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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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垡音——”一个穿布衣长裙的女人站在河边,嘶声力竭的大喊。
声音传到了河对岸的山中,在山与山之间的夹缝中被风载着,来回流动。激起一阵一阵的扑哧着翅膀的鸟,落荒而逃。
声音又被载了回来,被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的女人听见。被湍急并不汹涌的河水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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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女人身后是一片小树林,高低不齐的稀疏在一片土地上,远远没有达到河对岸那样葱郁的程度。这里原本是一片用来耕种的土地,因为土地对根系不怎么发达的农作物很不友好而被废弃了。不只何时何月飘来了许多种子,渐渐生长起来,形成了这片瘦骨嶙峋的树林。
“诶,妈妈……”一个躲在一颗斜躺着的树枝后面,大约十来岁,他揉揉眼睛,好像还没睡醒一样,懒懒的叫了一声。
女人猛的回过了头,提起自己的裙子快步跑到了男孩儿身边。
“你怎么来了啊?”女人卷起衣袖,用手擦拭着男孩儿的脸,那里有一片不知什么植物的绿色汁液,恐怕是穿过这片树林时随手折断枝条后沾上的,小孩子的手总不喜欢闲着。女人突然看见了男孩儿身侧和身后的衣服上也染上了这种污渍,一大片一大片的,在灰色衣服的底色下,格外刺眼。
女人有些嗔怪的说:“怎么弄的这么脏?”她擦了几下,却没那么容易擦掉。“算了,回去洗吧。”她摇摇头。
“妈妈。”男孩儿好像没有听到到他妈妈的话,直直的盯着她妈妈刚才蹲着的地方——深度刚过脚裸但有很宽的河边。“你在那里干什么?”
女人回头望了望那地方,转过头低下了眼神,“没什么,走吧走吧,回家去吧,现在还很早呢。”
太阳还未露面,只有灰蒙的光线提前来临,勉强照亮了路。
女人牵着男孩儿的手,走在一条回程的小路。她问:“弟弟呢?”
“在家睡觉。”男孩儿似乎有些不满,但好像很困,并没表现出来,只是简短的回答。
“真是的,不管弟弟一个人跑来。”他们边走边说,“下次不要再来了。”
“可是,不知道妈妈在做什么。爸爸又不在。”
女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你不用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要问。”女人努力的温柔的说,露出了一个让人可怜的笑容,仿佛一点恩赐已是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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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上个村子后,一直沿着一条光脉走。一条河弯弯曲曲的蜿蜒在其上。有时候会偏离,但主要的方向保持着一致。
我走了七天,又爬上了一座山。
在山顶,我拨开一片杂乱的枯枝向远处眺望。
一座小镇突然的显现出来,夹在两排山的山谷之中。山谷向外延伸,有一股想要扩展为平原的趋势。不过最终没有得逞,宽广的山谷尽头,又是山峰伫立。
平坦的地势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小镇有较为富裕的姿态。房屋几座几座聚集着,小路穿插期其间。显眼的是中部的一个大集市,散布着零星的人,是到了午时依然还没有卖完东西或者是不收摊的人吧。
日上三竿,袅袅的炊烟从屋顶上飘起,在明亮的午日下飘散。
有些饿了。
放下行李后我拿出了预备的干粮。一块一块的极其不雅观的干粮,像极了泥土混水搅拌的东西。味道口感也不敢恭维,只能每口都伴着水咽下去,却还是像是啃石头,磕的嗓子直疼。
不能全心吃饭的我,抬头望了望四周。
交织的树枝阻挡着隐秘的小路,杂草,藤条不守规矩的横乱穿插。看样子很久没人走过了,可不远处就是一个镇子,不禁令人感到奇怪。不仅如此,这座山,非常的安静。除了刚刚我吃东西河水发出的微弱声响,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声音了。
没有夏天司空见惯的蝉鸣,没有不时穿过树头的鸟的鸣叫,没有树枝摇曳的飕飕,没有野物穿过草丛的声音。静的可怕,像是空气凝固了,被人狠狠地压住,不能动弹。
我意识到了不对劲。迅速而且安静的收拾好了东西,继续下山。
听说过有的山神会剥夺山的声音,让山上的一切都陷入沉寂,静默无声。只有不属于山上的生物或者人才会有声音,那是不属于山的声音,山神没有能力抢夺。现在的情况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不过可能性不大。
我现在最主要的是保持冷静,并且迅速下山。
听说这样的山神,不喜欢声音。虽然不会杀死什么,但攻击的行为还是有可能做出来。
我不断的拨开身前的藤蔓与树枝,弓背穿过一个个枝杈。渐渐的,到了山腰的部位,路渐渐的消失了。我不时地停下来四处张望,在休息的同时希望可以遇见上山的樵夫或者上山采药的医生。
我长呼一口气,虽然周围环境变得好走了,不用以攀爬的方式下山了,但磨脚的碎石和顶脚的断枝依然让我有好受的。
我狠狠挺直了腰杆,眼睛寻着下山的路和四周的情况。
一束目光和我遇上了。
远远的,一个像是树枝的黑影从一棵树后不自然的长出来,直直的望着我。自身没有任何行动。由于他在下面,高度不容易估测,应该不会太高,目光有些稚嫩,年纪应该不大。
几秒钟过后,他依然没动。可能是在警惕我这个外人。我试着走了几步, 他还是没有动静。于是我放慢脚步,向他所处的一个偏离小路的灌木丛密布的地方前进。
我艰难的走到距离他五六米的地方。路线弯弯曲曲的,现在我和他差不多在一个高度,这时的树枝也挺多,勉强看见他的脸了。是个小男孩,十五岁左右的身高,沾着泥土的脸庞泛着暗红。
他眼里突然露出了恐惧,放在树上的双手一撑,跑了。留下一串划过灌木丛唏嘘声。
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加快了速度。他逃跑了并不要紧。但他逃跑的方向对我却很重要,他能来,说明那里有可以行人的路,找到了路,那就可以轻松的下山了。所以我没有太快,以免太过惊吓了他,让我失去了线索。
他闯过灌木丛的声音,为我提供了指引。不一会儿,我便踏上了一条下山的小路。一尺多的路上没有太多杂草,多数不小心延伸到路上的小草也陷入了泥土。这条路经常有人走,可这座山的山神有着不喜欢声音的癖好,上山的人肯定会察觉出异样而忌惮着。可依然上山,恐怕有着什么要事吧。
上了路,没有树枝树叶的阻挡,小孩子便没有了一点儿踪迹。
能帮助我,真想说一声谢谢呢。让他受了惊吓,如果遇见也得说声对不起。
踏在柔软的灰褐色泥土上,在夏日蒸发下干燥后的碎土踩着格外舒适。就这样,我下了山。心情保持着愉悦。
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山脚。穿过树林的尽头,豁然开朗,一条河顿时出现在我眼前。波光粼粼的河水映着河底的鹅卵石,波澜起伏水面缓缓流动,沉稳执着,越过形状各异的石头,撑起身子,又弯下背,不疾不徐,奏着舒畅的音乐。
宽广的河面,水却不深。在路的尽头,有差不多间距的红色巨石,摆在一条线上,形成一座简易实用的桥。
我突然看见了那个小孩子,他在对岸,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一个穿着墨绿的草色裙子,泥土版灰白的衣裳中年妇女。应该是他的妈妈。
他们现在河边面对面站立说着什么。在我看见他们的同时,他们停下来也看向了我。我招招手,向他们走去。这一次,小孩子没有做出害怕的动作。他的妈妈也招招手,算是回应了我。隔着一条河,我可以看见她脸上的笑容。
“你好。”我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微笑着礼貌的说。
“你好。”妇女微微颔首,收敛了一下刚刚的笑。“先生翻过了那座山吧。”她望了一下我来时的山,眼中充满了温柔,“刚刚这小子和我说了您和他遇到的事,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
“哪有,多亏了他我才能走出来呢。”我蹲下身子,和小孩子身高平齐。他躲在妈妈手臂后面,握着妈妈的手。“谢了,小伙子。还有刚刚吓到你了,真对不起。”我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温和,轻轻的说。
男孩儿迟疑了一会,在他妈妈的提示下,回答了我几句不用谢,没关系的话。
“先生迷路了啊,那路肯定不好走吧。这上山下山也只有这一条路。
我叫早稻。这个村子的人。他是我的儿子,敦坞。”
“是有些辛苦,不过还好碰到了这小伙子呢。我叫篩尹,是一名虫师。恰好路过这里。”
“虫师?……那就是云游四海的人吧。”
“嗯。大部分的虫师都是会四处奔波的,不过算不上什么游山玩水了,也是有工作的。”
“哦?”她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工作……是个很神秘的职业呢,早就听说过,可一直不怎么相信。没有亲眼看见过,没想到现在竟然遇见了。工作,是什么呢?如果没有冒犯您的话。”
“没关系。如果要介绍的话,会说上很长时间呢。长话短说,就类似于游医吧,寻找的虫,就像是药草。遇见因为虫而烦恼的人,也会去帮助他们,不过我到现在几乎没有遇见这种事情。”
“嗯,真厉害。”
“哪有哪有。”我摸摸后脑勺,“才出道而已。”
“我听说虫师最神奇的地方,是关于虫的奇妙的故事吧。”
小孩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炯炯有神。
“那只不过是副业。只是买卖珍惜的虫时,附带的一些离奇的故事。没想到不是各色各样的虫被介绍了出去,而是关于他们的故事啊。不过,我目前为止还没有遇见过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故事。让我讲故事的话,可能有些困难。”
“这样啊……好吧,怪可惜的。我们在这里居住,很少外出,故事就是我们这里了解外面的途径,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呢。就像是小孩子爱听故事一样,我们这种兴趣从没有改变。”她笑了笑,没有了先前太多的拘束和礼貌。
好吧,我骗了他们。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一次说太多话,我很不习惯,还是不再开始这个话题了。
“那么,篩尹先生,要去我们家歇息一晚吗?天色也不早了。”
我望向西边,估算着还有两小时天就会暗下来。这时候太阳正在降落,准备着与月亮换岗。
天空呈灰蓝色,云也渗了出来。
七天只有两天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这样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可以吗,真是太感谢了。”
“嗯。”早稻牵起小孩子的手,“那我们走吧,我来领路。”
“嗯。”我揉了揉被背带折磨一番的肩膀,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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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稻的家和普通的居民房一样,在镇子边缘,毫不起眼。他们是单独住在一角,和刚刚的那条河距离最近。
她家还有一个小孩子,是较小的一个,八岁。
吃罢饭,攀谈了一会儿。为了报答他们,我改口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听别的虫师说过的几个故事,一个一个都很迷人。于是,借着蜡烛昏暗的火光,我在他们痴迷的注视下一直讲到了深夜,然后倒头就睡。
这一睡,很安稳,很舒服,就像睡在云朵中。
可天蒙蒙亮时,我的腿病突然犯了,恐怕又是哪只虫趁着我松懈的时候钻进了我的腿空中。(作者虚构,为“我”的一种因为虫发作的疾病。“我”也是因为此病而成为虫师,继而离开家乡,寻找治疗的方法。)
向主人家要了热水。依照以往的方法将虫赶出来后,腿疼消失了。但一段时间内,这条腿没有知觉。行动极其不便,于是,我在这里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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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篩尹先生。”我坐在阳光充盈的地板旁,和前几日一样,看着手中的虫谱。突然被叫到,一声轻轻的稚嫩的声音。
“嗯?有事吗?”我回头望着回答。
“我可以……和你坐一起吗?”原本经过两天的熟悉后,敦坞在我面前已经非常自然了。但现在突然拘谨起来,可能有些不容易开口的事情吧。这样的话,我得帮他一把。
我挪动了一下位置。他在我右边坐下来,双脚还不能勾到地,任由双腿脚摇摆着。
“那么,什么事呢?”
“……”他把低着头抬起来,“篩尹先生讲的故事真的很有趣,在我们这里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神奇的故事。”他又垂了下去,像没了气的气球。
“还想听吗?”
“哦,不不不。”他急忙说,双手交叉摇着。
“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好吧。”他抬起头,我看见他的右手不断捏着一片叶子,绿色的汁液沾满了他的两个指头,“第一次见面时你说的是真的吗?”
“……故事?”我仔细搜索了一遍记忆,确认我不知道他说的哪件事后我回答。
“就是,虫师帮助解决那些奇怪的事情。因为你说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虫师去解决那么奇怪的事情,我不怎么相信。”
“嗯,是真的。你也有什么类似那样的事需要我帮助吗?”
他迟疑了一会儿,“嗯。”
“我的妈妈。自从三年前就变得很奇怪,不是生活中变得奇怪……是在某个时间变得很奇怪。
她经常会到旁边的河那,然后蹲在河边,说一些话,好像在和什么人交谈一样。每次我去之后,她就和我一起回去。那些事情也不准我提。”
“……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思考着,听样子,应该和虫有什么关系。
“她很开心。就是每次和我回家的时候,话就会变得更多,也经常笑。”
“还有吗?”
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就这么多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别的时候,她很正常。就那个时候,她很奇怪。”
“嗯……”现在是下午三四点左右,“现在你的妈妈会在那里吗?”
“嗯。”他点点头,“刚刚我去了一趟。她在那里,像在聊天的独自说话。”
“那么我们再去一趟吧。”
“那你的腿……”他一下子跳下了地板,担心的说。
“没关系,慢点儿就行。”我握着手里的临时拐杖——一根有岔枝的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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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坞扶着我慢慢走了他妈妈附近的一片树林里,准备偷偷的在远处观望。茂盛的树叶为我们做了极好的掩护。
可我们依然被发现了。
我在树叶的缝隙后刚看着早稻不过几秒,她便转头看向了我。
“篩尹先生。”早稻走向我们,表情很不自在。与此同时,被发现的敦坞很紧张,而我,心中没什么波澜。
“你在和什么人说话吧。”等她走的近了些。我直接的说。
在刚刚早稻蹲的地方,她旁边的河中,聚集了大量的虫。而且那些虫,其种类都是与声音有关的。
“……”她停住了脚步,“她看了一眼敦坞,又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非常困惑的眼神,好像走投无路的羔羊,不知所措。
愣了愣,终于鼓起勇气,“是的,我在和垡音说话。”
“垡音?”我略感惊讶,在前几日日常交流中,我了解到垡音是早稻的丈夫,三年前一次上山采药后就失踪了,至今了无音信,而存活的可能性,为零。
我问道:“你的丈夫吗?”
早稻还未回答,身为小孩子的敦坞一下子激动起来,冲到早稻面前,摇晃着她的手臂,“爸爸?他还活着?他在哪里?我很想他啊。”
虽然敦坞年纪小,但他平时里都是非常懂事的孩子,遇到事情,都会尽力保持冷静。发现妈妈奇怪的地方,思考过后寻求我的帮助。这些方面,比某些年龄上的大人强多了。不过突然听说几年未见的爸爸的消息,叫谁也耐不住了吧。
他猛的哭了出来,不断啜泣着。
早稻双手握紧了敦坞的手,紧紧包裹。“我也想让你和他见面,但是我也没办法……见到他。”泪顺着早稻的脸颊滑下,顺着隐约的皱纹。“对不起,对不起……”
早稻一把拉过敦坞,拥入怀里。不断的道歉。
恐怕早稻也有着什么苦衷吧。连自己的孩子都瞒着,是什么自己不能解决的状况无疑。就刚才看见的虫来看,这件事还得由身为虫师的我来帮忙吧。虫的事情,由虫师来解决,在我们虫师看来理所当然,不关乎其他利弊。
待得母子俩稍稍平复,我才开口继续刚才的问题。
“抱歉,篩尹先生。我一直瞒着所有人,包括两个儿子。也没有告诉您。”她噙着泪水,不过眼中稍许澄澈,宛如被泪水洗涤,“我之前,不知道怎么办。非常的害怕。”
“事情是垡音三年前失踪开始的。”她站起身,半只胳膊环抱着敦坞。
“那天垡音和往常一样去采药,早早地离开了家。只和我打了声招呼。那天他没有回来中午吃饭,因为是采药后有时会拿去卖,所以中午不回家很经常的时。所以我没有多想。
之后的两天,他都没有回来,这时候我才紧张起来。先是我自己去他经常去的几家药材铺,朋友家寻找。但没有下落,这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于是向亲戚和村子里的人寻求帮助。几座大山几乎是每一寸土地都找了一遍。却仍然没有消息。”
“大家渐渐散去了。可我不想放弃,但我还有孩子……没办法,我最终还是放弃了。人不在,不知死活,丧礼没有办。但在大家心里,都明白,垡音已经死了。抛弃我们离开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做出来。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
“当我慢慢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河边可以听见垡音的声音?”我问到。
“嗯。”早稻点点头,“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在那一年后,我在河边散步的时候,在这里听见了垡音的声音。他在不断的呼唤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像幻听。抱着一丝侥幸回应了一声,没想到立马得到了回应。但怎么找,也没能在附近看见他的人影。这时候我子意识到不一般。”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垡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吧。”我问。
“不,他知道,不不,他不知道。他说那个地方充满了金黄色的光。像秋后的麦子,光芒一波一波的打到他的身上,很暖和,很舒服,像躺在云朵上一样。”
“灵脉……”
“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可能是灵脉。根据你的描述,那个地方可能是在虫的世界。那里有一条河,名为灵脉。”我说完这句话,早稻神情微微舒缓。“我只是猜测。那个地方我没有亲眼见过。而且文献的描述和你的描述,也只有颜色相近这一个特点。”
说完,敦坞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可能是我下意识的想象。
早稻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而是问到:“在那里有可能找到他吗?”
“可能。是有可能的,可以一试。”
为了让他们安心,我提出尽早行动。早稻和我去,敦坞独自回家等待。
关于灵脉的位置,我在经过这座村子的时候就已经调查清楚。毕竟,我是沿着灵脉前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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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袭过河面,现在午时过后不久,太阳的力度已经没有前几日那样旺盛了,可能是今天云的颜色深沉些,也可能是萧瑟季节来临的征兆。
快秋天了。
我再一次站在了我来时的山前,碎土铺成的小道延伸至有着灰暗阴翳的山树之中。
无声的山……
我忍不住的将它与垡音的事情联系起来。
我对身旁的早稻问道:“这座山的声音消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稻立马回答:“很久以前了。从我懂事起,就被大人告诉这座山不要去,即使去了也不能开口说话。垡音,是在里面吗?”
“有可能。”
我们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进入山之后,就用纸和笔交流。就经常偷跑进山的敦坞来看,只要在这座山中不说话,就没有大碍。
有了早稻的指导,这一次的登山比我第一次来轻松多了。我也不时的睁开第二层眼睑,寻找灵脉的位置。我负责大体上的方向,早稻寻路。
很快的,我们来到了灵脉的边缘,这时候,得由我来寻找垡音了。早稻并不能看见虫。
我们沿着灵脉的边缘前进,灵脉并不宽,两三米差不多。很容易搜寻。里面飘荡着形态大小各异的虫,旋转着前进,笔直的前进。大部分的虫走的速度不快,它们看起来非常安详,好像没有任何烦恼,令人羡慕。
要寻找一个人形的光影,难度不大。但能不能找到,听天由命吧。
沿着灵脉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闭上双眼,休息一下。长时间的睁开第二层眼睑,我这个刚入门的虫师不敢尝试,而且这灵脉看久了也很危险。灵脉是虫的世界,长时间观望,会被吸引进去,脱离人的世界,进入虫的世界,不能返回。
我盘腿坐着,早稻在旁边用纸和笔写写画画,不时的递给我看。都是关于路线和灵脉有关的问题,我不急,一笔一划的给她回答。
休息了大概十多分钟,我用手招呼着早稻继续前进。可我站起来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一声巨响炸开,这是一句男人的怒吼,“让她回去!让她回去!……”
这声音不断的重复,不断的重复。我本来适应了安静的环境,可这一吼声音太大,我一下子受不了,耳朵剧痛,人倒了下去。
我摸了摸耳朵,有些血流出来。早稻在旁边不断的摇晃着我,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这句话是对我一个人说的。过了一会儿,男人的声音慢慢变小,我的耳朵好受了些,但依然疼痛着。这一情况就像是某个人趁你不注意,在你耳边全力的不断的叫喊,只要一会儿,你的耳朵就受伤了,疼痛会持续很长时间。
我拿出纸笔,写下一段话“你先回去,我没事。我有点儿发现,得一个人来。”递给了早稻,然后艰难的站了起来。这时候我才发现了异样。我只有一只耳朵受了伤,另一只没有事,而受伤的耳朵,就在早稻的看不见的另一边。刚才早稻看到的,只是我突然倒下去的一幕。
早稻看了纸条,依然担心,想要继续和我一起,但我用强硬的态度回绝了她的陪同。经过几次来来回回的纸上的拉扯,她终于放弃了,走的时候不断的回头,担忧的望着我。
等她走远后,我用随身携带的药敷在受伤的耳朵上,用布粗略的包扎。然后张开第二层眼睑,望向了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