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9.23 13:00
白夜斜着眼看着自己,颜晔不禁皱起了眉头。
“嘛,其实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她抱着手臂站在床边自顾自地点头,“但是下次请注意点场合,最好挑我不在的时候。”
她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看得出她今天没去学校。
“为什么?”刚恢复意识的颜晔就像台286电脑一样,跟不大上白夜的思维节奏。然而白夜却好像很生气似的鼓起了脸颊。
“笨蛋。”这两个字毫无疑问是丢给颜晔的,然后她随即转向病床另一边的洪玉,说:“好啦你也别装睡了,不是有话要说吗?”
此时的颜晔清醒了许多,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回了一句十分蠢的话。
洪玉叹着气,慢吞吞地抬起身子,斜着头露出满含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我鬼迷心窍了。”她欠着身,那是颜晔见到过的最标准,最有诚意的道歉方式,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不过啊,谢天谢地你醒过来了,否则姐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跟我说话了。”
狡黠的笑容比起白夜有过之而无不及,令颜晔感叹不愧是姐妹的同时也感到分外炫目。
就在白夜红着脸朝洪玉喊“喂”的时候,颜晔意识到一丝异样,便摸了摸额角的伤疤,同预料之中异样,伤疤早已不是先前的形状了。他从床头柜上拿起镜子,其中映出的是一道暗褐色的十字形疤痕。
不论是形状还是皮肤的触感都不似之前那样突兀,伤疤自身的律动好像也与自己融为一体,变成了无比柔和又无比真实的存在。
这就是救赎么?颜晔问自己。
回答是肯定的。
颜晔靠着枕头,看着两姐妹斗嘴有点昏昏欲睡,然而梦中的情境闪过脑海驱散了睡意。
有些事一旦诉诸语言就会失去意义,而有些话如果不说出口同样毫无意义。
“白夜,能和你单独聊聊么?”
余光中的洪玉楞了几秒后张大了嘴巴,而白夜则一言不发,任凭脸颊蹿红,过了好久才飞快地向洪玉使了个眼色。洪玉则是一脸坏笑地退了出去。
2005.9.23 13:10
白雪说,洪玉昨晚抱着白夜哭了一夜,然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白川丝毫看不出来。不管是如往日一样的纯真笑脸还是那条红色的发带,在此时的白川眼中却透着隐隐的哀伤。
来的路上白雪告诉了自己很多很多,多到连白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的程度,所以仅仅是看着洪玉他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颜晔怎样了?”
“唉,刚醒来就开始攻略姐姐了。”
洪玉露出了“真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因为和凯叔实在是太像了,所以白川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凯叔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不,是你妈妈告诉我的。”
“那么她应该把其他事也告诉你了吧。”
带着几分惊讶,白川点了点头,然后发现笑容正从她脸上一点一点地消失。
“她有没有告诉你,我从没喜欢过你,我与你的关系纯粹是建立在对姐姐的嫉妒之上的?”
白川感觉突然间置身冰窖,一股难以抵挡的寒意从胸口一直蔓延到手指,在这夏秋之交的九月下旬。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
“抱歉。”她露出了满含歉意的笑容继续说,“其实我也从妈妈那里听说了,你的身世。”
白川默默地看着洪玉伸来的双手勾住自己的脖子,抱着后脑勺向她的胸口靠过去。
“在姐姐面前就不要逞强了。”
少女的体香钻进鼻腔,令白川不经意间声泪俱下。
他伸出双手环抱住她的腰,一股暖流重新从指间窜向心头,而心间填满的感情与之前不同,却殊途同归。
“我爱你。”
“现在我没法回答。”
“……”
“但是,会认真考虑的。”
2005.9.23
“你是谁?”在大桥上,黑问向一袭白衣的男子。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男人的脸上映出了十分露骨的戏谑,“如你所见我既是一个路人,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是一名普通的班主任。这么多身份你指的是哪一个我不太明白。”
“够了,不要打岔,你到底是谁?”黑正色道,暗中握住了隐藏在衣袖中的短剑剑柄。
“不要这样,我可不想卷进你们的政治斗争。”男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却没显出半点恐惧,“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因为我不存在于常识范畴之内,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虽然不能说是人畜无害,不过在我而言是没有恶意的。”
“把他们害成这样还说没有恶意?”
“我只是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罢了,真正做出决定的是他们自己。因为不存在于常识范畴之内,所以我也无法以常识范畴内的手段影响既定的事件。”
“这是在推脱责任。”黑一针见血地指出,然而男人听罢则爽朗地笑了起来,将双手伏在栏杆上眺望大川的尽头。
“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一切都完全不是我的责任,我只是把他们心中的某些东西释放出来罢了,真正应该负责任的是他们自己才对,啊,不对,应该说是你们。”
“我们?”
“对,你们,我也给过你机会哦,但是你似乎并不领情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类似于使命一样的东西吧,又或者,大概我就是你们心中的那个东西吧。”
“我无法理解。”
“哼哼,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吧,看。”男人面对着黑,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他身后。
就在黑犹豫着该不该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自己三生三世都不愿忘怀的音色。
“小黑~”
紧绷着的弦突然断了,就在黑恍惚的时候,眼前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环境与现实再次对接,黑也在此时隐隐约约摸到了真相的一角,然而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其切切实实地表达出来。真相一旦诉诸语言就会失去意义。
天使与魔鬼的区别仅仅在于颜色与所背负的含义罢了,由此来看善恶早已不再重要,他仅仅是一个亦真亦幻的存在罢了,他引导着我们的期望,偶尔给予我们机会,只是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将其肆意挥霍。
命运?神明?希望?黑摇摇头,早就决定不去用语言来描述他了,比起这没有结果的文字游戏,眼前的机会更为珍贵,也许一生中都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他的眼中映出了那个肆虐着狂风骤雨的黑夜,撑着油纸伞将倒在白家大门口的自己领进客厅的那个女孩。
“小姐。”
仿佛是幻觉般,明明早已过了花期的石蒜花却在刹那间重获生机,就如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西岸白花漫山,而彼岸红花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