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罗马教团和斩鬼猎人组织,世界上还有许多奇怪的组织。我就说几个和我们事务所业务范围重叠的。”诚一边下楼梯一边对我讲解。
“法国的‘银盾’协会,他们是圣殿骑士的分支,但是脱离了圣殿骑士,你还记得小丫头的保姆吗,你在封锁区见到的那个骑士,她就是银盾的人。
‘屠魔者’,北美的雇佣兵集团,或许叫赏金猎人更好一些?反正没差别,相对于‘组织’而言,那群家伙不过是一帮强盗和流氓。
‘圣洁十字’,一帮信仰新教的宗教狂热分子,但他们至少比教团光明磊落得多,他们也不像屠魔者那样收取高额费用,完全是在做义工。”
诚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有信仰的人真可怕,不是吗?”
“信仰……”
“你的信仰是什么,小鬼。”
毫无防备地,我被这么问道。
“我的话……”
我没有任何信仰,没相信过任何宗教。硬要说的话,能成为我信仰的就只有一个东西——
“金钱。”
没错,只有这个才能成为我的信仰。倒不如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信仰,一种是对金钱的信仰,另一种是非金钱的信仰。
“真巧,我的信仰和你一样。”
尽管诚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但他的脸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根本无法联想到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钱是个好东西,不管怎么样,想要在现代社会生存就离不开钱。这里不是原始社会,不需要过多的求生技巧,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办到。即便像我这样的怪物也需要钱。”
我们走出了建筑物,诚跨上摩托车,点火。
“小鬼,你还记得你看到的粉末在哪边的栏杆吗?”
我想了想,然后指着前方。
“上车。”
我坐上摩托车,诚也戴好头盔。
一路狂飙。我根本喘不过气,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到了。”“呜哦哦哦!”
诚在路中央突然来了个180°急转弯,我差点被甩出去。
虽然这样停车看上去很帅但好歹考虑一下坐在后座的人的感受啊!
“下车。”
距离诚说“上车”不过两分钟,摩托车在空无一人的路上速度比在城区里还要快,虽说没有顾忌,好歹考虑一下坐在后座的人的感受,也就是我的感受,我刚才都快吐了。
“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诚摘下头盔,我下车,诚像刚才那样将车随便往路边一放。
“他们?”
“就是通过魔法阵传送过来的家伙。”
“他们是什么人?”
“等会儿再说。”
诚带着我在破烂的街道上穿行。
“你确定我们不是在乱走?”
“我能闻到那些家伙的味道,他们身上的气味太重了。”
闻……你难道是狗吗?
“我能辨认出邪恶的气息、神圣的气息以及血的味道。”
“什么?”
“嘘。”
诚抬手示意我安静。
他的脚步变慢了,我也随着放慢脚步。两个人悄悄地来到了一个路口的转角,从墙边探出脑袋,我们看见一群穿着奇怪长袍的人正在街上缓缓行走。
这群人大概十来个,他们的脸被光滑的金属面具挡住,他们戴着高高的帽子,身上是宽大的洁白长袍,手中拿着金色的铃铛,一边摇铃一边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看起来像在举行邪教活动。
这些人的身高整齐,看不出身材和容貌,想必那奇怪的行头就是为此而作。
“那些就是‘圣洁十字’的家伙,他们身上的圣水味令人作呕。”
“他们在干什么?”
“某种驱魔仪式。”
“咔。”“……啊。”
我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碎裂的混凝土块,发出了引人注意的响声。
“……”
那些人好像注意到了,纷纷转头面向这边。
“诚,怎么办?”
“我正好也有话问问他们,无所谓了。”
诚丝毫不惧,大摇大摆地从转角走出来,没办法,我只好跟在诚的后面。
“新教徒们,光临此处有何贵干?(拉丁语)”
诚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向那群人发话。
“武藤诚,可怜可憎的污秽怪兽,你为何会来到这里?(拉丁语)”
那群人同样以我听不懂的语言回话,他们都带着面具,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在说话。
现在我只能充当空气,就当我不存在吧。
“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替仁慈的主前来驱逐这片疮痍之地上的邪恶之物,引导迷失的灵魂找到天堂的路。”
“所以你们就用了教团的魔法阵传送了过来?”
“是的,主会宽恕我们。”
“你们千里迢迢跑来远东地区我没意见,但我要说一句,那个魔法阵是要被清除的,你们现在最好给我回去,不然自己想办法。”
“在没有完成工作之前,我们不会离开。”
“那我去破坏传送魔法阵了。”
“武藤诚,你身为邪恶的化身,本不应存在于世,但主允许你的存在,你应心怀感激。”
诚摇摇头。
“敢这么说,你们这群人里究竟有多少和真正的神祇见过面。”
“我们通过特殊的方式与主交流,每个人都能亲自与主沟通。”
“呵。”
诚发出了嗤笑声,那是发自心底的嗤笑。
“还有要说的吗。”
“我们向你传达来自天上的信息,寻求试炼者会于近期接触你,北欧诸神希望你予以配合。”
“有意思。”
诚说完掉头就走,而那群人也继续他们奇怪的行为,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所以只能一头雾水地跟着诚往回走。总之没发生大的冲突就好,和平万岁,I love peace。
“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回去把刚才的魔法阵破坏掉就完了。”
“就这样?”
“工作比预想中的简单,应该庆幸。”
“……话说,你们刚才都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交流了一下收入问题,真是无法理解那群新教徒,完全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嘛,资本主义的运作方式在他们身上不适用,也许‘圣洁十字’的获利方式更为原始吧。”
所以说诚到底在说什么,即使用日语说我还是听不懂。
后来,我们两人回到那栋建筑物的顶楼,我按照诚的指示,从魔法阵内部开始一条一条抹去魔法阵的刻痕,这看似简单的工作却比想象中的花时间,我们完全清除魔法阵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好……完成了。”
“已经清理完那边了吗,来帮个忙,小鬼。”
诚的手中出现了他的武士刀(我已经司空见惯了),诚双手持刀举过头顶,好像随时要劈下来。
“我要做什么?”
“站着别动,在我挥刀的时候看看周围有没有出现裂痕。”
“什么裂痕?”
“空间的裂痕,应该很明显。”
诚后退一步,然后用力挥刀,我看到周围的空气中出现了明显的黑色裂痕。
“有裂痕!”
“这样的话还不够,稍微让开点,小鬼。”
我挪动脚步,远离诚。诚再次挥刀,这一次的力道和幅度更大,空间中出现的黑色裂纹更多更密集了。
“裂纹变多了还是变少了?”
“变多了。”
“再来一次,如果你听到像玻璃碎掉一样的声音就告诉我。”
诚迅速挥出武士刀,刀刃几乎要劈到地面,同时我听见周围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黑色的裂纹遍布周围的空间,然后全部崩裂分离。
“黑色裂痕碎掉了!”
“好,工作完成了。”
诚的刀消失在空气中。
“那些黑色的裂纹是传送魔法的保护装置,作用是防止传送时产生的空间波动影响目的地的时空,不过魔法阵不存在了,那个保护装置也失去了意义,如果不破坏掉也会留下隐患。”
“随便挥几刀就能破坏吗,这保护装置也太弱了吧。”
“那是因为我的刀比较特殊罢了,走吧,这次的委托完成了。”
“咦?这是委托?”
“我没说过吗?”
“没有。”
“无所谓了,回去吧。”
之后诚也没有告诉我委托人究竟是谁,报酬有多少,虽然我没必要知道这些,但我隐隐觉得诚的样子有些奇怪。
接下来是发生在我们回到事务所之后的事,我的精神再一次陷入恍惚,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了,中间的记忆一片空白,我完全不能回想起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了看日期,居然已经过了两天。
我的精神没有问题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究竟怎么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也听不见艾优和姮娥的声音,也许她们正好不在家吧。
“哟,娑婆耶流空。”
背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我被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
一个男人站在我的床头上(他是怎么做到的)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房间里并不暗,可是我没办法看清他的脸。
“你是……”
“不认识我了?明明一个多月前才见过,嘛,不过没关系啦。”
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说我们之前见过面,可我没有什么印象,也许是我真的忘记了吧,我只是隐约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
“你似乎陷入了麻烦。”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
不知为何,我觉得我应该把自己的问题告诉这个人,他的存在给我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记忆这种东西谁说得清呢,它是不确定的,甚至可以伪造。”
“你的意思是记忆不可信吗。”
“不,记忆是可以相信的,即使存在着不真实的部分,相信与否也要看你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你相信哪部分的记忆取决于你自己,即使是虚假的记忆,你若是相信了,对你来说就有了意义。即使是真的记忆,你要不相信,对你而言就毫无意义。”
“但我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
“那是?”
“我认为自己没有睡着,但我的记忆却出现了空档。”
“失忆症?还是别的什么?这些都不重要啦,听好了,有时候你以为自己醒着,但你睡着了,有时候你以为自己不记得了,但你还记得。”
这是在打禅语?
“你要是没理解也无所谓,有时候不让你想起来反而是为你好,某些记忆不一定有存在的必要,至少对现在的你来说,是这样的。”
“不必要的记忆……”
“就说这么多了,这场梦结束之后你也会把我和你说的话忘掉的吧。”
“等等,这是梦?”
“也许是又也许不是。”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快被他的话搞晕了,这个人说的话像是在猜谜,但我现在没有心情玩猜谜游戏。
“还有人等着你,快醒来吧,有些事情你是不需要记住的。”
男子说着,从我床头一跃而下,竟然像幽灵一样穿过我的身体,正当我感到惊讶时——
“啊!”
我睁开眼,从床上惊起,心脏跳个不停。
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但我想不起自己梦到了什么。
“……呼……”
艾优坐在床边,上半身趴在我的被子上睡着了,。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
艾优睁开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流空。”
“嗯?”
“……我饿了。”
“我懂了。”
我下床,艾优依旧趴在被子上不愿起来。
“叮当。”
我的脚踢到了某种东西,弯腰一看,那是两瓶已经空掉的小瓶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小瓶子,但我能肯定一点。
这是装有我在事务所喝下的透明液体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