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为何人。”苍老沉重的声音，仿佛朽木断裂的声音。
我睁开眼，我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家伙。
“汝为何人。”
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那是一个被包裹在古老铠甲之下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那是战国时代的铠甲，已经破败不堪，散发着浓厚的历史感。铠甲上散布着许多刀伤和箭伤，甚至有没拔下来的箭镞。
这家伙的脑袋被头盔和面具完全覆盖了，只露出两个黑色空洞的眼窝——也许这家伙的眼球被挖掉了？
我完全没感受到这家伙的气息，这家伙的身上甚至连死人的气息也没有，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要知道，几乎任何东西都会有自己的气息，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但凡是存在的东西，都会有气息。单气息来讲，我面前的这家伙更加接近“不存在”的状态。
这家伙就像空壳，像是被挖空的树干，古老铠甲之下的是空洞，什么也没有。
我对各种各样的气息都很敏感，这家伙能在不被我察觉的情况下来到我面前，有两下子。
“汝刀所持，‘魔斩’耶？”
他（？）似乎认识我的刀。我刚才并没有把刀收回灵魂中，而是插在地上当成拐杖，手紧紧抓着刀柄，这么做是为了随时应付身边发生的情况。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我的刀。我举起刀，随意摆弄了一下。
“你想要？这玩意儿可是非卖品。”
“金发黑衣之勇者，吾请战。”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这家伙好像要和我决斗的样子。
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我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
“好吧，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和你打一场。”
我用刀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然后将刀尖指向他。我比较担心的是他听不懂现代日语，所以干脆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这家伙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感觉到他身上忽然有了一丝气息——非常微弱的气息，可我却能隐隐之中窥视到这份气息曾经是多么强大。他虚无的眼窝中亮起了两道幽光，如同快要熄灭又在苦苦坚持燃烧的烛火，我终于可以确定这家伙的身份了：他是亡灵，有某种深深执念的亡灵。
这家伙在寻求什么？他为什么会在地狱十九层？他生前是什么人？
算了，这些与我无关。现在我要做的也就是痛痛快快和这家伙打上一场。
“！”
这家伙的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刀，那把刀的样子和我的“魔斩”相差无几，除了刀柄的颜色是白色之外。
我可没听说过“魔斩”有什么姊妹刀，又不是干将莫邪这类雌雄剑。但这家伙的刀……搞不好真的和“魔斩”有点关系。
他举起刀，摆出了架势，我也摆出架势。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回不能像平常那样糊弄过去，这家伙是认真要和我打，我必须回应他的期待。
我们各自向前一步，然后举起刀向着对方猛冲而去。明明这里不会起风，可我分明觉得耳边有呼啸的风声。
“铛！！！！！”
刀刃碰撞。
地狱，冥界底下的亡者监狱。
冥界西部很久之前也被叫做地狱，但现在公认的地狱是位于冥界大陆下的亡者监狱。
地狱分为十八层，从上往下是一到十八层，层数越高，关押的犯人罪过就越重。据说在十八层之下还有十九层，那地方关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是不被允许超生的罪人。
地狱的结构就像倒过来的创界山（注：“创界山”出自动画《神龙斗士》），越往下越狭窄。每层设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各层会有定期联络。层与层之间通过缆车移动，大概要十五分钟才能移动到另一层。
而我现在就在通往第一层的缆车里。
“……”
这种交通方式效率真低，我切身体会到了。
十五分钟的时间，我就只能干坐在缆车里，窗外也没有值得看的景色，期待地狱有什么好景色的人脑子肯定有毛病。
要是打开窗户跳下去会不会更快些？我好歹也是交了钱坐缆车的，就不能加个速什么的吗。
进入地狱不难，只要给地狱入口的看门狗带点玩具就行了，我特地去买了狗狗最喜欢的皮球，那只有三个脑袋的狗狗玩得不亦乐乎呢，我就趁着这会儿直接走进了地狱的大门。
进门之后便是坐缆车的地方，那个缆车管理员看到我这个外人闯进来非常吃惊，好在我是有备而来，我掏出冥币和左轮枪让他二选一，他很聪明地选择了前者，于是我得以坐上缆车。
那个带黑色斗篷的家伙没有告诉我具体的位置，所以我只能自己寻找阎王女儿的下落了。前五层是关押一般罪人的地方，要进入比较简单，再往下就需要特殊许可了，我想绑架犯再厉害也没办法弄到那样的许可吧，越是往下就越危险，因为地狱关押的可不只有“罪人”啊。
再补充一下，地狱没有牢房的概念，整一层都是供囚犯活动的空间。除了犯人之外，地狱里各还有种各样的“原住民”，犯人和那些原住民被扔在一起放养，与其说地狱是监狱，倒不如说是野生动物园？每一层的管理机构都会把自己裹在厚厚的防护设施里，派出少量人手巡视其他地方。对于最下面几层来说，只要防护设施没有被破坏就算“平安无事”了。真搞不懂那些管理机构，特地来这里干活不是受苦吗？
缆车缓缓停下，看来是到站了。
我走出缆车，负责接应缆车的工作人员看到我大吃一惊，他们也许以为缆车里是派来定期联络的家伙吧？
缆车到达的应该是管理设施内部，没有什么危险。
“喂，你是什么人？你没有穿着工作服，请出示你的工作证。”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向我走来。
“我就问一句。”
“什么？”
“大概三天前，有没有人下来过。”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看来绑架犯不止一人。
“告诉我详细情况。”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我赶时间，快说。”
我拔出马格南指着他的脑袋，其他工作人员见状纷纷愣住了。没时间跟他废话，如果冥界古帝的血统会招来各种坏东西，稻叶的安全就岌岌可危，地狱里牛鬼蛇神可不少。
“入侵者警报，入侵者警报……”
好像有人按了警铃，警报声响了起来，我没在意，用枪口顶了顶我面前工作人员的额头。
“他、他们去了下面。”
“具体是哪一层？”
“不知道，每一层缆车的运行都是独立的，我们只知道他们去了下面。”
“三天前吗，有没有回来的人？”
“没有……”
“‘他们’是怎样的家伙。”
“那些人穿着黑色的衣服，他们还带着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孩，那好像是现任阎王的女儿。”
“你们就这样让他们下去了？”
“那些人有最高级通行许可，我们也没办法……”
居然搞到了许可？该死，希望他们不要把阎王女儿带到最下层。
“入侵者，不要动，你被包围了！”
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冲了出来（看着和电影里面的特种部队没区别），这群人就是这里的安保人员了吧，他们手里拿着冥界生产的奇怪枪械。带头的是一名女性，她手中握着的枪和别人看上去不太一样，身上穿的护甲也不一样。
“通往下面的缆车在哪儿？”
我继续问面前的工作人员。
“在另一边……”
他指了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似乎是这个房间的出口，现在被那群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挡住了。
我终于有心情来观察这个地方了。这里是个圆形的大厅，我坐的缆车是从正中央降下来的，四周是白色的墙壁，顶部被厚厚的铁皮覆盖着，刚才缆车下来的入口好像自动关闭了。如果缆车降落点是圆心的话，这个圆形大厅的半径大概是五米左右，除了几个休息用的座位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就只是一个接应的站台而已。要去下一层的话得到另一边坐缆车吗……真是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从这里下去。
“请立即释放人质！”
安保人员中带头的女性对我呵斥道，我想她应该是小队长什么的吧。
我收起枪，然后轻轻推开那名工作人员，他飞快地逃走了。现在我所面对的只有一群把我当成了入侵者的安保人员……实际上我是非法入侵的没错。
真麻烦，我可不愿意在别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万一我下去见到的只是阎王女儿尸体，那就不好了。没能完成委托会让我的名声变差的啊。
“不要动，请把你的武器放在地上！”
我刚想向出口走去，却又被呵斥了，那些安保人员的枪齐刷刷对着我。
“让我算算。”
“什么？”
那名女性小队长举枪走上前来。
“我在算是跟你们解释更快还是我亲自动手更快。”
“要解释的话请到拘留室。”
这句话让我有了判断。
“那就没办法了。”
这些安保人员应该都是普通的冥界人，我还得稍微手下留情。
我一个踏步上前，抓住小队长的手，夺下她的枪扔到一边。她立刻挣脱了我，然后一拳打了过来，我伸手接住这一拳，然后将她拽了过来，并用擒拿术把她的手臂扭到了背后。
“唔！”
“队长！”
其他的安保人员有些慌张了，他们没敢胡乱开枪，大概是怕误伤吧。我抓着小队长，走向出口。
“让开。”
挡在门前的人乖乖让了路，我带着小队长来到另一边，又命令这边的工作人员启动通往下层的缆车，然后我带着小队长进入缆车。
“啊……你这混蛋！！”
确认缆车已经离开一层之后，我放开了小队长，没想到她回身一脚踹了过来，我侧身闪开，她拔出护甲上的匕首。
“你不可能打赢我的，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接着反制了几回她的CQC（注：近身格斗术（Close Quarters Combat）的缩写），顺便抢过了她身上的匕首，看到她仍有反抗的意思，我不禁叹了口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问问题之前先放弃反抗吧……这样下去我反而像坏人了。”
由于她不断攻击我，我只能用一种非常糟糕的姿势把她压在身下，以阻止她的反抗。
“……我懂了。”
大概是意识到这个姿势太过于羞耻了，小队长只能点了点头，我立刻放开了她。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跟我稍稍拉开距离并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不过缆车内的空间十分狭小，她也没办法离我太远。
“我是来完成委托的。”
“委托？”
“三天前，现任阎王的女儿被抓走了，我受人之托来救人。”
“你是说三天前下来的那群人？”
“就是他们绑架了阎王女儿。”
我把手中的匕首递回给她，她犹豫了一下，谨慎地接过匕首。
“我说，你有下去的通行证吧。”
“有是有……”
小队长缩起了身子。
“我没打算抢，不用反应过度。”
“我可不会轻易信任来路不明的人。”
“无所谓，我只需要你配合一下，毕竟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可不想在下面几层遇上同样的事。”
“哼。”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她瞪着我看了很久，突然叹了一口气。
“……仅此一次。”
她终于肯配合了吗，这会给我省去不少麻烦。
之后我顺利通过了二、三、四层，在去往第五层的路上，小队长忽然对我说：
“我的权限只允许进入第五层，接下来的你自己想办法。”
“十分感谢。”
我透过窗户，向下方看去，下面是一片荒芜的大地，防护设施在其中显得尤为醒目。越往下，层与层之间的间隔就越大，到后面只会变成越来越无聊的旅途。从第四到第五层的时间已经是最初的两倍。
我很想直接从窗口跳下去，但那样子就无法进入下一层的防护设施了。
……
…………
超闷的。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什么也不能干，实在太闷了。
“……”
我看了一眼小队长，她似乎跟我有同样的想法。确实，和一个刚打过架的人挤在同一个地方确实很难受，这时候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尴尬。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突然说话，小队长被吓了一跳。
“为了给烦闷的女士带来解脱，作为男士先开口是礼仪。”
“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礼仪。”
没想到她看也不看这边。对话中断，还真是不领情。
“黑无常。”
隔了半晌，她突然蹦出一句话。
“嗯？”
“我的代号。”
“真是有意思，安保人员还需要代号？”
“地狱的安保部队比较特殊。”
“原来如此。”
就当做是这么一回事吧，反正我对他们的内部组织结构毫无兴趣。
“这里为什么不修个电梯，至少比缆车什么的有效率吧。”
“这个提议不是没有过，但是，政府每年的拨款非常少，根本没有足够的预算。”
“还是换个话题吧。”
这话听起来有够现实的，我好不容易来趟地狱，还以为能脱离现实呢。
“你不是冥界人吧。”
“当然不是，我可是生活在地上世界的。”
“为什么特地来到冥界？”
“我说过了吧，有人委托我寻找阎王的女儿。”
“所以，因为委托你就独自闯进地狱，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知好歹呢？”
“你就算打得过我，也不可能一个人面对这里的其他东西。”
“真要说的话，我有自信把第一层到第十八层的所有东西杀光，但这么做我没有好处。”
“你……有些狂妄过头了吧？”
听到我的话，黑无常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没事，你就当我在吹牛吧。”
“……真搞不懂，地上的人都是这么古怪的家伙吗？”
到站了，我们离开缆车。这里与前几层毫无差别，都是白色的圆形房间。不过我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有点不对劲。”
按理来说第五层会收到缆车移动的通知，并派出人员等候缆车（就像我刚下第一层那样），但现在这里却空无一人。黑无常也觉察到不对劲，她默默抽出了匕首。
空气中有淡淡的铁锈味……或者是血的味道，我很确定我的嗅觉没出问题。
我们来到另一边的房间，通向下层的缆车并没启动，这里同样没有一个人，但空气中的味道更重了。
“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嘘——”
我抬手示意黑无常安静。周围很安静，没有奇怪的声音，等了一会儿之后我才放下手。
“你们冥界人会流血吗。”
“当然了，为什么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这里有血的味道。”
“你说什么？”
“来吧。”
我走向通往设施内部的门。
“噢，真壮观。”
“！！”
血，到处都是血。地上躺满了尸体，冥界人的尸体，其中有工作人员的，也有安保部队的。血迹早已干透，看来惨剧已经发生挺久了。黑无常的脸色不太好，她开始检查这里的尸体。
“在冥界尸体会腐烂吗？”
我走向一具安保人员的尸体，检查了上面的伤口，这是被某种大型动物撕咬的伤口，直接破坏了护甲。尸体附近散落着零星的弹壳，冥界生产的枪械掉在一旁，看来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喂，你去哪儿。”
我看到黑无常跑向另一扇门，门旁标着我看不懂的文字，那应该是冥界的文字。没办法，我先跟过去看看好了。
我追着她来到一个充满了电子设备的房间，这里空无一人，也没有战斗的痕迹。黑无常拿起一个像是对讲机的东西，摁了两下旁边的绿色按钮，“沙沙”的电流声从装在房间各处的扩音器传出。
“滋……滴滴！正在连接至通讯频道。”
冰冷的合成人声响起，看样子这里应该是负责各层联络的房间。
“连接成功，请选择接入口。”
“接入管理层总路线。”
“正在连接——”
声控？还挺高级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肯花这么多钱在这种地方，却不舍得修个电梯替代缆车。
“你好，现在不在例行联络时间，请问有什么事？”
等待一段时间后，回应的是一个懒洋洋的女性声音，听上去就像刚睡醒。
“我是一层安保部队的队长，代号‘黑无常’，现在通报紧急情况，五层有大量人员死亡，基本断定是人为事件。”
“什么？黑无常，请报告你的位置。”
“我在五层。”
那个慵懒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不少。
“稍等，我立刻接入五层的摄像头，请告诉我详细情况。”
“我刚到，还没来得及详细调查，之前没有任何人报告吗？”
“没有。”
“那恐怕这里没有别的幸存者了……”
黑无常正隔着对讲机和那边的人报告情况，我什么也做不了，姑且听听看有没有值得利用的情报吧。
“现在已经派遣人员过去，黑无常，你是一层的安保队长，为什么会在五层呢？”
“这是因为……”
“之前正好接到报告说有身份不明的人闯入地狱呢，看来这个问题得由你身后的那位先生回答了。”
我抬头，看了看房间顶部，那里正好有个摄像头对着这边。原来如此，能通过摄像头看到吗。
我走到黑无常的身旁，伸手示意她把对讲机拿来。
“就用最简短的话说，我是来自地上的斩鬼猎人，受阎王委托来找他的女儿。”
虽然让我接下这个委托的是音，不过就结果而言都没差啦。
“你就是那个闯入者吧？”
“在我之前还有一群绑架犯带着阎王女儿跑了进来呢，你们的人似乎没有报告？”
“还有这回事？黑无常，解释一下。”
“我只负责安保工作，我想是因为那群人有最高通行许可，负责联络的人员才没有报告。”
“哎呀呀……真令人头痛，下个月的工资评定有戏看了。”
“对了，虽然不知你是何方神圣，能不能帮我查查这几天有没有人去第六层。”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有办法证明你的身份和目的吗？”
“去向阎王核实吧，或者去找‘中介人’，那个老太婆是不会说谎的。”
“‘中介人’？”
“我是她儿子。”
说完这句话，我能感到对讲机那边明显的惊愕，黑无常也同样以惊讶的目光看着我。
真是，非要我把话说到这份上吗。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明白了就别废话，我赶着救人。”
“已经查到了，这几天没有通往六层的缆车运行记录。”
没有，可以简单理解为那些绑架犯还在五层吧，这样轻松不少，不需要对付太过麻烦的家伙。
“还有一件事，你现在连接了这个设施的所有摄像头吧，能不能确认这里有没有其他人。”
“确认过，正如黑无常所言，这里只剩下你们两个活人了。”
“那他们就在外面咯。”
已经确认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我掏出马格南检查了一下，之前骑马追逐中用掉一颗子弹，转轮里还有五发，大衣里还有一轮子弹，总共十一颗。而12号霰弹还算充裕，能够节省还是节省吧，在冥界没有什么途径补充弹药，打死敌人也不会掉子弹。
我将马格南放回，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救人。”
“可你根本不知道绑架犯的位置吧。”
“我自有办法。”
“算了，黑无常，你也和他一起去吧，也不能放着那群绑架犯不管，支援的人随后会到。”
“了解。”
通讯结束。
黑无常带着我来到了设施的外部，我们坐上了外出巡逻用的敞篷越野车（冥界都有了跑车，有越野车也不稀奇了），奔驰在无垠的土地上。地狱的天空比冥界要暗多了，而且这里的地表一片荒芜，尽是些碎石沙砾，看不到任何的植物。地面也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好在越野车的抗震性能不错。
“现在出来了，该怎么找到他们？”
“观察。”
“观察？”
我站在座位上，仔细观察周围。音对我说过，冥界古帝后裔的灵魂会吸引冥界所有的生物，如果真是这样，地狱的生物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就像异虫（Zerg）会发自本能地被灵能吸引一样。
“看到那些正在移动的生物了吗，跟上，别管那些游荡的罪人。”
我指着不远处的一群奇怪生物，那些应该是地狱的野生动物。
黑无常开车跟上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地狱生物，而且她真的照我说的做了，一路上撞飞不少被发配到这里的罪人。
“用不着管那些罪人，它们能被关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黑无常开着车一边撞飞了几个，一边对我说道。
确实挺仁慈的。
“看到了吗，有更多的生物朝这个方向来了，说明我们没错。”
开了一段时间，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地狱生物，它们种类不尽相同，却不约而同向着同一个方向行进。
“你有什么根据？”
“根据是斩鬼猎人的秘密，总之我们不久之后就能看到绑架犯们……或者他们的尸体了。”
要应付那么多的地狱生物可不容易，那些绑匪应该是知道稻叶的身份的，但带人到地狱来还是太危险了，地狱的生物可没什么善茬。
在找到人之前重新整理一下有关敌人的信息吧：
绑匪不止一人，这是之前我问出来的。
他们的目标是与冥界古帝有关的人，因为他们的人把音也当成了袭击对象。
他们有可能会用黑魔法，在我和音遭遇的那些灵体生物可以用死灵系的黑魔法召唤出来，迪亚布罗议员的保镖们被灵体寄生——同样是死灵系的黑魔法。
如果第五层保护设施内的惨案是他们干的，他们有可能带着某种大型生物，能咬穿战斗防护服的牙齿可不多。
“小心！”
车子忽然来了个九十度甩尾，然后停住了，我差点被甩出去，好在我及时抓住了车门。
“怎么突然停车了？”
“不然你想让我跟着这些怪物一起送死吗。”
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第五层的边缘，而那些地狱生物全都毫不犹豫地冲出边缘，掉了下去。那个灵魂真的有这么强的吸引力吗……
算了，至少确认了稻叶（或者她的灵魂）还活着，这已经是万幸了。就算没法把人带回去也要把灵魂带回去。
“你知道下面是什么吗？”
我问黑无常。
“不知道，还没有人敢尝试这种自杀行为。”
“那我只能亲自去找死咯。”
“喂，你认真的！？”
我从车上一跃而下，然后随着前赴后继的地狱生物们冲向边缘。
“如果我真的死了那才好，就让我期待一下吧！”
从边缘往下看，下面是深邃的黑暗，那些地狱生物们义无反顾地向着黑暗坠落。
“别做傻事，喂——！！！”
无视黑无常的声音，我从边缘一跃而下，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俯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