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今天是我的生日,也就是我为数不多的能见到我父母的日子。
我在来洋馆的途中,脑子里尽想着应该怎么跟在例行视察以外一般都不见面,就连吃饭也不怎么在一起吃的父母打招呼。
“少爷,你在紧张吗?”坐在我旁边的女仆突然问道。
“有吗?”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把自己所想得都在表情上表现出来的人,但是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女仆却总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有,有,绝对有。千秋的眼睛是绝对不会看错的,千秋只要是关于少爷的事情,可是没有不知道的哦。”
“真不知道你的那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那当然是长年积累下来的啦。我和少爷可以说是从生下来开始就形影不离啊。千秋要是一分钟不在少爷身边就会像缺氧的鱼儿一样死掉的哦。”
“那样的话,你不是早就在我在学校的时候不行了吗?你还是别说些有的没的了。”
“少爷在学校的时候,千秋可都在努力啊,为了能再次看到少爷归来,我可是每天都在使用少爷的备用氧气,想尽办法存活下来的啊。”
“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还有你说的那个“少爷的备用氧气”是什么东西啊?”说到这里我突然制止了千秋回答,因为感觉要是再继续下去话题会变得不和谐。
嘛,就像坐在我旁边的这个身材娇小却某些地方十分有料,正因为被我突然制止了好像是期待已久的回答,用她的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我的女仆刚才说得一样,我和她虽然不是从出生起就在一起,不过也是在我懂事起就在我身边专门服侍我的女仆啦。她也是我少数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我跟她虽然是主仆关系但却跟青梅竹马被什么区别。
不过跟她说了些即无关紧要又没营养的对话后,我却感觉放松了许多,没有本来那么紧张了,难道是千秋故意为了让我放松才跟我扯淡的吗?我回头看了看她,她却因为看到我这突然的举动而不解的歪起了头。(不,不,一定是我想多了)
就在这段时间中我们到达了洋馆,我看了看手表,五点十五分看来还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老管家从司机驾驶座下来后,为我打开了后车厢的门。
“欢迎回来,准一少爷。”我刚一下车便听见在门前等候的女仆和管家们边鞠躬边做的迎接。
一切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当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与此不同的迎接方式。
我的父母们总是忙于工作,平时几乎都看不到他们,我也认为这一切是很正常的,因为我并不知道世上还有与这不同的父母与子女的关系。
我的父母虽然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却还是每天都粘在一起,简直是如漆似胶,而且就连工作的时候母亲也会以秘书的身份待在父亲身边,要说真有不在某个人身边就会缺氧致死的人的话,那说的一定是母亲了。说他们是一对夫妇,还不如说他们是一对一年365天都处于热恋中的情侣。
“春香,今天也是如此的美丽耀眼,我仿佛又要再度坠入爱河啦。”
“久人,真是的,总是爱哄我开心,明明早就不比从前了。”
“哪有...春香不管过多少年都会永远是我心中那没有任何污垢,纯洁美丽独一无二的天使啊。啊...春香,我对你的爱好比天上的繁星,是无数的同时也是永恒的。”
“啊,久人。”“啊,春香。”两人说着便深情地抱在了一起。
我呆呆的看着他们,下眼皮不住得抽筋。虽然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他们做每天都少不了的示爱行为了,但是要淡定地听他们说那么难为情的话,看来对于我来说难度还是太高了啊。唉...他们就是有这种让旁人都难为情到不行了,自己都还不以为然的能力。
我的父亲,北泉久人是北泉家的第九代家主,他虽然在其他人面前充满威严,但就像大家看到的一样在母亲面前却是一个满嘴抹了蜜的爱慕者。不过母亲确实非常漂亮,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十七岁的儿子的母亲,如果有人不认识我们的话,很有可能,不,是百分百有可能把她当成是我的姐姐。在我父亲的脸上也完全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他们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理想情侣那样的吧。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们应该出去迎客了。”实在是看不下去的我,虽然对打扰他们很抱歉不过还是说了。
他们也这才依依不舍的分了开来。
“好吧,我们进场吧。”说完,父亲便带领这我们从洋馆的内侧向生日晚宴的会场走去。
一路上女仆和管家们见到我们都无声的鞠着躬。这栋洋馆的天花板很高,它的各个角落的照明都由十分气派的吊灯负责着,而这条长得让人走得费劲的走廊也不例外。在这走廊旁的一扇扇通往这洋馆的众多房间的门之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历代家主和其夫人的画像。这一切都给予了这洋馆一股即典雅又充满威严的氛围。在画像里的人物都很年轻,这是因为这些画都是在继承仪式后绘画的,在它们之中也有我父母的画像,在他们之后挂着一幅还是白布的画,而在那画的下面写着我的名字,我每次经过这里都会放慢脚步注视着它,问自己(这就是我的人生吗?一条从出生起就铺好的人生?)而我每次的回答都是(没错,因为我是......北泉准一 )。
“准一,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母亲见我心事重重的便问道。
“没有。”但母亲却仍然看着我,我为了让她相信,我重复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啦。”
“准一,这种时候就应该诚实地把自己的烦恼说出来哦,今天好不容易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就好好的把你的烦恼都告诉你的母亲大人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因为今天的事而感觉有点不安。”
这所谓的“今天的事”其实指的就是我十七岁的生日,因为在北泉家的家规里规定:北泉家的继承人必须要在十七岁的生日当天离开北泉家,去过独自一人的生活,并且要在不透露身份的情况下,在平民学校上学,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才能回到北泉家,而在这期间北泉家不能给予继承人任何帮助,北泉家的人也不能与其相见。这条家规主要是为了让未来的家主们能清楚他们所拥有的东西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还有学会控制支出。
“我和你父亲也何尝不是如此呢?现在我们只要一想到从今天起就要有整整一年不能见到我们的准一,就好心痛。都怪我们平时没能好好的陪陪你...”
“父亲大人也?”这意想不到的发言让我不禁打断母亲的话问道。因为平时父亲对我总是十分严厉,实在想不到他会像母亲说的那样,因为要和我分离而心痛。
“当然啦,毕竟准一是我们唯一的宝贝儿子啊。你父亲还想要干脆废掉这条家规,跑到爷爷那去了,不过被爷爷一句“家规就是一个家族的根基,是不能动摇的”给骂了回来。”母亲好像很是享受的笑着向我说道。”
“我才没有做过那样的蠢事呢。准一,作为北泉家的男人多受点磨练我认为是对的。准一你要记住就算你在外面不透露姓氏,也不要忘了保持一个北泉家的人应有的形象。”虽然父亲尽力想要把话题从刚才的事上扯开,不过从背后我还是看到了父亲那发红的耳根。
“哦,我知道了。”
今天我的生日晚宴就在洋馆的大厅举行,这间大厅十分宽广,是从正门进来最先进入的空间,它的天花板非常高让人有一种进入了教堂的感觉,而在正门的对面就是一条连接着洋馆的第二层的宽大楼梯。
我和我父母刚一出现在那铺着红地毯的楼梯上,众人的眼光就都落到了我们身上。我对此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因为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引人注目更加习以为常的事了。
今天来参加晚宴的人和以往比起来并不多,因为这次晚宴虽然是为了庆祝我的生日而举行的,实际上它的目的却是为了向北泉家的人们宣布我之后一年会离开北泉家生活的这件事,而这只有继承人才要经历的试练也等同于宣布我正式成为北泉家的继承人。因为这试练是并不向外界公开的,所以在场的只有北泉家的亲属们。
至今我参加过的晚宴早已不计其数,这次我也表现得十分自然。其实参加晚宴跟表演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里没有导演和编剧,只有即兴虚伪的演出。
在父亲做了必要了宣布后,晚宴也到了尾声,客人们也陆续在恭喜我后离开了。我也差不多该起程了。我跟我父母道别后便向洋馆的大门走去,而在那里等待着我的是拥有一年如一日的严肃表情的老管家和两眼已满是泪水的千秋。
“少爷,行李已经放到车上了。请您上车吧。”老管家熟练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打开了车门,低头向我说道。
“少...少...少爷,请把千秋也带走把,不要丢下千秋,千秋要和少爷在一起,一分一秒也不想分开。”千秋说着便抱住了我,在我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千秋”我苦笑着摸了摸这个像小孩一样在撒娇的丫头。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忍住泪水抬头向我看来,虽然还不停的抽泣着。她那双仍然湿润的大眼睛直直的对上了我的视线,这让我莫名地感觉脸上发热,所以我便急忙别开了视线,她现在简直可爱的像小动物,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哭泣。不过家规是绝对的,我无法反抗。
“千秋,不要再胡闹了。你也知道的吧,我这次是必须一个人出行的。”
“但是,但是...”
见她马上又要哭了,我便拿出手帕,边擦着她眼角的泪珠,边用沉稳的声音对她笑着说:“你这个爱哭鬼,别哭了。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虽然一年的时间并不短,不过我还是要在这里对你说我去去就回。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别哭了。”
“少爷不会忘了千秋吗?”
“不会,绝对不会。”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真的啦,不会忘记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
这样千秋才总算接过我的手帕,擦起自己脸上的眼泪。不是我自夸,我哄千秋可是相当有经验,这家伙从小就爱哭,每次都要我好心安慰,真不知道是谁是主人谁是仆。
“那么我们来拉钩吧。”就在我在佩服我自己的时候,千秋又提出了一个特小孩子气的要求。拜托我们都十七了,还拉钩。
“不行吗?”见我没有答复,千秋便又问道。
“好好好。”虽然我是感觉这样做很幼稚,不过还是在她那满怀期待的表情面前沦陷了。
就这样我们勾起的小指头,在一起说完那众人皆知的“咒语”后,千秋终于向我露出了灿烂微笑,拉个钩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啊,我还真搞不懂你。
终于安抚了千秋后,我上了车,朝着东京市的另一角出发了。一路上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在途中我才发现我的手帕还在千秋那,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没有去想那么多了。
(接下来我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