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史莱克的立场上，似乎维护和平并没有什么错。清剿邪魂师也好，阻止战事也好，其确实是维持了所谓的和平。
可是现在立场不同，站在一个统治者的立场上，统一，才是维护和平的最好方式。
战争始自于争端，始自于思想，理念，欲望与野心的碰撞。而只要世界的声音只有一个，所谓的矛盾争端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大陆一统，国家稳定，这就足以解决大部分的邪魂师问题。如果当朝着能够提出行之有效的政策，邪魂师的数量估计会进一步锐减。只要之后不出岔子稳步发展，需要担心的邪魂师就只是小猫三两只那些所谓的天生坏种了。掀不起多大波澜。
站在统治者角度就是史莱克一次又一次的阻止这一切。
还真是讽刺呢～
唐雨摇了摇头，从思索中回归，目光直视钱多多，好奇问，“值得么？”
这话是在问钱多多，问史莱克，又何尝不是在问当初的自己呢？
值得么？
就为了那所谓荣誉？
不管是清剿邪魂师还是参与到诸国战事，这些事情本不是史莱克一所学院该做的。万载时光，无数学员前赴后继为止牺牲，换来的是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换到。人牺牲了，邪魂师问题没有解决，和平也没有到来。
问题在于，明明有更加行之有效的方式史莱克放弃了。就为了那所谓荣誉为了唐三那句“正义之师”奋斗至今？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时，言少哲走过来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史莱克所行，只为正义。”
“呵，唐三说的？”唐雨勾起嘴。
“是唐三先祖。”言少哲纠正道。“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大陆。”
唐雨：“啊……”
确实。
虽然言少哲跟她想的不是一回事，但是嘛，没有唐三还真就没有如今的大陆～
那些穿越者说霍雨浩是小丑，嘿，那史莱克这伙人又是什么呢～
“有意思。”唐雨站起身，“既然你想要谈这事，那我就有兴趣跟你唠唠了。”
“言院长，到了这个年纪你还会做梦吗？梦到那些被你杀死的人，那些所谓的邪魂师～”
少女抬起手，在她的掌中逐渐凝聚成一个光点。光点被她抛向天空，随后一化二，二化四，变成一幅幅画面。
第一幅便是之前那名死神使者的过去。
剩下数百幅，有遭遇相同的，有遭遇不同的。相同的，有三十幅左右，无不是原本生活好好的，然后被史莱克毁灭了家庭。
不同的则占多数，从邪武魂拥有者变成邪魂师的经过五花八门。饥饿，仇恨，欲望，贪婪，其中无辜者有之，有罪的也有之。
“女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同情他们？”言少哲微微皱眉，“他们不过只是原形毕露。纵使伪装再好，邪魂师注定只会是邪魂师。”
“不……”少女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史莱克手中的人命不比这些邪魂师少。不管是不是原形毕露，但至少，在你史莱克下场之前，人家没有犯事的打算。是你史莱克下场之后他们才原形毕露，所以…他们造成死伤有你史莱克一份～”
嘿……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至少现时代往前推个一万年，超半数邪魂师的成因跟史莱克脱不了干系。
尤其是武魂殿灭亡后那会儿，杀戮之都里的邪魂师被放出来，对斗罗各势力进行报复式打击。唐三这货为了坚定斗罗人武魂殿是邪恶的观点，或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比武魂殿差？
先是决定让史莱克清剿邪魂师，然后提出邪武魂等同邪魂师的观点，奖励人举报邪魂师。
那时的斗罗大陆可谓是人人自危，因为邪武魂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开始还真的只是只是在找邪武魂，后面嘛……有仇的举报，看不爽的举报，反正有事没事都举报。甚至举报邪武魂在最后成为了私下里对敌的工具。
打不过对手怎么办？举报！
敌对宗门怎么办？举报！
邻里纠纷怎么办？举报！
有仇的举报，看不爽的举报，反正举报就行，史莱克就是靠山！起初史莱克还会核实，到后面太多就不会了。直接清剿。因此造成的冤假错案不计其数。相对的，既然你都说我是邪魂师了，怎么着我也活不下去了，就邪给你看呗～
造成这个局面怎么着都跟史莱克脱不了干系。
虽然现在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邪武魂等同于邪魂师”这个观点在斗罗大陆却已经根深蒂固。
就像她说的，如果史莱克不下场，大部分的邪武魂拥有者都会一直隐藏着，只要生活正常，谁愿意刀口舔血？
是你史莱克让他们“暴露”的，暴露后造成的损伤，自然是你史莱克的责任。
“一派胡言！”言少哲怒吼道。
““邪魂师荼毒大陆，而我史莱克自发清剿，倒头来还是我史莱克的错？”
“不然呢？”唐雨反问。“他们是你史莱克逼出来的，而你史莱克又没法有效的清剿他们。就像是捅了马蜂菜，又不能解决马蜂一样。造成的损伤自然是有捅马蜂窝的人担咯。”
“你们也不用跟我说什么公理啊，正义啊，牺牲啊，满口的仁义道德，在我看来这些都是你们自找的。”
“你！”
“史莱克只是学院，不是么？你们只是学院，本就没有做这些的义务。而你们那些所谓的牺牲，更是可笑至极！那是牺牲么？清剿邪魂师是他们的毕业条件！他们不去能行吗？满口的牺牲，仁义道德，你摸着心口问问，史莱克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大陆，还是为了自己正义之师的名声？”
“你们本不用做这些，斗罗大陆也不会遭遇邪魂师的问题。”
少女一挥手，百余幅画面有半数出现了变化，变成了万年前的种种事情。
从蓝银皇献祭为始，到唐三年少“发誓”，到大赛，到小舞献祭，到杀戮之都，到武魂殿灭亡时的屠杀为终。
“万年前，斗罗大陆有个专门针对邪魂师的势力，并且已经行之有效的治理了邪魂师！大陆本该在那时久获得和平，是你们！是你们史莱克创立者，加之初代史莱克七怪，为了一己私欲，打着正义的名头推翻了它！破坏了原本限制邪魂师的监狱！”
“其实若只是如此，倒也无所谓，问题是，你们管啊？你们管不了！因为史莱克只是学院！里面也只是学生！你们没有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会为了清剿邪魂师拼命！”
“你们做不到，斗罗大陆也没有势力能做到，三国间相互征战，宗门世家唯利是图，他们都不会为了清剿邪魂师而出力。”
“而神明，高居神界，俯瞰众生，要着信仰，却又毫无作为。武魂殿明明已经给出了一条行之有效的路子，你们却偏偏要另辟蹊径。”
“你告述我，这些都与你史莱克无关？”
“圣灵教只是邪魂师组建的势力，但你史莱克则是导致如今斗罗大陆邪魂师泛滥的罪魁祸首！”
少女话音落下，整个皇宫大殿为之一静。
许家伟砸砸嘴，“嚯，这消息可真够劲爆的。”
毒不死眉头紧锁，给了史莱克一众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镜红尘捋着胡子，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穆老平静的喝着茶水，仿佛真就是个退休干部，对史莱克的一切漠不关心。
龙逍遥的脸色倒是黑的，目光不停在穆老和唐雨之间来回看。
斗罗大陆万年间的历史是有过断层的，不，准确来说不是断层，只是武魂殿时期的历史被改的一塌糊涂。
历史上，把邪魂师的成因归结于武魂殿，是武魂殿圈养邪魂师，妄图也邪魂师之手统一大陆。
唐三推翻武魂殿是还大陆一个太平。这是流传于大陆的历史，但唐三这个傻子似乎低估了历史与史官的含金量。
的确，这段历史是被改掉了，但不要忘了，不管是星罗还是天斗，都是和武魂殿同时期的势力。
两国的历史并不比武魂殿短，自然也都有着对之前的记录。这一改就牛头不对马嘴了，有心之人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
但毕竟史莱克出工又出力，实力强，上头还有七个神，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把邪魂师泛滥的成因归结到史莱克头上。只当武魂殿是个背锅的。这也是如今斗罗各“大势力”的传统认知。
可经至冬女皇之口，事情似乎不是这么个回事啊？邪魂师问题跟史莱克脱不了干系？
此刻，在场众人看着史莱克一行的眼神越发微妙。
言少哲打了个激灵，反驳道：
“这是污蔑！我史莱克这些年为了清剿邪魂师付出了多大牺牲，在场诸位有目共睹。如果邪魂师问题是我史莱克引起的，我们又何必这么做呢？！”
图什么呢？
史莱克图什么呢？图内院学生太多吗？
言少哲想不明白，更不愿意相信。
斗罗大陆的邪魂师问题是因史莱克而起！
唐雨平静道：“是不是污蔑，你翻翻历史书不就知道了么？武魂殿妄图控制邪魂师一统大陆？那为什么那个时代之前没有多少邪魂师荼毒大陆的记载。而偏偏是在武魂殿被推翻之后，邪魂师一股脑冒了出来，泛滥大陆？”
“唐三那个好大喜功的家伙虽然改了这段历史，但有一条他没改，反之重点标注。那就是他摧毁了邪魂师监狱杀戮之都。”
“呵，他说那是罪恶之地，所以把那个地方拆了。他觉得自己这样干的挺不错～在座各位，不乏当权者，来个人告诉下这位史莱克武魂系院长，监狱是干什么的。没有监狱会怎么样？”
“嘿，这还用说？”许家伟跷着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我觉得没有人会这么蠢。”镜红尘捋着胡子。
毒不死黑着脸，因为毁的不只是杀戮之都，还是天斗地区的一个神祇传承地。这些日子他找神祇传承地找的头都大了，人家倒好，说毁就毁。这种吃饱饭砸锅的事情是最让人气愤的。
不是，这人有病吧？
让那些邪魂师好好呆着不好么？
杀戮之都还在，斗罗大陆的邪魂师就只在一个地方。杀戮之都没了，邪魂师满大陆都是。做出这事情的人不是有病是什么？
言少哲沉默了。
唐雨叹了口气，道：“言院长，贵院学生的付出值得肯定，但贵院的遭遇，恕我直言，我并不同情。
既然你史莱克认同唐三是你们学院的学生，并以他的功绩作为声名，那么就应该承接他的因果，为他收拾烂摊子。”
“但我至冬帝国并没有这个义务。所以非常遗憾，我并不打算帮你们。除非你史莱克与那些个罪魁祸首撇清关系。”
让史莱克跟唐三一众撇清关系，这是唐雨临时想出来的办法，算是她的恶趣味，想看史莱克背刺唐三。
怎么说呢，这大陆任何一个势力，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骂唐三，唯有史莱克不行。因为确实是唐三，让史莱克站在了这个本不属于它的高度。
史莱克背刺唐三，正如同当年唐三复仇武魂殿。武魂殿帮他觉醒武魂，给他工读生名额，给他魂师补贴，没有武魂殿他连魂师都做不成。
而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宗门将他养大，而他却能毫不犹豫偷学宗门功法。
圣魂村那会儿，老杰克经常给他吃的，甚至自出路费送他上学，而他成神后对这位老人不管不顾。
玉小刚，虽说这人不咋地，半数理论都是偷的，妥妥的软饭硬吃的主，窝囊废，但别说，没他唐三还真未必能走到这一步。可能双生武魂练着练着就炸了。就这种，做到这个地步，神界也没他位置啊？
咱就说，唐三这人做了两辈子白眼狼了，也该轮到他被白一次。真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当然这样的话，史莱克跟灭亡其实酒没啥区别了。
史莱克能成为大陆第一学院，靠的就是唐三那一代打下来的声名，以此吸引天才，逐步累积。
能吸引各势力入场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们头顶上那七个神，总有势力认为交好史莱克就能得到神的庇佑。
而倘若史莱克与唐三他们划清界限，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神明这层金纸。各势力会逐渐放弃与史莱克交好，很快也会有人发现史莱克的教学水平比之其他高级学院其实高不到哪去。远比不上各国皇家学院。
天才的输入逐渐减少，要不了多久史莱克就会出现实力上的断层。当老一辈的人全部离去，史莱克便会归于普通。存续或许不成问题，可也就仅限于此了，不会再成传奇。
但这……只是正常情况。
问题在于史莱克得罪的人太多，他们是否会愿意让史莱克继续存续？答案是否定的。
事到如今，史莱克已经没有退路。
要么继续站队唐三，在十年后的战争中被一同清算。
要么撇开唐三，等待自己的慢性死亡。
……
言少哲离开了。
并非离开皇宫，而是直接离开了至冬。
他没有做出选择，或许，这样的选择他也做不了。必须召开海神阁会议，询问当今的阁主。
同时走的还有仙琳儿与钱多多。
帆羽则是留了下来。
倒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史莱克是来比赛的。合作谈不成，比赛还是得继续参加的。还有之后的魂导博览会，哪怕是用钱砸，史莱克也得带回几件高阶魂导器。
对此，唐雨倒是表示无所谓。
她只是好奇，史莱克这个怪物，在临死之际的挣扎会有多么激烈。
……
至此，今晚皇宫的宴会算是圆满结束，宾客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皇宫，回到唐雨安排的住所。
除了……
“老师？”
小龙娘轻唤一声，没有回应。
“老师？”
“老师～”
直到第三声，老人才悠悠抬起头，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
“啊，小雨啊，结束了？”
“老师是，身体不舒服么？”唐雨关心道。她用精神力观察穆老身体，却又没有发现什么明显问题。
“我的身体无碍。“穆老摆了摆手，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只是困了。”
唐雨：……
我看您不是困，是emo。
“老师，您又来了。”小龙娘无奈伸出手，帮穆老揉着肩。
“呵呵，没办法，这人老了就是容易伤感。”
“瞧您说的，龙逍遥前辈跟您差不多大，样子可要比您年轻多了。以前您还可以拿旧伤说事，现在旧伤也被王冬治好了，您现在纯粹就是心态问题。”
“您不是都决定退休了么？为什么不尝试着放下这些过去呢？嗷！”
穆老收回手，吹胡子瞪眼道：“你这逆徒是在对我说教啊？老夫我教了一辈子学生，用得着你这丫头教？”
“嘿嘿嘿，那我推老师去散心吧。”
“现在？算了吧！”穆老摇了摇头。“现在外面人多眼杂，被外人看见的话舆论恐会对至冬不利吧？”
这倒是～
唐雨认同的点了点头。虽如今史莱克的问题只局限于之前在场的嘉宾知道，但要不了多久就会扩散开。太多人想要史莱克倒台了。
这时候如果被人发现她和史莱克海神阁阁主在一块，免不了会受些舆论压力，俗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但是……她在乎吗？
她不在乎～
“我在乎得了吧，你这逆徒。”穆老又是一拳敲在唐雨脑袋上，“还说我跟圣灵教关系好，你自己不也拎不清这个关系？”
“呃……这个……”
然不等唐雨说完，穆老就已经推着轮椅向皇但终究宫外走去。
“唔……”小龙娘下意识想要跟上，但终究还是止住了脚步。只是站在原地，出神的望着穆老离去的背影。
老师这是生我的气么？
“或许吧？”脑海中响起艾拉的声音。
“哎……倒也是。“小龙娘叹了口气。虽然那些话都是事实，我们想做的也确实是想让斗罗大陆变得更好。
但对老师来说，是我们颠覆了他一辈子的信仰，同样也是我们，他亲手教出来的学生，想要毁了他奉献终生的史莱克。
“这是立场问题。”
嗯，我知道。所以只是感慨。
又是一次二选一啊～
“要一起出去吃宵夜吗？”
走～
“吃烧烤还是吃火锅？”
嗯，全都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