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悠扬的歌声薄如轻纱飘如云雾犹如一抹虚幻飘浮在空中。熟睡的孩子眼角淌下一滴泪水,一阵莫名的哀伤由胸口向四周蔓延。如果世界是未睁眼之前的一片漆黑,那么睁开眼逃避那片黑暗则成了这个少年垂死挣扎的希望。哪怕朦胧的视线并不能完全看清光明的所在。冰雪几乎将他的灵魂带去了寒冷的地狱。他甚至能够听到魔鬼沙哑的嗓音在呼唤。
“孩子——!”
他挣扎的越想睁开眼越是不能。眼前开始出现他的最后一位雇主,那个将他赶出门的贵族老爷。他的身边依然簇拥着那些带着谄媚笑容的家丁。他们像嘲笑那个乞丐一样嘲笑着他即将消失的生命。魔鬼的沙哑嗓音遥远又仿佛不遥远继续呼唤着他,魔鬼或许也是同那些人站在一边的。随着这恐怖的声音,贵族老爷同他的家丁犹如扭曲的空间一般变形逐渐消失,接着一个蜷缩的干瘦身影出现在眼前。是那个站在尸堆中的乞丐。那空洞充满恐惧的双眼正在流淌着两行鲜血。他朝他喊着什么听的不是很清晰,因为魔鬼的声音越来越大,每喊一声都清晰的带动着少年的心跳声。
“孩子,活下去!”
[活下去?]
“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魔鬼的声音依然沙哑可怕,但是似乎并没有要索命的意思,他问了少年的名字,少年便昏昏沉沉的回答。
“拜亚德奥布莱恩!”
“拜亚德奥布莱恩?”
魔鬼带着笑意叫了他的名字。
“拜亚德、拜亚德?”
沉重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了,视觉立刻对上了一双灰色的眼睛。拥有者有着一张神明般的面孔,而那魔鬼的沙哑声音正是从那一张一合的嘴中发出的。拜亚德张了张嘴又闭上,每当他紧张的时候总是习惯反复做着这个微小的动作。那灰色的眼睛微微笑了笑,此刻显得亲切与祥和。金色的中长卷发和黑色的教袍再加上挂在他胸前的十字架立刻使人辨得出这是一位神父。他的容貌比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显得成熟,却又失去了三十几岁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活力。眼神中总是充满了一股淡淡的忧伤,像极了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主基督。
神父笑着呼唤这个名字,而被呼唤的少年仿佛得到了一股助长生命的温暖逐渐露出了笑容。他笑着、他也笑着,这一笑仿佛岁月也开始变得飞速。少年的面孔逐渐变大越来越成熟,脸部的骨骼与肌肉的成长慢慢拉伸并一点一点的带走原有的弧度。最终却剩下了一张略带疲惫的成年人的脸。与其对望的神父依然是那双带着淡淡忧伤的灰色眼睛,以及像魔鬼一般沙哑的嗓音。
“拜亚德,你又走神了!”
茫然若失的年轻人听到这呼唤如梦初醒般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是忽然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样迷茫的打量着四周。这是个与方才记忆里并不相同的房间,与那个简陋的小房间相比,这个房间宽敞了很多,并且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简单家具。客厅的正中央甚至还摆着一套非常漂亮的沙发和茶几,而此刻他正站在这套沙发前。宽大的落地窗帘被掀开了一半挂在墙角。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天色已经不知不觉转向了黑夜。他转过头,当看到壁炉里燃烧的火苗时才稍微感到了一丝温暖。他抬起右手捂着额头皱紧了眉毛缓缓坐回柔软的沙发上,勉强张开的嘴里只能发出疲惫的声音。
“对不起!刚才你又救了我一命,乌利尔!”
拜亚德右肘支在茶几上,捂着额头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似乎在强忍着某种痛苦不愿意说出来。坐在他对面的乌利尔主教平静的看着他。
“我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坐在这里看着你”
“你只需要在这里,就足够把你的生之气传送给周围需要的人!”
拜亚德一边道谢一边抬起颤抖的双手来回搓着自己的脸。他明显的感到双手已经无法使出原本的力气,因为脸上一点也感觉不到应该承受的力道,但是他并没有放弃继续努力的试图找回操控身体的知觉。与此同时吱呀一声二楼的房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到了过来。
“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从楼上下来的人问了乌利尔主教还没有问的问题。随着踩着木地板下楼的声音走出一位非常绅士的“先生”。只是这位“先生”并非是个先生而是一位女士。从有着一张非常美丽又冷艳的脸,尽管长相非常迷人却又令人感到一阵恐惧,因为那张脸和嘴即便是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任何肌肉的动作。
“你的生之气有些乱,拜亚德!”
“你说的没错!”
拜亚德颤抖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捏出一块小小的金属扔在茶几上并皱起了眉头。女人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从茶几上捏起这块金属立刻辨认出来历。
“一只皇冠,看来是个少校?”
“是的,非常年轻的少校!”
“魔兽的外表是看不出年龄的拜亚德,他或许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家伙!”
女人将金属又放回茶几语气不悦的指责他的同伴。
“这是身为施洗者最基本的常识,就算生之气有了漏洞也不该说错!”
听了女人的指责,拜亚德的眉头皱了皱,交握着双拳抵住下巴。
“你说的对,或许!”
女人不再说话,优雅的坐在椅子上轻轻的翘起二郎腿。乌利尔主教灰色的眼睛打量着拜亚德,显得仍有担心。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呢?”
拜亚德摇了摇头疲惫的捏了捏印堂。乌利尔主教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的站起来看向坐子椅子上的女人说道。
“卡玛,麻烦你送拜亚德回去休息。休息的时间将越来越短暂了。”
说完他转过身朝向楼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放下二郎腿轻轻的向他点了点头,主教大人也向她回敬。主教大人扶着栏杆向二楼走去,此刻二楼的房间门打开了。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修女怀里夹着一只装满脏衣服的木盆走了出来。她回过头看了看屋内,然后静悄悄的关上了门。修女在楼道里遇到了乌利尔主教,向他打了招呼。乌利尔主教竖起一根手指阻止了她的说话并微笑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房门。修女立刻微笑着点了点头与他擦身而过。
修女走后,乌利尔主教站在楼道里看着那道被修女关上的房门足足有1分钟的时间。接着他转身朝走廊另一边走了过去并打开了另一扇门。在他开门和关门的一瞬间,屋里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圆高礼帽站了起来迎接他的来临。客厅里只剩下了卡玛和拜亚德两个人。他们从乌利尔主教上楼之后再也没有对话。拜亚德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闭着眼睛不停地揉着两眼之间和印堂。卡玛双手盘在胸前看着他越来越痛苦的表情最终说道。
“乌利尔的气不适合你。不过不用担心,因为伊夫力快要回来了!”
“我欠他的太、多了!”
拜亚德的语言开始不连贯了,他的头迸裂般的疼痛了起来,他感到四肢逐渐失去了控制,身体越来越沉重的朝沙发里陷了进去。他感到世界在旋转,眼前一会清晰一会模糊,大脑总是不断的传来一阵电击般的疼痛。听觉也逐渐变得飘渺了起来,卡玛的声音越来越缥缈仿佛飘浮在空中一样。
“对战干部级别的魔兽恐怕我连一刻钟也支撑不到,你为什么刚才不辩解?”
“因为我也、很、吃力!”
“你很痛苦!男人不该在女人面前表现的如此软弱!”
卡玛面无表情的瞪着倒在沙发上的同伴,如果她的脸上能够自然的出现肌肉的表情,那么现在她一定是讥讽的模样。拜亚德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他已经不想跟这个女人做太多的辩解。
“相信我、我更不想!”
卡玛轻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沙发前俯视着此刻犹如一滩软泥的拜亚德。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表情,她僵硬的嘴角朝上勾了勾,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她心情愉悦。显然这一
句话是她认为最诚实的回答。她伸出手从沙发里拽起那“一滩软泥”,一个身高180公分的小伙子犹如一只布偶一样轻而易举的被她抗在了肩头,简直可以用轻松至极这个词语形容。一种战胜对手般的高傲气势朝门口走去。
客厅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一楼立刻安静了下来,二楼的声响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更加明显。这份安静足足维持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乌利尔主教把一位神秘客人送出门为止。刚刚送客回来的乌利尔主教,忽然听到二楼传来了一阵叫嚷声。
“火、火——!”“天哪,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他立刻辨认出这是雷克斯和修女的声音。他连忙关上客厅的大门朝楼上走去。修女惊慌失措的打开房门大叫,屋里弥漫着阵阵浓烟。乌利尔主教感到了现场,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不已。雷克斯惊叫着在屋内上下乱窜,尤莱亚被浓烟呛的不住咳嗽。尤莱亚的床几乎被一片火海包围了起来,他的被子、他的床单全都着了火。他一动不动的坐在被子里,任雷克斯怎么拉拽也无法从被子里出来。
“快离开那里尤莱亚!快离开!”
“我动不了,我的脚!我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尤莱亚使足了力气也无法使自己的身体移动一分,他惊恐万分的朝雷克斯大喊。修女惊慌失措的提来一桶水泼在着火的棉被上,但是火焰并没有因此而熄灭。她连忙又冲出去再打了一桶水过来,但是仍然没有用。乌利尔凝视着燃烧的火焰眉头皱了起来,他立刻阻止了修女并问道。
“谁能告诉我这火是怎么来的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乌利尔!”
尤莱亚委屈的满脸泪水。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尽管他记得这屋内的设施,也知道他们已经回到了教堂。但是他的大脑却仿佛遗失了某段重要的信息,让他感到一阵后怕。
他凝视着对面床上的依然没有清醒的雷克斯,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那火红的头发、眼睛,他突然很想听他说话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确认什么,但就是那种说不清楚的遗失感令他感到茫然。他注视着雷克斯的红色头发,它像一团来自某处的火焰想要燃烧什么东西。他如此想象着,结果令他震惊的事情就发生了。雷克斯的头发开始变化,变得更像一簇一簇的火焰,接着他的被子就着火了。
“水、水!”
雷克斯惊慌的从修女手中躲过水桶,但乌利尔却一把拉住了他。
“这种水没用的!”
“什么?”
乌利尔的话令修女、雷克斯和尤莱亚感到吃惊。他感到乌利尔变了,他看着尤莱亚的眼神变得警惕甚至敌视。雷克斯挣脱开乌利尔的手愤怒的问道。
“为什么?他是我的兄弟!”
“普通水对这种火是没有作用的!”
“那我该怎么做?”
“哭吧雷克斯!”
“什么?”
乌利尔的话一说出,两个孩子立刻安静了下来。尤莱亚和雷克斯互相对望的眨着眼睛,乌利尔的话有些费解。不过雷克斯倒立刻照着乌利尔所说的干嚎了起来。毕竟魔兽的能力是从诅咒开始的,或许哭是一种化解诅咒的方式。
“哇——!尤莱亚!”
“呃!感觉有点像送葬!”
尤莱亚尴尬的头上淌下一大滴汗,此刻的情形简直像极了某场火葬仪式,死者的家属仰天哀嚎的呼唤死者的名字,只是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死,而他的兄弟却要张着大嘴朝他哭丧,更无耻的是这个家伙根本没有流一滴眼泪。
“你能哭的像样一点吗?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哥哥!”
尽管知道并不是真正的送葬仪式,但是看到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没有流泪尤莱亚到觉得有点难过了。令他意外的是乌利尔也提出了同样的反对。
“这里快要烧没了雷克斯,你得流一些眼泪!”
“哇啊啊——,尤莱亚!”
听了乌利尔的提醒,雷克斯更加卖力的干嚎了起来,只是他就是挤不出一滴眼泪。他越是着急越是挤不出来。当他准备再加上一些悼念词增加悲伤气氛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抓他的屁股,他慢慢转过头竟然发现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只猫正在将他的屁股当做靶子练习扑抓。那尖锐的爪子狠狠的刺进了肉里,接着一阵凄惨的哀嚎声传出了整栋房子。
“啊——————————!”
两行泪水从雷克斯的眼睛里奔流直下,一只透明的小瓶子立刻递到他的眼前将那几滴眼泪接了进去。拿着玻璃瓶的手走向浑身冒火的尤莱亚朝他的身上滴了一滴。围绕着这滴水渍,火焰犹如被反烧了回去一般慢慢缩小蒸发成白色烟雾升了起来。雷克斯和尤莱亚都呆呆的望着这个神奇的瞬间,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眼泪还有这样的用处。
乌利尔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但是接着却传来了孩子们发出的疑问。雷克斯睁大了眼睛犹如看稀有物品一样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爬来爬去的打量着尤莱亚的身体。
“你又得到新法令了吗?你已经会用气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不,你不知道吗雷克斯?”
对于雷克斯的疑问,尤莱亚反而感到奇怪,因为他很清楚,他比雷克斯清醒的早。当楼下的人们还在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他甚至还朝着正在睡着的雷克斯看了一眼。但是雷克斯挠了挠后脑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
“你的头发,我只是看了一眼它就烧着了我!”
“我的头发?”
“是的,我看到你的头发变成了火?”
“我?”
尤莱亚的话确实令雷克斯有些激动,但是当他自己拔下一根放在鼻子上看的时候却发现那只不过是一根普通的头发,于是叹了口气摊开双手又耸耸肩膀。正当两个孩子相谈甚欢的时候一个
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出了一句话。
“这间房子暂时不能住了,改天你们得帮助卡玛收拾!”
“不,我们自己收拾,现在就收拾!”
雷克斯和尤莱亚难的同时说出相同的话,但是乌利尔却摇了摇头。
“这不是惩罚!”
“哦不!”
两个孩子又一次异口同声的回答,乌利尔没有说谎,这确实不算惩罚,尽管同卡玛一起打扫房间确实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但是如果这样就能当做他们闯祸的惩罚也确实轻了些。雷克斯和尤莱亚此刻的心脏犹如等待着法官宣判结果的时刻,他们咽下口水紧张的盯着那张开的嘴。
“奥布莱恩那里有多的房间,你们去打扰几天!”
“呼——!”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呼出了一口气,看来还没有到“宣判”的时候。暂时出去住也情有可原。尽管这所坐落在教堂后面的房子有两层,最少有五间屋子。但是只有两间是用来住人的。一个是乌利尔自己的房子,而另一个就是这里。其他的房子都被用来做了藏书室。各种各样、世界各地的书籍都汇集在里面。相对于担心他们两个没有地方住,乌利尔似乎更在乎那些书一些,他甚至从来不会让其他人进出那些藏书室。
尤莱亚听到乌利尔说出的名字开始回忆,尽管那个时候他几乎意识快要消失了,但是他清楚的记得这个名字。
“您说的是拜亚德奥布莱恩?”“拜亚德奥布莱恩?”
雷克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挠挠后脑勺,尤莱亚立刻向他作了解释。
“是布,雷克斯!你晕倒了,来救我们的是剪刀、石头、布里的‘布’先生!”
“布?”
雷克斯果然来了兴致,对他来说这简直太可惜了。施洗者在教会一直是个非常神秘的组织,尽管众人都在传说他们的神奇能力,但是传教士们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只会出现在有魔兽出现的地方,人们也很少见到。乌利尔摇了摇头否认了尤莱亚的猜测。
“不,拜亚德不是布,他是拳头!”
“拳头?”
如果不是浑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尤莱亚几乎要兴奋的跳起来了。乌利尔说的“拳头”据说是本教区内的施洗者里最厉害的三人之一。雷克斯没有像尤莱亚那样激动的大喊大叫,他默默的走到床后的衣柜打开了柜门,一件一件的把衣服甩在床上。尤莱亚忍不住问道。
“你不激动吗雷克斯?是拳头,本教区最厉害的三人之一!”
“那他住在哪儿,我也要住在那儿!”
“什么——?你疯了吗?您得阻止他乌利尔!”
尤莱亚被他兄弟回答的话吓了一跳,这个家伙竟然说风就是雨。不过乌利尔并没有伸手阻拦的意思,他很喜欢孩子们对施洗者感兴趣。看着背着圆鼓鼓的包袱卡在门口的雷克斯乌利尔终于露出了笑容。
此刻拜亚德已经回到了他的住所宾诺旅馆。当店主梦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穿着男士西装的女人右手夹着一个高大壮实的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吓得摔碎了挂在鼻梁上的眼睛。这简直是本世纪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但是当那个女人把拜亚德的住宿牌翻给他看的时候他只好带着他们上了楼。
他打开了房门,那个女人把昏迷的年轻人扔在了床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店主习惯似的竟然不由自主的掏出自己的火柴棒对方点了火。尽管他非常想知道他的房客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想交给他一封中午寄来的信。但是这个女人抽着烟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感觉有些可怕,又使得店主不敢问上几句只是站在门口盯着。直到对方抽完一根烟将烟把扔在地上踩灭后走出这个房间,他才关上了门呼出了一口气。
送走了这个奇怪的女人,店主看了看怀表上时间,19点45分,正当他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叫嚷的孩子的声音。
“拜亚德奥布莱恩住在那个房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