Ⅺ. 骤雨

作者:黑猫と涙 更新时间:2012/3/28 17:58:50 字数:0

2005.9.21 7:00

这感觉,与其说像是仅有一个人的旋转木马,不如说像是一匹拉磨的骡子,背着不知名的沉重负担,无止境地绕着某个中心兜兜转转。眼前的景色像是万花筒般变了又变,然而几经轮回后才蓦然发现,自己从未前行半步。

这感觉深入骨髓,渗透进每个细胞之中,所以当剧变来临时颜晔根本无暇思考其是吉是凶,带着本能的欲望试图冲破禁锢了自己六年的枷锁。

所以当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脸上时,他甚至感受到内心深处萌生出的什么东西,凝聚成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驱使着他奔跑。那是本该在六年前就开始酝酿的情感,此时突然爆发出来,令颜晔第一次认清了自己的状况。

奔跑,再奔跑,因为不这样做的话自己的存在就失去了意义。

本该在六年前就死去的人能够苟活至今根本不是什么奇迹,这仅仅是惩罚罢了,某个恶趣味神明的残忍惩罚。所以在没有得到救赎之前不存在解脱,同样不存在意义。

远处卡车的轮廓渐渐地清晰可辨,洪玉的笑容也是一样,只是那笑容仿佛远在大河彼岸,之间隔着一大块粘稠的空气,衬出难以名状的距离感。

颜晔和白川几乎是同一时间抓住隔离栏开始翻越。突如其来的大雨尚未洗尽炎炎的夏日痕迹,铁质的栏杆摸上去还残留着比人体略低的温度。

“啪”——“轰隆!”

淋了雨的栏杆变得无比湿滑,以至于白川不慎脱手,然后重心顿时失稳,狠狠地砸向地面。接踵而至的雷声淹没了他痛苦的呻吟,只有狂风传达着他的屈辱与不甘。

但这无法阻止颜晔的脚步,卡车前灯的光芒已经开始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在此之前颜晔从未考虑过代表正义的光芒也会有如此邪恶的时候。然而,少女却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以哀怨而怜悯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奔跑着的颜晔。

颜晔离洪玉还有两臂距离,离卡车仅剩10米不到,发动机的轰鸣声震颤着潮湿阴冷的空气,他知道事已至此,能够挽回的十分有限,而现在放弃冒险还来得及。

“不要过来。”少女平静地说,仿佛预知并接受了自身的结局,又好像是确定不该发生的绝不会发生般的自信。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颜晔的心中。

毫无征兆地,伤疤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是六年来从未有过的,刻骨铭心的疼痛。在颜晔看来,这分明是在告诉自己,何为救赎,何为解脱,何为自身存在的意义。

所以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飞身一跃,向着那个与白夜有着相同面孔的女孩。恍惚间,颜晔产生了想要与之相拥的冲动。然而一点一点地,少女的面容被光芒所吞噬,只留下她的双肩在颜晔手心留下的触感,冰冷的,仿佛一尊石像般的触感。

在颜晔作出决定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此岸与彼岸,生者与死者,救赎与惩罚。

你还没有得到救赎,这样的死亡毫无意义。

虽然颜晔想这么说,但时间早已不允许,所以他果决地推开洪玉,飞出光芒外的少女一脸错愕的表情,颜晔看到这些就已足够。

人生就像是仅有一人的旋转木马,抑或是一匹拉着磨的骡子,背着各种各样的惩罚兜兜转转,等到梦醒时分才明白自己寸步未移。颜晔仿佛回到了六年前,找回了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

记得那天也是夹着狂风的骤雨,那天也是夏末秋初,同样的雨滴夹杂着同样的血珠。不同的是环抱着自己的光芒不再冰冷,而是温暖如冬日的太阳;不同的是自己并未察觉到疼痛,仿佛被撞飞10米开外的是另一个人,仿佛飞溅的血珠也是来自另一个人的额角。

时间仿佛静止了,颜晔凝视着空中的雨滴和血珠,凝视着它们相互碰撞,交融,然后带着浑浊的颜色浮在空中。

黑说:“男人啊,从一出生开始就不断地豪言誓死守护什么东西,其实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们想要守护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奚鸿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在行动之后再思索意义。”

凯叔说:“男人至死都是17岁。”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颜晔的视线被固定在阴云密布的夜空,雨点残忍地砸向自己,狂风无情地嘲笑着自己。然而奇怪的是,被乌云笼罩着的夜空之中,一轮不太对称的圆月分外清晰。

伤疤的存在从未如此模糊过,与其说是它的一部分从自己身上剥离,不如说像是它重新作为身体的一部分融入了颜晔的存在之中。

就像拉磨的驴子,久而久之便感受不到背上所负的重担一般,一切仿佛理所当然。

雨继续下着,冰冷的气息啃食着颜晔的皮肤,而内心深处却涌现出一股暖意。

颜晔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连最后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究竟是白夜还是洪玉都无法分辨,只是少女婆娑的泪眼令他感到几分惋惜。

没来由地想起了《银河铁道之夜》,颜晔挤出一丝无力的微笑,然后合上了双眼。

2005.9.21 7:08

“泪腺枯涸,彼岸花开。”

白川喃喃道,手腕处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分明是骨折了。然而他根本动弹不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腕的疼痛像是对他的惩罚,惩罚他的无能,而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洪玉趴在血流不止的颜晔身上,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成文的话语。

白川托着手腕站起来,艰难地走向他们,手腕的疼痛,心头的愧疚,使得他每走一步都如同深陷炼狱。

狂风卷着暴雨,使得雨丝也忽左忽右,飘渺不定。

不久,雨幕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眯起眼来才辨认出那是白夜。然而还没等白夜走近,洪玉已经扑了上去,跪倒在她怀里。

“对不……对……不起,我不是……我不是……我……以为……他……他说没事……”

无法成文的话语中,每个字都与一柄利剑,直刺入白川的心。他花了好久才走到相拥着的姐妹身边,倾盆大雨夺走了他的体温,使他感到经历了几个世纪的错觉。他蹲下身,把骨折的右腕搁在腿上,用左手抚摸着洪玉的秀发。手中传来的触感同样冰冷而毫无生气,和自己一样。

洪玉抬起脸望向白川,泪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涓流不止。她的神色中包含了太多太多,对白川来说就像个没有谜底的谜题般复杂深奥。

然而有一点他可以确信,那就是她此时有着和自己相同的表情。

白川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那段禁忌的记忆每每在平衡崩坏时涌上心头,使得脑海里塞满了他们去世时的紧紧相拥,他们长眠时的幸福笑脸,他们以平静祥和的笔触诉说着自己的身世。

他用左手抹去心上人脸上的泪水,殊不知自己的泪水早已决堤。

“泪腺枯涸,彼岸花开。”

隐隐约约地,这八个字中的隐喻开始显现,只是此时的少年和少女仍无法将其把握。

2005.9.21 7:10

“对不起,我来晚了。”

黑为三人撑起一把硕大的伞,全身漆黑的男人与漆黑的伞,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稳重而踏实。

没人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只是肆虐的狂风在他说话时缓和了几分。

他凝望着倒地不起的颜晔,然后掏出漆黑的手机打通了急救电话。

手机的屏幕没有荧光,他的一切动作都在漆黑之中进行,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使本质性的东西凸显出来,毕竟光芒太耀眼反而会使人看不清方向。

骤雨滂沱,仿佛意欲洗尽世间一切悲哀,然而到头来却是徒增凄凉。

这是夏末的最后一场雨。

“天使与魔鬼的区别,仅仅在于颜色和所背负的含义罢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什么人曾这么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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