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波洛斯死死盯着天空的洞，一手抓着隐目的手腕，好让魔力传导到隐目的身上。
多了乌洛波洛斯的协助，虫洞扩大的速度有了肉眼可见的提升。
或许是感受到一旁姮娥的视线，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能借用这具身体的时间似乎所剩无几了，但为了让你们不留遗憾，你有什么疑问就尽管开口吧，我会在允许的范围内回答。”
听到乌洛波洛斯这么说，姮娥赶忙开口：
“我们不是要关闭这个虫洞吗，为什么你们要加速虫洞的开启？！”
“月球的小姑娘，好好思考，我们虽然无从知晓这些外星生命的科技水平，但至少能够推断出，如果是人为开启这个规模的虫洞，需要动用的资源不可小觑，并且需要精密严格的计算，我们假设这个虫洞能够维持的时间是一分钟，那么这一分钟就不能提前或推迟……必须是正正好的一分钟，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这……”
乌洛波洛斯的推断确实有道理，但并不完美。
“就算加速了虫洞的开启，我们也不能确定虫洞能维持多久，你是在担心这个吧。”
明明没有看姮娥，可乌洛波洛斯却像使用了读心术一般，抢在姮娥之前开口。
“不能得知虫洞维持的精确时间，但我猜测这个时间并不长，我们并非初次和这些生物打交道，如果它们能够随意使用虫洞的话，恐怕不用特地等到今天。斩鬼猎人组织在过去已经处理过数次和它们有关的事件，我有自信这么断言。”
“虫洞那边过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最有可能的是‘旧神’，并且是在被我们称为‘旧神’的生物之中级别较高的那种，但具体数量不得而知。”
“如果对方的数量过多……”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真的，我现在倒是希望你们月球那边能帮帮忙。”
“我也想赶快联系上月球啦，可是我的万机匣根本没有信号……”
说着，姮娥抬起头，虫洞比起最开始已经扩张了一倍有余，空洞之内透出的已经不再是最初的红光，而是某种以现有的人类语言无法言说的奇妙色彩。
像是在呼应什么，周围那些诡异的植物生长得更快了，它们肆意地侵蚀着地面，以倒下的怪物尸体为养分，枝干向着上方的虫洞高高延长。
虽然这些不知名植物的出现给众人造成了一些阻碍，但大家都无暇顾及，每个人都在尽力专注在自己分配到的任务上。
地面上，希零用魔法拦住了大片大片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天空中的怪物被爱尔悉数击坠，体型稍大的怪物则是由BLADE和艾优合力处理。
乌洛波洛斯和隐目在不停地给虫洞输送魔力，姮娥独自看着忙碌的众人，只有她帮不上忙，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这时也不好再打扰他人，她只能紧紧盯着手里的万机匣。
远处又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地面也随之晃动。也许是诚又打倒了巨物吧，那种爆破建筑般的、震耳欲聋的声音，即便从远处穿透林立的高楼传来，还是会让人心头一惊。
虽然被震得有些站不稳，但地面上的几个人还是勉强维持了平衡。可站在高处的BLADE和艾优就没那么幸运了，这堪比地震的冲击让他们所在的大楼摇摇欲坠。
“小心，楼要塌了！”
BLADE大喊了一声，正在与怪物厮杀的艾优将利刃从怪物的头骨里抽出，迅速跳到了飞在空中的怪物的背上，她将怪物们当成平台，不断地向另一侧的大楼移动。
大楼开始倒塌，BLADE跑向楼顶边缘，同时用手中大提琴盒里的零件组合出一条金属长鞭，随后纵身跃向空中，用手中的鞭子抽向飞行的怪物的脚踝，荡着怪物缓缓降落。
“轰隆————”
楼房倒塌的碎片开始向着地面上的众人倾斜，在一片混乱之际，乌洛波洛斯将手杖一转，指向大楼的方向，建筑的碎块顿时变慢。
“哼……差不多了，各位，暂时撤离！”
随着乌洛波洛斯的指令，希零和隐目终于停下了各自的工作，乌洛波洛斯将手杖敲在地面上，道路忽然涌起波浪般的涟漪，将地面上的四人推到了数十米之外较为空旷的地方。
姮娥抬头看了看天空，虫洞的尺寸已经比最开始的要大上一倍，变成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巨洞。
“这算是……成功了吗？”
“不知道，但我们应该确实加快了虫洞的扩张。”
面对姮娥的提问，同样盯着虫洞的乌洛波洛斯只能摇摇头。
没有确切的信息表明会有什么东西会从虫洞的那边过来，但所有人都开始冉冉不安，莫名的恐惧和紧张开始在众人的心里悄然升起。
* * *
尽管附近的大楼倒塌，可怪物们还是源源不断地冲向虫洞中心对应的地面位置。
怪物的数量无法计数，他们大部分是由岛上的人类转化而来。
转化发生时，身处人工岛上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不同人种、不同信仰、不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高低贵贱的人类……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同一副模样。
他们回归了最初的形态，那是他们的造物主在遥远过去赐予它们的样貌，他们是狂热的信徒，他们争先恐后地来到虫洞下方，他们要见证主的再临。
肢体无规则地扭动、发出原始而纯粹的不和谐音，尽管朝圣的路途上牺牲了不少同伴，他们还是坚持着来到最后的地点。
所有怪物都能感受到来自虫洞另一侧的气息，那是他们刻在DNA里无比熟悉的存在……
吾主喀鲁特！吾主喀鲁特！祂将降临！祂将回归！
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植物，它们的圣花，已经扎根在地上，将死去的同伴当成养分，不断地生长着。
已经顾不上附近的几个微不足道的异端生物，所有到来的怪物纷纷跪倒在地，就连天上的先遣队，也停止了与异端的交战，组成了有序的阵型，在空中等待着主的到来。
而远处，一道身影缓缓靠近。
那是主在这个星球的代行者，曾被唤作“弗尔考特”的生物。
代行者缓慢地穿过顶礼膜拜的信徒们，穿过倒塌建筑的残骸，跨过胡乱生长的圣花，来到了虫洞的正下方。
不管之前发生的种种，此时此刻，代行者都必须完成它最后的任务。
代行者一言不发，仰头看着天空。血红天空中的巨大空洞里闪烁着诡异而美丽的光芒，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颜色，再有几分钟，他们的主就要穿越通道，来到地球。
距离朝圣中心的异端们也在呆呆看着天空，这些生物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维持了丑陋的模样。
或许是知道无法阻挡主的降临，异端们从刚才起就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想必主降临之后，会立刻清理掉这些异端吧——代行者在心里冷笑。
忽然，生长的圣花开始向着代行者伸出藤蔓，这是降临的前兆。
代行者心心念念的仪式即将完成了，他在这小小的人工岛上付出的一切努力终于有了结果。
藤蔓由下至上，顺着代行者的躯体向上生长，圣花的根须刺进代行者的身体，贪婪地吸收代行者的生命。
当代行者的生命结束，圣花将朝着主前来的方向盛开，代行者的使命就此终结，整个世界会再次受到主的眷顾。
代行者感受着自己逐渐虚弱的生命，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感官。
在其他的信徒看来，这是无比光荣的殉教行为，跪拜的所有信徒们都在默默等待。
很快，代行者的身躯干枯，大大小小的花朵穿破他的皮肤，在他的身上盛开。
伟大之主咯鲁特的代行者弗尔考特，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只是，在他的意识消失前的数秒内，刚才曾与自己交谈的陌生人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
（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
代行者忽然心头一惊，想要再说点什么，但很可惜，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活动的能力，无法挣扎，就连思考的力量也消失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代行者的意识在永久的迷茫与惊恐中消失了。
就这样，名为弗尔考特的生物死去了。
圣花冲破代行者的头颅，对着正上方无垠的空洞怒放。
* * *
时间快到了。西泽诺夫嘀咕着，透过车窗看向天空。
“还有多远？”
“快了，下个路口我们就停车。”
瑞斯特放缓了油门，雨后的湿滑地面让车子有些难以控制。
被武藤诚叫醒后，他们就马不停蹄地挨个启动事先设置好的魔法阵，岛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电子设备的信号，好在西泽诺夫的死灵术导航十分准确。
由于岛上的其他人类都被转化成了怪物，原本熙攘的马路变得空荡荡的，他们也不需要遵守交通规则，一路横冲直撞地前往目的地，迅速地完成了任务。
现在他们需要回到仪式的中心，也就是虫洞的正下方。
车子停在了路口，两人赶紧下车。
不远处是几个人类——乌洛波洛斯和其他几人。原本在空中作战的爱尔也已经降落，BLADE也顺利回到地面上，只有艾优还在另一边的楼顶。
“怎么样，旧神要来了吗！”
没等瑞斯特关好车门，西泽诺夫就立刻跑向幸存者们。
乌洛波洛斯回过头看着匆匆赶来的两人，甩了甩手杖。
“看样子快了，你就是负责死灵魔法阵的人吗？”
乌洛波洛斯在娑婆耶流空的记忆中见过眼前的男人，他和他的小队当时想通过绑架娑婆耶流空来威胁武藤诚，最后以失败告终。
显然，西泽诺夫并不知道乌洛波洛斯在操控着流空的身体，他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几秒。
“啊！你是那时候绑架娑婆耶先生的坏人！”
“上次被打得还不够惨吗？”
一旁的姮娥和爱尔也认出了西泽诺夫，这让西泽诺夫更加尴尬了。
“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如果没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组织’叫来帮忙的。”
眼前的这位青年把手杖横在两位女孩面前，他看上去并不紧张，神态和气质与西泽诺夫第一次见到他时大相径庭。
“魔法阵准备好了吗？”
“只要启动最后的程序，随时都能用……等等，你怎么知道？”
西泽诺夫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个青年怎么会知道“组织”的安排？
“详细说明有些麻烦，我在借用这个青年的身体，现在与你说话的并不是当时你见到的人。”
当然，乌洛波洛斯通过读取娑婆耶流空的记忆，已经知道了他曾经被包括西泽诺夫在内的四名俄罗斯斩鬼猎人的绑架。
虽然这几个俄罗斯人的遭遇值得同情，但现在并不是可怜他们的时候。
“之后听我的指示，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启动。”
乌洛波洛斯再次把视线转向天空，其余的人也纷纷把注意力转向天空。
终于——天空中巨大的空洞深处，逐渐出现了黑色的轮廓。
仅仅是看着，地上的众人就开始感到头晕目眩，随着轮廓逐渐清晰，众人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甚至难以站立。
所有人的心中充满了说不出来由的恐惧、敬畏，无人胆敢设想天空中未至的存在降临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
刹那间，电闪雷鸣，空洞周围的云层发出震耳欲聋的雷声。
整个人工岛开始晃动，人工岛周围的海域产生了特大的暴风雨。
在岛上的众人无法看到，在周围海上的暴风雨中，不可名状之物纷纷从海底拔地而起。
大自然似乎在拒绝这个即将到来的生物，它的存在是亵渎、是侮辱、是对这颗星球上所有生灵的不敬。
但纵使再大的风暴，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围绕着人工岛，不可名状的生物们开始向岛靠近，它们从千百万年的沉睡中苏醒，为了迎接自己的同伴再次光临。
像是回应同伴们的呼唤，空洞之中的生物终于出现了。
它从天空中垂下，宛如脱离刚母体的新生儿，重重地降落在地面。
数十米的巨大身躯将地面压陷，整个人工岛为之震颤，在地面等待着它的怪物们纷纷蠕动、扭曲起来，发出人类无法理解的声音，表达对造物主降临的欢喜，随后被震动的余波冲击、被倒下的建筑掩埋、被造物主的身躯压碎。
巨大生物缓缓站起，身躯屹立于大地之上，似乎毫不在意脚下这些渺小的存在。
这个生物有着类似人体的躯干和四肢，但它的头部却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形状，再仔细看的话，它的身躯和四肢布满了扭曲而怪异的肌肉，它的形体上看不出丝毫符合人类美感之处。
在稍远处的乌洛波洛斯众人紧盯着这个巨大的生物，除了乌洛波洛斯之外的其他人都努力地向要看清那个生物的样貌，但无论怎么努力，他们就像身处大雾中一般，只能看到那个生物模糊的轮廓。
这都是因为乌洛波洛斯刚才偷偷使用的魔法，他用魔法阻断了人的部分知觉，如果有人直视了这个生物的全貌，恐怕会当场发疯吧。
这并不是人类能够直视的存在——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过先例。
当然了，乌洛波洛斯自己也没有直视这个生物，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青年的身体是无法承受此种压力的。
“死灵术士，该启动了。”
乌洛波洛斯拍拍西泽诺夫的肩膀。
“现在吗？”
“没错，我们要好好欢迎这位客人。”
听到指令，西泽诺夫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骨质小哨子，轻轻地吹了一声。
哨子没有发出响声，周围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是事先布置的魔法阵没生效吗？众人面面相觑。
西泽诺夫有些惊慌，想要再次吹响小哨子，却被乌洛波洛斯拦住了。
“已经生效了。”
“生效？但……”
“无需担心，我的朋友，接下来你们只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即可。”
乌洛波洛斯举起手杖，在空中随意挥舞了几下，仿佛在确认什么。
“机会难得，我要跟这家伙去打个招呼。”
说完，乌洛波洛斯向着空洞之下，新生儿般的造物主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