现场,估计警察们还在调查呢。我作为隔壁的房客和发现人肯定会被叫去问话的啦。
虽然被叫去问话是早晚的事,不过我可不想现在就被叫去。
“唉,我还是出去透透气吧。”
我让爱尔好好呆着,自己走出酒店,绕过停在门口的几辆警车,穿过马路,向着酒店对面的观景台走去。
之前没有说过,不过我们住的酒店离海边不远,只要稍微走上一段就可以到一个建在海边悬崖上的观景台,说是观景台,其实就是一个小长亭罢了。
我独自走向观景台,周围一片寂静,微冷的海风吹得我有些哆嗦。我坐在观景台边上的长椅,希望海风能将我身上的臭味带走。
在大半夜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惬意。在闭上眼静静感受过宁静的洗礼后,我想起来自己从案发现场带走的那块小石头,便将它从口袋里拿出来。
真奇怪……我为什么要把它拿走呢?把现场物品带出去无疑会给警察带来麻烦,而且我没有什么一定要带走它的理由啊。
再仔细端详这块小石头,它通体黑色,却反射着不可思议的光泽,它的形状如此完美,却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
这会不会是某种宝石之类的东西?我不是专家,没办法鉴定这玩意儿的价值,不过要是有人告诉我这东西价值连城,我肯定会相信的。
把小石头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块奇异的小石头忽然震动了一下。
“轰隆……”
像是与此相呼应,远处传来了雷声。抬头一看,大片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市区内的某处聚集。
这也反常过头了吧?哪有移动得这么快的云啊?
我静静地目送那些乌云飘走。嘛,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我从长椅上起身,然后向着面前的巨大石门走去…………
咦?等等,我这是在哪儿?
不知何时,周围的景色完全变了样。观景台不见了,这里也不是什么人工岛。到处都是浮动的蓝色与磷光,鱼儿、水母、我能叫出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各种海洋生物游荡在我的身边。
我这是在海底?但是我完全没有感受到身体被打湿,而且呼吸也十分正常。
真奇怪,这应该是幻觉吧……
我试着挥手去触碰一束正好经过我身旁的鱼群,没想到鱼群看到我的手接近立刻就扭动着身体迅速逃开了。
居然真的对我有反应,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了海底。嗯,果然这应该是幻觉吧,反正自从封锁区事件之后,我对这种离奇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我见过怪物和幽灵,经历过各种幻觉,家里还住着外星人和神(没正式上岗),再怎么不正常的情况也不会把我吓到了。
该说是好还是坏呢,唉,自己离正常人的范畴可是越来越远了。
现在还是专注于眼前的情况吧,除了置身海底之外,我的面前还有一道巨大的石门,石门两侧是不见边际的高大围墙。石门与围墙上都布满了绿藻和其他一些东西,表面有明显的残缺,时间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似乎这些建筑已经在水下沉睡了许久。
难不成这是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吗,那个被洪水毁灭的文明。虽说是玛雅传说里的东西,但玛雅人曾经预言2012的世界末日完全没有到来,我对这些传说还是不太相信。
“——”
石门毫无征兆地对我开启了。
是在叫我进去吗……?我向前走去,向着石门后的空间行进。
当我的脚踏进石门内的那一刻,我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身体本能地在害怕什么东西。
我抑制住颤抖,向前走了几步,周围的空间突然变了样,原本清澈透明的海水一下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邃而幽暗的深蓝,就好像水面上的光源突然消失了,而石门在我进入之后自动关上,我彻底与刚才的空间隔绝开了。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原来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我的头上是古老建筑的天花板,四周见不到其他海洋生物,只有海水涌动的声音,那些声音在这古老的遗迹中不断回荡、放大,让人毛骨悚然。
摸着黑前进,前方有一束光亮从正上方照射下来,那束光是这里唯一的一处光源,我抬头看去,这个古老的遗迹上方有一个天窗,亮光就是从那儿透过来的。
而光源的正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竖立着的棺椁(即便我是个外行也能一眼看出来),再走进些,我可以隐约看到棺椁的表面雕刻着某些奇怪图案,还有一些扭曲的符号。
那些符号我见过,博物馆里的遗物上、酒店的案发现场的墙壁上,全都是这些符号。
我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了那颗小石头。
“该不会是你让我看到这些的吧?”
石头不会说话,我知道,但要解释我正在经历的奇怪现象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那么,我面前的棺椁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就在我这么想时,巨大棺椁一瞬间变得透明起来,遗迹正上方的光线穿过透明的棺椁,照亮了里面的“东西”。
(它并未死去,只是在海底沉睡着,等待时机成熟。)
我的脑中响起一个声音。
(它将苏醒,重新回到地面上。)
沉睡在棺椁里的“东西”微微动了动,我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然后我看到了它,它也看到了我——
“啊!”
我从幻觉中惊醒。
这里是空无一人的观景台,夜色已经不如刚才的清晰,海风比之前大了一些,淡淡的腥臭味夹杂在其中,乌云也笼罩到了这附近,远处传来隆隆雷声,看样子一场大雨在所难免。
该回去了。
我克制住自己不再去想刚才看到的幻觉。
不过在回去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我走到观景台的栏杆边,抓起口袋中的小石头,用尽力气将其扔了出去。
黑色的光滑的小石头在空中自由飞行了一小段时间,最后回归了大海的怀抱,连沉入水中的声音都被海风和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所掩盖。
这块小石头就像刚才置身于幻觉之中的我,是如此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我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虽然我不太清楚酒店里发现尸体会不会对我们明天的行程造成影响。
等会儿警察应该会过来向我询问情况吧,要是被他们发现我把案发现场的东西拿走了(而且还扔掉了)就不好了,不过我也不会傻到告诉警察啦。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回到了酒店入口。
“嗯?”
就在我将要走进大门时,却在门口停着的警车旁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
说他可疑是因为那个人在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穿着破破烂烂的大衣,而且背着个显眼的大吉他盒。
我见过他,是在人工岛的广场上。他是布莱德先生,诚的老朋友。
“布莱德先生!”
我向他打招呼。
“哦,你好啊,小伙子(kid)。”
布莱德注意到我,走了过来,他说话说到一半突然混了个英语单词进去,我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该说不愧是外国人吗,英文发音和日本人的完全不一样。
“布莱德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工作啦,工作。”
“工作?”
布莱德歪歪脑袋,示意我看停在酒店前的警车。
“我和警方合作。”
“欸?布莱德先生不是在做清除害虫的工作吗?”
听到我的话,布莱德突然笑了。
“诚那家伙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嘛嘛,既然你都在他那儿工作了,告诉你也没差。”
布莱德把背着的吉他盒放下。
“我和诚原来都是斩鬼猎人组织的成员,我们还是同一个小队的搭档。”
“我倒是有听说过诚他曾经有搭档啦,原来就是布莱德先生啊。”
“不光是我,我们小队一共有三人,还有一个叫坂田侍郎的家伙,和诚不一样,他是货真价实的日本人。”
“你说侍郎大哥?欸?”
我记得当时听侍郎说过,他和诚还有另外一人组成的三人小队是任务完成率最高的。原来如此,就是这三个人吗。如此看来,布莱德肯定也是个身手高超的人。
“你认识侍郎吗?”
“因为他偶尔也会去事务所嘛。”
我第一次见到侍郎大哥就是在事务所里。
“啊,毕竟诚的事务所在日本嘛,不过我也偶尔会去日本。”
布莱德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打开,从其中抽出一根香烟,熟练地叼在嘴里,然后想把香烟盒递给我,递到一半却突然又停住了。
“对了,你有没有成年?”
“如果按日本的法律来算的话,我还差一岁。”
“我知道日本那边禁止未成年人喝酒,但是有关吸烟就不是很清楚,你抽过烟吗?”
“没有,我从来不抽烟。”
那就好,要保持个健康的肺——布莱德收回了香烟盒。
“说起来,布莱德先生为什么要和警方合作呢?难不成你也在做着和诚差不多的工作?”
“偶尔,不过我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这个岛上也有什么需要斩鬼猎人才能解决的事吗。”
“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需要能解决超常规事物所带来的问题的人。”
“只不过斩鬼猎人恰好是其中的一种?”
“对……这是‘组织’内部流传下来的名言,诚有跟你说过这句话吗?”
“不,好像没有。”
这句话并非我从谁的口中听来,只不过是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的。
“真是奇怪……算了,你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布莱德先生呢,这么晚过来不可能只是来散步的吧?”
“当然不是,只是我看到这边的天空颜色不一样。”
“不一样?”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除了黑还是黑,只是比起之前多了一些乌云,但漆黑的夜空怎么会有不同的颜色?
“我看到的和你们看到的不一样。”
布莱德突然俯下身子,把脸凑近我。这是要干嘛?
接着,布莱德先生用手稍稍把墨镜往下挪了挪。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布莱德先生在晚上依旧带着墨镜的原因了。
借助建筑物发出的灯光,我看见,在墨镜的镜片之后,是一对反射着诡异光芒的血红色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