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并非如此,因丝绸蒙盖住眼睛,多朵对自身的情况不甚了解。一来,多朵正直青春年少,气血旺盛,第一次看见这么个谪仙模样的人,还是第一次;二来,他随着成长,也渐通些许人事,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可事实的答案可不是什么“宽衣解带”,就在下一瞬,一股强大的气流以他为中心旋转着。与风暴伴随而来的,便是这深入骨髓的灵魂之痛——似万虫侵蚀般锥心蚀骨,又像是身体的每一个零部件拆分组合。
全身都在悲鸣着:眼睛、身体、四肢、五官,甚至是眼睛上的眼睫毛,仿佛都在承受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
“啊啊啊!!!”终于,他还是承受不住这非人的痛苦,晕倒了……
清晨,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翩,疏林如画。
有诗云,绝壁过云开锦绣,疏松夹水奏笙簧。这徐徐的激水声,听来别有幽情。早起的奴婢人等,穿林而过,倍添韵致。
祠堂的门,在大奶奶到来的第二天便成为了一方“净土”,在南亲王的吩咐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大奶奶的“仪式”。
祠堂内的一个少年醒来——正是多朵。此时,他只觉心内发膨胀、眼中似醋、脚下如棉,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他解下了蒙着的丝带,睁开眼看周围时,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的眼睛失明了。或许不能用失去色彩来形容,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没有光而已,没有光的结果,便是视野中单调乏味的黑色。
也不是看不到事物,不是么?起码,自己还能看见黑暗,就算看不到今天以后的太阳,自己也可以靠皮肤感受得到——多朵安慰自己道。
但随后,心底内出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声音:“你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多朵。”
什么?!
内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失去视力的多朵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叫道:“大…大奶奶?!”
“无疑,老身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了,这就是永生。”
“我的眼睛…怎么了?”多朵伸出手在自己两边的太阳穴上揉了揉,但也于事无补,努力也只是徒劳。
“你得到永生的一点儿小小代价,不过——老身会做你的眼睛的,我们现在,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啊!”
“哈?!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大奶奶您一定要让我这些什么!这是父王教导我的要‘知恩图报’!”
“无需担忧,像往常一样生活即可。”多朵的嘴角勾起,笑了笑。
或许不能说是多朵,融为一体的两者,都叫同一个名字,称为“大奶奶”则更加合适。
“再睡一会吧!老身还有一点儿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要办办。”
“嗯……”少年不再多言,在他的心目中,“大奶奶”就是一个传说,所以倍感信任。
可他不知道的是,所谓的传说,也只不过是一位恶魔狡猾的伪装,在她的内心中,只有两件事才是她活着的意义,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注定了了。为此,恶魔开始实施自己的野心,为自己的目的而行动着,一步一步……
祠堂内,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猩红色的眼里,闪着别样的高光。
他拾起了地上的一套巫女服饰,并将此叠好装进一个匣子内。然后,他轻轻地推开了门——今日,王府内特别的沉寂,显得不同寻常。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哀伤,这浓烈的沉寂和哀伤感,凝乎实质,仿佛掐着人们的咽喉,令人无法呼吸。
全府挂起了白布、点上了白灯笼,整座亲王府,成为了“悄悄话”之地,人们的交谈声,小心翼翼。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天大的不幸降临在南亲王府,战争所付出的代价让这个庞大的家庭失去了主心骨和顶梁柱。
嗅嗅~多朵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说道:“啊——这么快就要开始了么?”
“也是时候了,丹药快吃完了,布偶玩具也要添加了——我想,虫傀大人一定会喜欢的!对不起了,妹妹(多朵的祖母)的子孙们,我会将你们通通变成虫傀大人最爱的玩具!”
他渡步走去了属于大奶奶的房间——这个房间在更早期就一直原封不动地存在着,只有府上的管家保有这间房间的钥匙。
南亲王的母亲曾嘱咐过,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这间房间,违者斩杀,堪称禁忌。
而现在,多朵拿着一把钥匙,打开了这一间神秘的禁忌房间之门。他轻轻地推开了一道小门,回首望向身后,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存在后才关上门。
房间宽阔,摆设却诡异:在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檀香木制的供奉台,台上一鼎小小的香炉和旁边的一束香。在供奉台的墙上,是一副画得栩栩如生的画卷。画上的人儿,着一件淡白色的半透明长衫,长衫上绣着白蝶穿花样式的青花色纹饰;头戴银饰璎珞圈,蒙着一块半透明的薄纱。
她的胸前系着一个银色的铃铛,每一只手的拇指、食指、中指上都戴着一枚蓝色的板指,每一个扳指上都系着一根白色的丝绸,丝绸又连着手环上的银色铃铛。
最爱那双丹凤三角眼、柳叶吊梢眉,一段风.骚,全在此处;风情万种,悉堆眼角。画卷中的人儿恍若神妃仙子,画中之仙!
旁边则陈列着众多的梨木柜子,上面放置着许多的人形布偶。布偶们神色各异:有嬉笑的、有茫然的、有恐惧的、有不甘的、有绝望的……
这些布偶们的穿着和造型也各有各的特点,锦衣华服之人也有,潦倒如乞丐也有,甚至还有王妃王子的!
多朵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满意地道:“虫傀大人,看看吧!这都是我给你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对吧!”
他走上前,点了三根香,恭恭敬敬地在石碑前的香炉内拜了拜,并将此插.在炉内。随后,他调转了头,看向屋外忙着准备后事的人们,失色的眼瞳内,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