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姐们儿！”
“……”
晚间，正值夕暮，血染般的天空在逐渐变得黯淡，阴影罩在了豪迈的金发大姐的脸庞上。
“怎么又是你？”葛佳丝塔芙皱起眉头，“我记得我们已经把该谈的生意谈好了。”
“哎哎，我是真心的想和你当朋友的。从行政辖区上来讲，咱俩都是耶林人，十二选侯里难得有对老乡，互帮互助才对——你们去哪儿？”
见葛佳丝塔芙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萝贝塔赶紧跟在后面。
“都是家道中落的小姐，谁嫌弃谁啊。埃森堡，不对，丝塔芙酱，我再问一遍，你们去哪儿？”萝贝塔把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葛佳丝塔芙停下了脚步。
“葛佳丝塔芙小姐？”走在她身旁的艾莉卡见她没有再往前走，也停了下来。
「狮子」诺德施泰特——萝贝塔有这样一个「雅号」。
要问为什么会被这样叫，只要见过一次她发脾气的样子，人们就都明白了。
“去剧场参加集会。”
“太巧了！我也是！”
“是，不巧就怪了。”
葛佳丝塔芙送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这次，她的脚步比刚才小了。
“对了，这两天旧都有件不大不小的事，你听说了吗？”和葛佳丝塔芙并排走在一起的萝贝塔说。
“没有。我昨天才刚到的旧都，今天又在房间里呆了一天。”
“对不起，我能说话吗？”艾莉卡有点怯生生的问。
“哇……姐们儿，你带的小姑娘真是越看越可爱啊！来，让大姐姐摸摸头，然后想说什么就说什……”
“咿……！！”艾莉卡轻叫一声，躲到了葛佳丝塔芙身后。
“别碰她，诺德施泰特。你他妈窑子还没逛够？”
“我只是觉得小艾莉卡真的很可爱啊，算了算了。你说吧。”
“额，我今天在外围废墟闲逛的时候，听说有位选侯前几天死了。没记错的话，是「建筑师」吧？”
“对，就是她。「建筑师」伊莎贝尔·施耐德。虽然能力挺有用，但大概是因为名字和外号都太普通了，之前在十二选侯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哦？”葛佳丝塔芙第一次侧过脑袋，“怎么死的？”
“她死在「地下城」里了。”
所谓「地下城」，就是指面积几乎与旧都地表面积相等的，旧都的地下空间。因为当代的魔女们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所以近两年，魔女议会才会开启「地下城」探索开发计划。那里的结构错综复杂，据说埋藏着无数的财宝与尘封在历史中的秘密。
而这个死在「地下城」中的伊莎贝尔·施耐德，正是先前负责主管这个项目的魔女。
“猜猜她被发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我不想猜。”
“她的四肢被斩断，头颅也被砍下，躯体撕裂，肠子和内脏全部流在外面，血腥味重得隔好远都能闻到。最有意思的，你猜怎么着？她脑袋上的面部表情，居然是微笑着的！好像心甘情愿被人杀死，像是得到了救赎似的。很厉害吧！”萝贝塔眉飞色舞的说。
“只是普通的被其他魔女杀死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比这更惨的，我也见过不少，只不过是在地下城里杀人比较新鲜而已。”
“这倒是，因为只说了旧都为绝对中立地带，却没说地下城是绝对中立的，所以大祭司她老人家决定不追查了。那位杀人的姐们还真会钻规则漏洞，简直就像是在挑衅议会一样。”
“是非法魔女做的好事吗？”
“别问我，我不知道。只是最近出的幺蛾子都跟魔女议会有关，简直是在催着人往政治阴谋那块想入非非。”
“我讨厌政治，不管是黑尔梅特的官老爷，还是魔女议会的其他选侯，我跟他们待在一起就会浑身难受。”
“得了，姐们儿。你要是真讨厌政治，还当这个选侯作甚？”萝贝塔笑嘻嘻的走到了葛佳丝塔芙前面，“我也是「其他选侯」哦，你现在浑身难受？”
“比以前好一点。”葛佳丝塔芙似笑非笑的扬起嘴角，稍稍摇头。而转过身，把双手背在脑后，倒着走路的萝贝塔则开怀大笑。洪亮而有穿透力的笑声，惹得在一片断壁残垣中觅食的乌鸦很不满意的飞走了。
“街上的人多起来了呢。”艾莉卡环顾四周，喃喃自语道。
沿着贯穿大半个旧都，直通中心剧场的大道上，行人越来越多。女人们清一色的身着魔女正装，用兜帽遮挡住自己的容貌。身披羽毛的乌鸦们倾巢而出，寻找食物；而身披黑布的乌鸦们，也在这黯淡的残阳下，向同一个地点飞去。
葛佳丝塔芙戴上了兜帽，艾莉卡也立刻意识到了这是某种礼仪，也赶忙套上那寸象征着神秘的黑布。萝贝塔咂咂嘴，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魔女们或独行，或成对，或三五成群的涌进旧都的中心地带。太阳的碎片也开始崩坏，漆黑的帷幕被拉上时，这座被遗忘的城市，才迎来属于她的时间。
“对了，姐们儿，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没有进展。”
“我这里有个猛料：就在最近，「狂信者」出现在耶林的辖区里了。”
“你是说珀瑞丝塔因？！请告诉我更多信息！”
“你看——艾莉卡酱都比你更上心。”
“艾莉卡，你先别插嘴——什么情况，在哪里？”
“就是在耶林境内啊，关于她的目击信息，领地各地都有织网人报告给我。她在我的地盘上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漫无目的的游荡。我觉得她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谢谢你的情报。不过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也是为了和我交朋友？”
“买个人情。过会儿开会的时候我会有点动作，你可别拦着我。”
“只要别把我卷进去，要杀大祭司都随你便。”
“好！姐们儿，虽然咱们两家关系不好，而且你这人既苦大仇深又有严重暴力倾向，但就凭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暴力倾向？亏你说得出口啊，「狮子」诺德施泰特。我认识的合法魔女里就数你最凶残。”葛佳丝塔芙轻笑着骂道。她是在为自己刚才竟然真的放下了对萝贝塔的敌意，这件事感到不解和莫名其妙而笑。
“萝贝塔小姐！我想知道更多关于「狂信者」的情报！”艾莉卡有些着急的提高说话的声音。
“没了。就这些。我又不像旁边这位，为了杀一个人能追大半个森塔瑞兰。真的要去找她，就跑去实地调查吧。”
“呜……”艾莉卡沮丧的垂下头，紧握着拳头。
“这孩子的故乡，几年前被「赤袍」她们一把火烧了，珀瑞丝塔因也参与了那次袭击。”葛佳丝塔芙为萝贝塔解释道。
“啊，原来她就是那个贝伦博家的私生女吗？！”萝贝塔惊叫起来，“那么说她就是那个人的……”
“诺德施泰特！”葛佳丝塔芙喊了一声，“……要进剧场了，先去准备起来。”
“……行。”
巨大的建筑物在黑乎乎的夜色中映入眼帘。随着有人举起火把，点起手提灯，艾莉卡才发觉那巨兽般威严、压迫感十足的阴影早已把“乌鸦”们吞进了它的血盆大口中。
艾莉卡从未见过这般宏伟的建筑，即使是在梦中也没有。这头巨兽有四个方向的入口，抬头仰视才能看到它顶部。许多支撑着入口处高大的顶部的大理石柱已经被损坏的千疮百孔，它们就像一个个忠诚的奴隶，用自己残破不堪的身躯，拖着主人更加残破不堪的身躯。历代魔女议会都对这座伟大的废墟作过修缮，然而它从来没有在哪个年代被完全修缮过。事实上，这座大剧院甚至从未完工过。
“艾莉卡，我和诺德施泰特都要站到中间，你去看台上找个位置吧。会议结束之后，我们在北门碰头。”
“好的，小姐。”
艾莉卡向看台跑去，葛佳丝塔芙和萝贝塔则径直走向露天舞台的中央。那里已经生起了一股大火，有六个人影围着篝火。
而艾莉卡挤进看台，挑了一个第二排的位置。这里的内部空间大到令人不敢想象，别说森塔瑞兰的一部分魔女，就算把全大陆的魔女塞进来都绰绰有余。
她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仔细打量着四周。
“很壮观对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同你一个反应。”站在艾莉卡身边的人说道，“但是啊，现在第二次来，就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大堆被丢弃的砖块而已了。”
艾莉卡看向身边，向她搭话的是一个身板比自己还要再矮小一点的少女。所有人都用兜帽遮住了脸，艾莉卡看不到她的容貌，她也看不到自己的。真是奇妙，自己即是这些乌鸦中的一员，又在以外人的视角打量这场乌鸦们的集会。身在其中又在其外，如此有趣的体验，可能只有第一次来才能体验到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
“埃森堡。”
“好近？！真羡慕你，我跟着我们的首领大人，坐了三天半的马车，从阿梅罗到这里的。”
“啊，我的老家和阿梅罗很近，我是贝伦博人，那是因佩利亚西北地区的一块领地。”
“贝伦博……以前好像去过，那地方现在也是我们社团的地盘了。”
她侧着脑袋，看着艾莉卡的胸部若有所思。
艾莉卡的脸颊顿时一红，不过她马上就知道了对方到底在看什么。
“是在看我的头发吗？这种颜色的白发确实很少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年前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不对，我是在看那个吊坠。它是谁给你的？”对方指着艾莉卡胸前的那个圆环十字架样式的吊坠，那个菲蕾德丽卡送给自己的饯别礼。
“它是一个像我……我的老师送给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艾莉卡没能把「像我母亲一样的人」说出口。
“是吗……原来如此，她真的做到了啊……”对方惊讶的自言自语道。
“额，不好意思，你认识菲蕾德丽卡小姐吗？”艾莉卡试探性的问。
“认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家首领的救命恩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她救治过了，那个大善人……”
“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约瑟菲妮？”
“我叫艾莉卡。”
“对不起，我把你和另外一个贝伦博人搞混了。对不起。你好，艾莉卡。我是阿尔文妮，蒲公英党的「侠盗」阿尔文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