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9.23 12:00
平衡是什么？白川开始这样问自己，被自己奉为神明般，号称绝对不能打破的平衡究竟是什么？
虽然之前也会隐隐约约察觉到些端倪，但这次感受到的分外明晰。那是一种消极而粘稠的感觉，虽然能给人百分之百的安全感，可那与自己所追求的似乎是有着不同内核的东西。
本来这个时间白川应该在学校吃完并不合胃口的午餐，开始享受慵懒的午后，而此时的他却独自走在前往Cross Road的路上。从心理上来说逃学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不过没有监护人这一点令自己轻松许多。虽然父母的本家那里正在着手处理谁来抚养自己的问题，不过这效率之慢令白川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就是触犯禁忌的下场么。
白川推开Cross Road的门，门把上挂着的写着“营业中”的塑料板，背后就是洪玉手写的那句“抱歉”。不过白川没有踟蹰，径直走进店里，穿着白衬衫的壮硕男子正以麻利的姿势擦着他那些好像永远也擦不完的玻璃杯。
“噢，你来啦。”凯把被子放在阳光下，用欣赏艺术品的眼神凝望着。
“她今天也没来么？”
“她刚出去买东西了。”凯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川无神的双眼闪出一丝欣喜，然后低下头拿起另一个杯子擦起来，“虽然我是很想这么说，不过……如你所见。”
白川又叹了口气，虽然这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不过面对现实的时候仍会产生一种失落感。
白川环顾店内，如往常一样这个时间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凯则是把第二个玻璃杯摆在了阳光下。
“凯叔，能告诉我她的住处么？”
凯的视线在白川与玻璃杯之间游移了几次，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你是她的什么人？”
白川无法回答，他想起了与自己有着相同姓氏的白夜，想起了已故的双亲，心情如被薄冰披覆，只好咬着牙瞪着那两只玻璃杯。
凯轻轻笑了一声，开始擦起第三只玻璃杯：
“别看我这样，知道的事情其实不少。”
“所以在见她之前，最好带着那个问题的答案。”
“啊对了，那边有人等你，一早就来了。”
凯用视线指向店内侧灯光最暗的角落，那张桌子就是几天前黑衣男子和颜晔见面的地方。而现在，桌边坐着一名穿着蕾丝衬衫的女性，昏暗的灯光丝毫无法遮掩她的知性美，反而把她衬托得熠熠生辉。
注意到白川和凯的视线后，她报以一个端庄而柔和的微笑。
不管是面容还是仪态都与洪玉有着八分相似，白川开始疑惑起来：洪玉还有第二个姐姐么？
????.??.??
看起来像是礼堂摸样的空间，从墙壁到地板都是一片雪白，因而奇妙的纵深感将空间放大了好几倍。屋顶上镶着的巨大时钟没有钟面，仅有指针悬在裸露的齿轮前。
这是哪里？颜晔毫无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场景对他来说是百分之百的陌生。
他所面对的墙壁上用漆黑的大理石镶着一个略显夸张的十字架，在那之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因为距离看上去很远，所以颜晔向前迈了一步，却突然间来到了奥迪车前，膝盖顶上了保险杠，却感受不到痛觉。奥迪车主留着很长的斜刘海，带着温顺的笑容向颜晔挥了挥手，然后指向颜晔身后。
颜晔回过头，白夜和黑就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再回首，奥迪车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黑色的十字架审判着颜晔的身心。
颜晔将身子转过来，才发现白夜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黑色罩衫和黑色的百褶裙，黑则是一如既往的装扮。
“提问，”黑在说话，然而颜晔却看不到他嘴唇的动作，声音好像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一般，“为了她你能付出多少？”
“一切。”颜晔在心里想着，不料却发出了声音。
“即便生命？”
“……”
“你在犹豫。”
“即便生命。”
“你是个比我意料中还要顽固的家伙。”黑转过身，风衣下摆轻轻飘起，“不过天下所有的男人都这样。”
黑笑了，虽然颜晔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他的声音中洋溢着幸福的自嘲。
颜晔刚想说话，黑却在最微妙的时机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白夜低着头，刘海挡住了她的表情，这让颜晔感到些许不安。
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着，头顶上的齿轮咔咔作响。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长时间，至少在颜晔的感觉中是很久很久。然后突然，“咔”，伴着头顶分针移动时发出的声响，白夜抬起脸，眼角噙着泪。
“你总是这样。”她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着。
“明明给过你那么多机会。”
“有些话不说出来谁都不会懂，但是……”
“但是……但是为什么非要女孩子先说出口呐？！”
“当——”
沉重的钟声淹没了白夜的话尾，而字字句句却切切实实地传达到了颜晔心里。然而当他向前迈出一步时，整个空间陡然漆黑一片，白夜也早已不见，颜晔产生了一种双眼紧闭的错觉。
所以他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仍是洁白一片，不同的是屋顶上没有时钟，眼中唯一的十字形标志也是褪了色的朱红色，身边的窗外是一片蓝天，而且，白夜也没有穿黑色的罩衫和百褶裙。
“刚才那是梦？”颜晔问自己。
回答是否定的。
恍惚了一阵子之后，他微笑着把手搭在卧在床沿打盹的女孩头上，红色的发带还是一如既往的耀眼。
咦，等等，红色的？
2005.9.23
白川的双手颤抖着，眼下的信纸上记录着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事实：自己与洪玉有着同一个祖父。除此之外，眼前这个自称是洪玉母亲，名为白雪的女性也将成为自己的监护人，这是双亲本家的决定。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虽然连自己都知道一切都暴露无遗。
即使这样，凯叔也好，白雪也好，所有人都用仿佛圣人般的笑容包容着自己，使自己再一次成了被怜悯的对象。
“嗯，是叫白川么，大哥和二姐给你起了个很好的名字嘛。”她的笑容有着融化冰雪的力量，然而白川的心早已结成了石块，“他们的事我感到很遗憾，但是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白川不知不觉就以平生最恶毒的眼神瞪着对方：“你又知道些什么！”暴走的音量引起了店内其他客人的注意，他随即默默地低下头盯着眼前的咖啡杯。
“那是段十分令人怀念的时光。”令白川吃惊的是白雪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一脸陶醉地回忆起了过去，“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贵公子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一个私生女爱上了一个流浪儿。他们互相帮对方瞒着家里人，在那些日子里过着只属于那个时候的幸福生活。”
“听起来很傻吧？”说完她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似曾相识，因为和双亲亡故时的笑容如出一辙。
白川的双唇颤抖着，话语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意义。
“这样的结局很好，至少大哥和二姐能够永远都这么幸福。”
白川点了点头，鼻子发酸。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因为我是私生女嘛，和大哥二姐是同父异母，所以你如果真的喜欢小玉的话——”
“喂喂！这不是做家长的该说的话吧！”一个壮硕的身影来到了桌边，打断了白雪的话，虽然语气很严厉，但来着的脸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真拿你没办法”。
“嘿嘿，阿凯你不也是这么想的么。”白雪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时间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但白川似乎能确定凯叔一定不是那个流浪儿。如果硬要说的话，比起凯叔，还是那个黑衣男子更般配一点，不知道为什么白川就是有这种感觉。
“所以这话本来应该是我来说的啊，把我的戏份也抢了，导演不带这样的！”
不知为何两人就这样在店里旁若无人地开起了玩笑，白川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的初衷。
“那个，洪玉她？”
“啊，差点忘了，小玉他呀……”白雪眨了眨眼睛，掩起嘴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