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货雪崩日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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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gend 4 一天~ Every Day Till Today
清晨的阳光，从图书馆的投影窗中被真实地模拟出来。
莱伊亚尔缓缓睁开眼睛，从暗红色的桌面爬起上身。
他的四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卷，其中有一些硬皮的大书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
为了进一步改善魔导终端的使用效率，同时寻找能够更有效地防止敌方干扰的方法，他一直在翻阅大魔法时代相关的资料和古籍，进行系统的整理。
三个月前，他终于得到馆长的许可，可以在闭馆之后继续呆在这里。尽管普利亚托听说时表情忧心忡忡，但是特别时期，他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加上今天，这已经是连续五天通宵了。
就算是平时工作起来就对疲劳之类的感觉相当迟钝的莱伊亚尔，这回也终于支持不住，在翻阅某个精灵使家族的魔导书的中途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右侧太阳穴附近也是一突一突地疼，他皱起眉头，伸展了一下已经冻得麻木的手脚，然后习惯性地捏了捏鼻梁——就在这时，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原本读书时都会佩戴的眼镜，不知何时被摘了下来，折好放在一边。
不仅如此，之前脱下后放在一边的制服，也被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愣在那里，有半分钟都一动不动，似乎需要时间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低下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蜷起手指，用力抓住了肩上的织物。
就这样过了许久。
他放开手，站了起来，眼中已经没有了茫然，脸上又恢复了那滴水不漏的冷漠表情。
*******
七点整，一如休息日之外的每天，莱伊亚尔早早地站在了训练场上。
除之前因重伤而被送出阿瑞迪恩休养的三人，VFA十二名，再加上临时增援的伊利亚德，全员集合完毕。
伊利亚德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装束，其他所有人则都穿着根据个人属性特制的不同颜色的训练制服，在队长莱伊亚尔面前排成两列。伊利亚德个子是全队第二高（最高大的是一个叫布鲁特的大块头），站在第一排的队首；托利斯坦个子最矮，自然站在了队伍的最末尾。
露天训练场位于阿瑞迪恩北部，距离居民区不远，从半山腰上的普利亚托家里都能够看到。
负责整队之后，莱伊亚尔简单讲解了今天的训练内容，以及因为紧急事项而不能来的普利亚托的传话。
一般在露天训练场进行的晨练，大多是体能和冷兵器格斗方面的训练，由普利亚托亲自传授。实际的魔法训练，则大多是在地下训练场进行的，训练内容由身为队长的莱伊亚尔安排。
今天普利亚托给每个人安排了自主训练的内容，莱伊亚尔把副司令的传话讲完，解散队伍之后，单独把伊利亚德留了下来。
托利斯坦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动了个心眼没有跑得太远，在附近做起了热身运动，顺便竖着耳朵听他俩讲话。
被要求留下来，伊利亚德就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安静地望向朝他走来的莱伊亚尔。
在他面前站定，莱伊亚尔似乎犹豫了一下，就语气生硬地问道，
“你的制服呢？昨天已经制作好，送到你家里了才对。”
“我不需要。”
伊利亚德回答，语气毫无波澜。
确实，平时的训练制服姑且不说，那身设计与大魔法时代的骑士装很相似的VFA制服，尽管有幻术迷彩、立场屏障等等便利的功能，可以极大地保护对暗之气息毫无抵抗力的术士们，但对强大的精灵使，特别是对拥有与精灵王的“光”之力最接近的“火”元素庇护的伊利亚德而言，无时不刻包围他周身的火精灵带来的保护要切实可靠得多，区区一件制服可以提供的保护其实意义不大。
但是不知为何，莱伊亚尔没有让步的打算，皱起眉头正色道，
“虽然是暂时，但你现在已经是VFA的一员了。如果你还准备继续待下去的话，就要遵守VFA的规则。”
然后，他又把一周以来说过多次的话，再说了一遍，
“否则，就请你离开阿瑞迪恩。”
伊利亚德只是看着他，一时没有任何反应。莱伊亚尔也没有移开视线，两个人就面对着面僵持在那里。
实在受不了已经开始波及周围的低气压，托利斯坦觉得自己不插一脚不行了。
“啊啊啊！！对了！！”
故作夸张地奔到两个人身边，托利斯坦对莱伊亚尔说道，
“队长，昨天我忘记说了，能不能帮我调整一下魔导终端啊？”
莱伊亚尔依然皱着眉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下午训练的时候我给你调整。”
根据以往的战斗数据对每个人的魔导终端进行调整，本来就是魔法训练的必然环节。托利斯坦为了掩饰岔开话题的意图，只好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
“队长，其实昨天我琢磨了一下，如果按瞬发魔法的小型术式的编写思路，应该可以把通信程式当作一个持续使用的状态魔法，写入到魔导终端上。这样，我们战斗中就不用依靠电子设备维持通信，也就不怕一般的干扰了。”
果然，一说到有关魔导终端的技术性问题，莱伊亚尔的注意力就立刻被吸引走了，他垂下眼睛想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道，
“你设想的方向很有道理，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从使用者的负担来看……”
两个人站在那里进行了整整十分钟的技术讨论，似乎完全忘记了伊利亚德的存在。
托利斯坦发现，似乎只有在这时候，他的队长才会显出一点十七岁少年应有的好奇心，和对某件事情的兴趣和执着。
到了最后，莱伊亚尔同意了托利斯坦的建议，准备马上回基地做试装。
“那我也跟你去行吗？我可以帮忙。”
托利斯坦趁机问道。心里偷偷打着算盘：这样就可以顺便逃掉老爸留的自主训练了——绕场跑三十圈然后做三百下俯卧撑三百下仰卧起坐三百下引体向上什么的，是想要谋杀自己的儿子吗！
可惜他的队长没有那么容易混过去——
“不用了。”
莱伊亚尔干脆地拒绝，
“你目前还是以体能训练为最重要任务。”
可能是那一瞬间托利斯坦的脸色变得太凄惨，莱伊亚尔轻声补充了一句，
“下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结果的。”
随后，他向一脸不善的露凡蒂斯交待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就一个人走开了。
直到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附近的通道里，莱伊亚尔都没有再回头看伊利亚德一眼。
托利斯坦瞄了一眼大哥的表情——他只是静默地看着莱伊亚尔离去的方向，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自从伊利亚德回到阿瑞迪恩，一星期以来还没有过敌袭警报，这让托利斯坦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让他更担心的却是他们变得异常焦躁的队长——尽管他也并没有乱发火，或者在工作上犯下任何的失误，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新来的“临时增援”的存在，给他增加了沉重而莫名的压力。
他大部分情况下根本不理会伊利亚德，一旦开口和他讲话，总是语气僵硬又生分，三句话不离“你离开吧”这个主题——说了太多次，简直变成了一种恳求。而他家大哥，听到这样的话题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既不反驳，也不退让——这似乎更让莱伊亚尔无所适从。
“你不觉得那个人很奇怪吗，好像恨不得马上把那个新人赶走一样。”
托利斯坦听到站在附近的塞米利安说道——这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和双胞胎弟弟诺瓦尔一起两年以前来到基地，两个人都是风属性。
“……”和哥哥一样有着墨绿色头发和深紫色眼睛的弟弟诺瓦尔，只是腼腆地点了点头。
“我看哪，他一定是觉得多了一个精灵使会威胁到他的权威，就不方便支使我们了，就像对两年前的那个人一样——你也是这么想的吧，诺瓦尔？”
诺瓦尔再次点了点头。
“两年前？总听你们提到，是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托利斯坦忍不住问道。
“……有人跟我们说了不让告诉你。”
塞米利安把手枕在脑后，撅着嘴说道。诺瓦尔也是低着头不做声。
“诶？！为什么？”托利斯坦莫名其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我也来了这么久了，就告诉我嘛，前辈！”
“哼~~好吧。”被一声前辈叫得很得意的塞米利安一脸神秘地凑了过来，
“我也是听说的啦，其实就是我们来之前，据说曾经有个风精灵使待在阿瑞迪恩，但是被——”
刚开了话头，一柄长枪就“呼”地挥到他俩中间，
“都去自主训练，别废话了！”
回过头去，就看到露凡蒂斯阴云密布的脸。
“呜哇，好危险！露缇，你就不能像个女孩子的样吗！”
塞米利安夸张地抱怨道，
“这样将来会嫁不出去哦！！是不是，诺瓦尔？”
有着和哥哥一模一样面容的少年低着头，没有回答。
“呵呵呵……你想找死是不是。”
露凡蒂斯脸上还带着笑，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诺瓦尔，你也是！”
名字忽然被叫到，少年浑身一抖，抬头瞄了露凡蒂斯一眼，立刻红了脸庞。
“你呀，就不能不顺着哥哥，也说说自己的意见？！”
“别傻了，我的意见就是诺瓦尔的意见，对不对？”
“所——以——说——！！”
“那个……”
埃德米斯没睡醒一般的声音慢悠悠地响了起来，
“要是中午之前不完成训练任务也没关系的话，我无所谓……”
一句话戳中青梅竹马的死穴，露凡蒂斯马上急了，迅速把围在一边看他们吵架的队员都赶开去训练。
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的……算了，今天训练结束再去堵住那对双胞胎问吧。
托利斯坦有些不甘心地拖着脚走开，一边偷偷去看自家大哥。
果然，他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年以前——也就是托利斯坦来到基地的前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
中午在食堂热热闹闹地吃过饭，下午除了伊利亚德不知为何缺席以外，全体队员都穿着正式的VFA制服，佩戴着自己的魔导终端，在地下的训练场集合。
之所以要在封闭环境下进行魔法训练，是因为魔法发动时产生的“存在之力”的波动会吸引恶魔，在露天场合下，这种波动可以传出去数十公里，搞不好就会引发敌袭。所以阿瑞迪恩打通地下的数个岩洞，建成了一个空旷的地下训练场。
莱伊亚尔一上午都没有出现，中午食堂里也不见人影，直到下午集合才卡着时间出现，对他而言倒是十分少有。
整队之后，注意到伊利亚德不在，莱伊亚尔看起来反而像松了一口气一样。说完训练任务，他看了托利斯坦一眼之后说道，
“最后，为了预防通讯再次受到干扰的可能性，我已经把通讯机能以状态魔法的形式写入每个人的终端。从今天开始，每个人的终端中会有四个瞬发魔法。虽然使用起来暂时会增加一些负担，但是最近朱红水晶进行升级以后，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仅仅用了一上午就完成了术式的编写……看来，自己确实是帮不上忙的。
托利斯坦有点悲观地叹气。
所谓瞬发魔法，是被用微缩编写魔法术式的方法，记录在魔导终端里的三个特定魔法。术士不需要诵念咒文，就可以直接触发。一般是按照近距离·中长距离·强化或辅助三个系统，根据每个人战斗的特色而选定的。因为精灵使本来就可以不诵念咒文发动一定程度的魔法，所以这其实是只适用于术士的技术。
托利斯坦自己做的那本魔导书，其实就是一整本的魔法术式，他想要发动哪个魔法只要翻到那一页就行，即使是构成很复杂的魔法，他也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发动。所以，比起VFA大多数注重兵器战斗的队员，托利斯坦更接近纯正的魔导师——前提是魔导书不能离手，终端里的魔力也不能用完。相比之下，同样都是使用魔导书（不过不是实体，托利斯坦猜测是类似“记忆的存档”），莱伊亚尔既可以在前线用冷兵器战斗，也能够在中长距离发起魔法攻击，同时也能够及时进行队员全体的辅助和防御，完全是万能型的，这让托利斯坦暗自佩服，也有点不甘心。
“那么，稍后的模拟战里就来试用一下，进行微调整吧。”
一如往常稀稀拉拉的回话，莱伊亚尔也一点不在意的样子，开始布置每个人的训练内容。
不管其他队员怎么想——
这个人可以为了对自己没有一丁点好处的技术这么努力地进行研究，怎么可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呢。上一次，他不是也特意来救自己了吗。
托利斯坦望着莱伊亚尔不苟言笑的侧脸想着。
因为没有人要求更换瞬发魔法，或者对终端进行调整，训练开始之后，莱伊亚尔就一个人坐在了一边，双手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认真地观察着其他人的训练——这也十分少见，因为在平时，他都会在训练场上四处走动，积极地提出意见，今天不知为什么，他似乎不想动的样子。
注意到托利斯坦在看他，莱伊亚尔转过头来。
“托利斯坦。”
“诶？啊，是！”托利斯坦忙不迭地回应。
“你不是想调整你的终端吗，拿过来给我看吧。”
“呃……哦。”
托利斯坦挠了挠脑袋，不情愿地挪了过去。
原本只是用来扯开话题的一句话，他竟然还记得，真不知该感动还是头痛。
走近了才注意到，今天这个人的脸色真的非常不好——虽然他本来就肤色很淡，但现在的脸色简直就是惨白，而且仔细看的话，能注意到他额角上薄薄的冷汗。
“怎么了？”
抬头看着他的表情还是冷冷的，没有任何异样，银色的眼睛也犀利如常。
可能只是我想多了吧……
托利斯坦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终端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天的训练，托利斯坦已经完全筋疲力尽。其他人倒是还相当有精神，彼此招呼着要趁天气正好，跟副司令要外出许可，坐穿梭舱去基地东北侧的海边散步。
一般这种情况下都会一脸严肃地要求他们不要全体一起行动，要分组留守的莱伊亚尔，竟然完全没有出声，兀自收拾了东西，很快走了出去。
托利斯坦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只好婉拒了露凡蒂斯的邀请，也顾不上追问双胞胎兄弟关于两年前的事情，一头钻进了一个人都没有的休息室。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总算缓过劲来。他一边用毛巾胡乱揉着自己的卷毛，一边慢悠悠地收拾东西。
抱起沉甸甸的魔导书，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去趟图书馆，把上次没编完的那个术式写出来？
仔细想想，就算现在回家，老爸老妈一定还在加班，大哥也不知人在哪里——于是，他决定去绕个远路。
顺着第一次来阿瑞迪恩时被老爸带着去见莱伊亚尔的那条路，托利斯坦顺利地找到了穹顶区域附近那个古老而巨大的图书馆——通过一道长长的、能够透过左右的玻璃墙望到图书馆内部的走廊，再向右转就到了。
但是，在走廊的另一头左侧的通道，他忽然看到了那个人苍银色的头发。
托利斯坦赶快停下脚步，认真地思考是不是应该转头躲回墙角等他走过去。
可是——远远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有点奇怪。
他似乎低着头，左手扶在玻璃墙上，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
是不是丢了东西在找啊……？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一瞬间，那个人的身影簌地从视线里消失了。
愣了几秒钟，托利斯坦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马上丢掉手上的所有东西，甩开脚步狂奔过去。
果不其然——
就在刚刚转过弯的地方，莱伊亚尔正跪在地上，右手用力按着头部，整个人蜷成一团。他用左手撑着玻璃墙，急促地呼吸着，细长的手指用力得骨节发白，但依然努力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队长？！你，你没事吧！！”
托利斯坦大惊失措，慌忙半跪下来，扶住莱伊亚尔的肩膀，让他把额头放在自己肩上。
“那个，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来！！”
拿出通讯器的右手忽然被死死抓住，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冰得吓人。
“你、你这时候就别逞强了！这么难受，得赶紧去医院才行！”
托利斯坦已经有点急了，然而莱伊亚尔只是固执地摇头，艰难地动了动抓住托利斯坦手臂的左手，似乎想推开他，但是连这样做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怎么办……！！
托利斯坦完全慌了。
紧接着，莱伊亚尔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的额发早就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上。但是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倔强地一丝声音也不发出来，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忍耐着。
与精神状态相呼应，他的周身浮起一层淡蓝色，仿佛逐渐结冰一样，托利斯坦感到这个人的体温正在飞快地下降。
这样下去会死的吧……！！！
“不行！不行啊！你别放弃，坚持住！！”
托利斯坦慌乱地摇晃着他，声音已经带了点哭腔。
自从一年前相识以来，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孤单的人露出过痛苦无助，或是悲伤的表情。
而连这个人都无法承受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痛苦呢？
……有谁，能够救救这个人啊……
仿佛回应他的祈祷一般——随着一阵劲风，一个人突兀地出现在了他们身旁。
托利斯坦抬起眼睛，几乎要当场哭出来。
“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