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gend 3~交叠的过往~After We Said Goodbye
由于这种鳄鱼头恶魔的特殊攻击而一度中断的通信,随着黑雾的散去而很快恢复。
莱伊亚尔确认索敌雷达上没有残余反应之后,打开了全域通信频道,要求各战斗单位通报战况。
结果,在这次突发状况中,驻基地部队死亡七人,伤者三十人,VFA总共有三人重伤,其中一个就是之前跟托利斯坦搭档的奥利维尔·鲁伯特,轻伤的也有队员人数的一半以上,不过还好没有出现死者。
并不是故意要比较一般士兵和VFA队员生命的价值,可是如果术士出现死亡,对战斗力以及士气的打击将是绝大的。因为这些年轻人所使用的,并不是扣下扳机就能开火的兵器,而是以精神和意志决定其强度的——魔法的力量。
不过露缇和埃德两个人似乎平安无事,这让托利斯坦多少松了一口气。
从坐镇总调度的普利亚托那里接到撤退命令之后,莱伊亚尔只是头也不回地对他们两个人丢下一句“先跟我回去。”就迈步走开,再没说一句话。
现在比起回去被老爸削一顿,托利斯坦更担心他们队长浑身散发出的超低气压。
不过他家大哥还是那副淡定得让人很火大的样子,一声不吭地跟着走。
托利斯坦终于有些忍不住,小声问道,“大哥,你不是去找伊莉斯了吗?她呢?”
伊利亚德目不斜视,眨了一下眼睛,说道,
“一个月前我见到她了。她没事。”
简单的一句话,他就像是把这四年自己的行动都交代完了一样,再次闭口不言。
托利斯坦只好继续追问道:
“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伊利亚德有好一会没有反应,然后简短地答了一声,
“嗯。”
……这就完了??
虽然分开了很久,但好歹也一起生活过一两年,托利斯坦也知道这个人的脾气,要是他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什么都不能让他开口。
……这么想起来还真跟万年冰山脸的队长是天生一对。
托利斯坦在心里吐槽道。
这两个人以前那个打问号的“很要好”时期,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整天比赛谁更面瘫一些?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他们已经顺着逃生通道下到地底,找到了最近的穿梭线路——短胖的子弹头状穿梭舱已经等在站台上了。
这不起眼的穿梭舱最多能乘下二十个人,作用是高速连接地下基地和伪装都市的各个出击口,两年前才刚刚修成。在阿瑞迪恩总共修建了十条,呈星状放射指向基地的四面八方——当然朝向南的线路要比北部多——这是因为北部出现恶魔的可能性“据说”非常小,所以居民区才主要修建在北部山区。至于原因,托利斯坦曾经好奇地问过很多人,大家众说纷纭,比较玄乎的说法是,古王都北面原本是诺亚兰德王族的墓葬群,因此阿瑞迪恩以北也成为了由大魔法时代的王族英灵守护的土地。除了这十条穿梭线路,还有一条通往外部城市的磁悬浮地铁线路,不过一个月只有一班,只有非常特殊的人、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才会使用。作为新兵增援的托利斯坦就曾经享受过这个高级别的待遇。
莱伊亚尔走在最前面,他从制服的内袋里掏出识别卡,在控制面板的卡槽里刷了一下,穿梭舱的门立刻打开了。
托利斯坦记得,这种类似高速电梯的穿梭线路,设有优先级的权限,优先级高的人要求到达的地点会首先被执行。而在阿瑞迪恩,VFA的权限无疑是最高的,甚至高过那些在背后运筹帷幄的长官们。
乘上穿梭舱,莱伊亚尔走到一边靠着舱壁,抱着胳膊一言不发。
伊利亚德就在他的对面站着,淡然地垂着眼睛,也是一声不吭。
饶了我吧……
托利斯坦极不情愿地也迈进去。
舱门关闭以后,原本封闭的隧道门“砰咚”地向下打开,隧道里还能听到一道道不断向前延伸的门被打开的回响。
蓄势待发了十秒钟左右,穿梭舱稳当而切实地加速,向前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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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基地,让托利斯坦庆幸不已的是,他家老爸的注意力完全被久未归家的长子兼得意门生吸引了,一点没顾上训斥初阵只能用“废柴”二字形容的亲生儿子。
这么一来,他又觉得有点被冷落了。
……我这不是作自己呢吗。
托利斯坦有点恼火地挠了挠后脑勺,目送着自家大哥还有队长一起走进副司令室,就后退两步,趁没人注意一溜烟跑走,去找其他的队员了。
此时普利亚托也在用和儿子很相似的动作挠着后脑勺,无语地看着眼前已经跟自己一般高的养子。
“不是给你寄了车票吗!你你你,怎么会是走着来阿瑞迪恩的?接到来自‘城门’的报告时,所有人都傻眼了啊。”
伊利亚德只是自顾自地解着他那件灰绿色的斗篷,没有回答的意思。
“不过,下一班车在两周以后才有,你肯提前跑来,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
普利亚托话锋一转,
“可是,你小子啊!最近这一年跟家里一点音信都没有,找你也找不着,全家都很担心啊知道不知道?要不是你还跟协会保持定期联络,我都要托加瑞斯去给你贴寻人启事了!不过,回来了就好了。我看了协会的报告,你已经见到伊莉斯了?”
伊利亚德边叠斗篷,边微微地颔首,算是回答了。
“那么,问题都解决了?”
伊利亚德伏下眼睛,不置可否。
普利亚托看着养子的表情,就知道关于这件事他不会再多说一个字了。不过,既然他一个人在这里,就说明妹妹也不会有什么事,而且妹妹不在他身边,对她而言是一定是更有益的状况。
普利亚托叹了口气,苦笑着看了看伊利亚德和莱伊亚尔,
“你们俩呢?怎么样呀,感动的重逢?”
嘻嘻哈哈的只有普利亚托一个人,当事者的两个人都脸色不善地沉默着。
“副司令。”
一直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的莱伊亚尔终于开口了。
“您向冒险家协会提出支援申请的提议,我应该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并且向您提交了目前的战斗力评价报告书。”
“啊,我很仔细地读了一遍那份详尽的告书,真令人受益匪浅啊。”
“那么您应该明白,现阶段的战斗,依靠目前的队伍是完全可以应付的,并不需要外部的支援。”
“只是‘可以应付’而已,不是吗?”普利亚托靛蓝色的眼睛瞬间从少年般的活跃沉稳下来,变回了要塞部队最高指挥系统的二把手,那个睿智而强大的男人的表情。
“别人姑且不提,但在这里的三个人,都知道这支队伍是怎么回事,不是吗?”
他看着自己年轻的部下,眼神既严厉,又带着一丝歉疚,
“就算使用这种系统制造出同伴,支撑着他们所有的战斗的,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莱伊亚尔几乎有些恼怒地微皱着眉头,看着他的顶头上司,但是没有反驳。
“这一次又一下子三个人受重伤,战斗力正好下降了不少。而且,你现在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一个朋友陪在身边吧?”
“没有必要。”
银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普利亚托,明白地表达出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拒绝,
“只要活用战术,就算目前的VFA人数减到一半,也依然有办法执行各种作战。如果您不相信我的判断,我可以把演算结果做成报告书提出。”
“好啦好啦,不要动不动就写报告书。”普利亚托认输地举起两手——比起让他再收到一次500页双面打印的报告书,他也许宁愿选择辞职回家教徒弟。
“这次的委托时间是三个月,委托金也已经付给协会了,先看看情况再说嘛,就当是奥利他们几个伤愈回来之前的替补,行不行?”
尽管莱伊亚尔还是想要反驳的样子,但欲言又止,咬住嘴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身旁的伊利亚德,默默把安静的目光投向他四年未见的好友。
在他抬头之前,伊利亚德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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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个是我们家长子伊利亚德。从今天开始成为VFA的临时增援。大家请多关照。”
普利亚托捉住一脸无动于衷地开始收拾自己的储物柜的养子的肩膀,把他一骨碌转过来面对休息室里的全员,边用力拍自己徒弟的肩膀,边爽朗地笑道,
“这回的特别支援可是超值发挥啊!这小子别看他这样,可是我普利亚托最得意的徒弟,还是冒险家协会最年轻的AAA级评价冒险者哦。哎呀,我这个当师父的也很骄傲啊,哈哈哈哈……”
托利斯坦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什么……AAA级?不就是最高级别的冒险者了吗?再往上只有一个S级,一般都是给那种对世界作出巨大贡献的伟大人物授予的称号,整片大陆也没有几个,比精灵使还要凤毛麟角——不过,眼前这个还在不断发出大叔笑声的可疑欧吉桑,也是这其中之一就是了。
其他的队员一片哗然,露缇的表情完全僵住了,坐在一旁的埃德倒是还在悠闲地吸着果汁。
自家这个大哥……虽然以前就觉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没想到非常识到这个地步……!!!
托利斯坦还在感叹,自家老爸已经面带微笑地盯住了他。
“对了。托利斯坦,回家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这顿训看来是免不了了。托利斯坦唉声叹气,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里谈怎么样。”
冰冷的声音,让所有人后背窜上一阵凉意。
这个人走进来时,在场的全体VFA都站起来敬礼——除了伊利亚德以外。
“总司令。”
普利亚托满脸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用严峻的表情对他的长官敬礼。
这个人傲慢地点了一下头,视线扫过众人,落在托利斯坦身上。
虽然他有一双和莱伊亚尔极其相似的银色眼睛,但是被这双眼睛注视的“压力”却是断然不同的。
托利斯坦没有见过这人几次,却清晰地记得这个人刀锋一般的凌厉眼神。
莱佛伦特·格拉迪亚斯一边盯着托利斯坦,一边说道,
“是战士就要有战死的觉悟。做出战场脱逃这种懦夫的举动,如果在一般的部队,可是要枪毙的。”
普利亚托冷笑了一下,
“只可惜这不是一般部队,活下去才是他的责任。”
“哼!你就准备一辈子护着自己的儿子吗,普利亚托?”
“那像你四年前那样,把亲生儿子关进禁闭室里,两天不给吃喝,这样问题就解决了?”
两个人就气势汹汹地彼此瞪视着,其他人除了露凡蒂斯和埃德米斯之外,都听得不明就里,而伊利亚德则皱紧了眉头。
阿瑞迪恩的总司令和副司令,就这样剑拔弩张地彼此盯了一阵,最后,莱佛伦特冷哼了一声,转开了视线。
他傲慢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忽然注意到了站在一边角落的伊利亚德。
“哦……你还有脸回来?”
他戏谑地轻笑,
“普利亚托,为什么你教出来的徒弟还有亲生儿子,都这么擅长当逃兵?”
普利亚托没有理会他,托利斯坦也暗暗咬住了嘴唇。
莱佛伦特用露骨的轻蔑视线,盯着眼前这个已经是青年外表的孩子。而伊利亚德,却回以非常沉着、并且毫不退让的目光。好像无论这个人怎么挑衅,他都不屑于有任何反应一般——但是,在那双异色的眼睛深处,却隐藏着安静而炽烈的愤怒。
深深埋藏的愤怒,犹如沉睡的熔岩,一旦爆发出来,将是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的。
发觉到这一点,莱佛伦特首先动摇了。
“好吧……就让我看看这一回,你们能坚持到什么地步吧。”
甩下这句话,他带着嘲讽的笑容,离开了休息室。
大门关上,脚步渐远,直到听不见之后,所有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那个人,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露凡蒂斯的一声轻叹,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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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托利斯坦自然被拎住耳朵痛骂了一顿。伊利亚德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养母追着逼问家里小女儿的下落,最后实在是被问得无路可逃了,他就一脸风平浪静地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老婆和儿子去睡觉以后,普利亚托自己走进书房坐下,无奈地揉着钝痛的太阳穴。
“好啦,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躲什么躲。你师父年纪大了,再被你给吓出个三长两短的。”
伊利亚德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情况很严重?”
普利亚托所指的,是三周以前,伊利亚德刚刚回到能够正常通讯的地区,就接到的那封写着“十万火急”的信件,以及里面的车票。
他在接到这封信后的一周之内,昼夜不停地从诺亚兰德的南岸,辗转横跨整片大陆,回到了阿瑞迪恩。
然而最让他挂心的友人,却不肯接受他的回归。
“告诉我。”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窗边,微微低着头,过长的刘海盖住了表情。
“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普利亚托无奈地摊开手,
“自己的事情一概不提,别人的事你倒还挺好奇?”
伊利亚德一动不动。
看着他的样子,普利亚托深深地叹气,开始了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