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就在芬格尔单挑次代种之时，冰海之上，身上绑着安全绳穿着全套潜水服设备的施耐德正心急火燎的朝着下方潜来。
水下探索小队里，有两个是他的学生。两人至今未归，其他队员亦是生死未卜。
作为带队老师他难辞其咎。
现在得到的信息太少，最差的情况可能就是情报里的那条龙类提前孵化，并且趁着学员们下潜的时候埋伏了他们。意图将所有人都埋葬在冰海之下！
纵使自己的学生非常优秀，然要他们在海底这种高压环境应付一只巨龙，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胜算！
再者，现在距离小队下潜已经过去了有近二十分钟的时间！
在海底抵挡一只巨龙二十分钟。
没有人能做到！
可他依旧心存侥幸，即便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哪怕有一点机会，一点希望，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学生。
40米，50米，70米，100米……
顺着剩下的那条潜水钟绳索，施耐德一路潜了下去。
……
越是往冰海以下，视野范围就越黑，全靠他头上的潜水射灯提供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亮。
再远一点，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海水一片污浊，夹杂着碎冰块。越往下越多。
越往下，海水的温度就越低，待他下潜到一百二三十米这个节点时，水温已经逼近零度了。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
呵，也是，要是正常的话他们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心里苦笑着。
继续下潜。
此时的水温饶是他那优异的血统也不禁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冰寒。
130米，140米，150米……
头顶探照射灯紧紧盯着下方，先前芬格尔他们就是在到达这个区域通讯开始不稳，直至彻底中断的。
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施耐德不由得握紧了随身携带的步枪。那是为针对龙族而发明的武器里面装配着“贤者之石”子弹。
周围安静的可怕，越是下潜，施耐德的心就越是沉到谷底。
太安静了。
诡异的安静昭示着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水下的战斗可能已经结束，然他的学生却没有回来，这就说明，他们……全灭了！
可他还是想要试试，哪怕把学生的尸体带回去也好。
160米，170米，到了……
施耐德看到了潜水钟。
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周围依旧安静，听不到一点声。
然就在心灰意冷时，施耐德陡然在远处看到了两点微弱的亮光。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施耐德放开绳索，向着亮光位置游去。
越来越近了，而亮光在活动。像是手电筒。
可又有些不对？
手电筒的光未免太暗，照明区域未免太小了些。
而且光源，未免离得太近。
这不是电筒！
离得近了，施耐德终于看清了光线的来源。一道站在海底悬崖上的模糊人影。那也不是灯光，是对方的眼睛！
施耐德下潜的动作猛然顿住，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头顶探照射灯已经照到了人影，而人影璀璨的黄金瞳亦是和他对视。
射灯光芒下，是一位身着红白巫女的银发少女。在这170米深的深海，少女没有穿戴任何潜水设备，就这么普普通通的席地而坐。
而明明是在水中，少女的衣服却丝毫没有被海水打湿的痕迹，呈现的依旧是干燥的质感与色泽。
诡异。
到处都透露着诡异。
少女绝对不是普通人，不，她不可能是人！
因为没有人可以在无装备的情况下在170深的深海正常活动。就连校长也不行。
唯有龙类。
而龙类中，只有龙王可以化作人形！
下一秒，少女动了，施耐德下意识扣动板机，贤者之石子弹破膛而出。
然，少女只是抬起手，子弹就在她的身前诡异的停滞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再无法前进分毫。
“！！！”
“阁下，我想我们应该无冤无仇。这刚见面就对我开枪，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啊？”少女微笑着，伸手将子弹拿到手中。向上轻轻抛起，等它落下。重复几次后，将子弹猛的甩出。
子弹与施耐德擦肩而过，噗的一声钉入了他身后的石壁里。
“呀？还举着枪呢，还是说你觉得子弹对我真的有用？”
“……”
短暂沉默，施耐德移开了枪口。
刚才开枪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对于一位龙王级别的存在，任何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那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嗯，这才对嘛。放松点，我要是对你有恶意的话，你早就死了。”唐雨摆了摆手，扶着屁股从地上站起。这鬼地方坐的真的很不舒服，早知道就从利维莉尔那里带张椅子出来了。
“……”
施耐德没有动作。
他虽然移开了枪，却并不代表他会听信一位龙王的一面之词。手指依旧扣在板机上，警惕着唐雨。
“算了，随你吧。”
见老头这么固执，小龙娘索性也就放弃了对他的劝说。反正打从一开始也没想过单凭一句话就可以让对方打消成见。若真这么顺利，那她估计就要怀疑下是不是人类那头有诈了。
“别这么盯着我，我只是路过，海里那拨人又不是我杀的。杀他们的是别的龙，喏，正在那边和你的学生打架呢。”
少女抬手，指向了一个方位。
但在施耐德视角中，那个方向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啧，忘了，这距离对你们来说好像有点远。”少女咂咂嘴。这里是170米的深海，太阳的光线照不到这个位置。而且经过之前的打斗，这里的海水已经被搅得浑浊不堪。
单凭头顶的探照灯，施耐德能看到的也不过只有身前几十米的距离。
然芬格尔那家伙已经追着龙跑出去几百米了，多少是有些超出了施耐德的视野极限。
挞。
少女打了个响指。
施耐德只感觉一阵头晕后，眼前场景豁然开朗。
海水不再黑暗，不再浑浊，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水中碎冰，路过的游鱼……
自然也看到了他那位背着奇怪背包，拿着古朴长剑，正在追着一条巨龙砍的优秀学生。
“这是？”
“一点小手段罢了。不足挂齿。”唐雨摆摆手。
言灵『共视』。
朴实无华的名字，作用是视野分享。与精神探测共享类似，算是下位替代吧。
两者各有各的好，战斗上，精神探测共享更加全面，非战斗观测下，『共视』更符合人类一贯的视角。可以看得更顺眼，更舒服些。重要不咋耗蓝。
论喜好，唐雨还是更喜欢前者，因为在玩惯了精神探测之后，她就很少会刻意用肉眼去看了。现在用共视完全是在迁就施耐德。
“另一位受伤的女孩已经被我送上去了。”没有理会震惊中的施耐德，唐雨自顾自的说道。“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登船。我只是在这里看他们打架的。
至于其他人，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灭了。所以要复仇的话，你的对象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说完，也不等施耐德有没有听进去，唐雨迈着步子，向芬格尔与次代种战斗的位置走去。对，是“走”。双脚踏在海水中，一步一步的，如履平地一般的走着。
这在施耐德看来就是把物理学按在地上摩擦。
物理学不存在了！
龙王真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或者是觉得少女暂时没有威胁，亦或者是求知欲作祟，鬼使神差般，施耐德跟在了唐雨身后。
只是一个是游着，另一个则是走着。两人同行的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请问，你是？”
“嚯？居然不是先去帮自己学生而是来找我问问题么？”少女撇了施耐德一眼，幽幽道。
“呃……”
施耐德下意识看向了一人一龙战斗的区域。只见自己学生在那奇怪背包的辅助下，举着剑追着巨龙砍。
“？”
“啧。”唐雨咂咂嘴。只能说不愧是配角团之一么。哪怕在剧情里只是配角，这天赋也不是盖的。才多久就掌握了推进器的使用方法，开始主动反击了。
如果说，之前次代种还能借由芬格尔不熟悉推进器操作而风筝他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攻守易型。相比起龙躯，人躯毫无疑问更加小巧。
偏偏这匆忙孵化的龙躯又格外脆皮，根本经不起武器折腾。几个来回，身上就被长剑划出了口子，血咕嘟咕嘟往外冒。
乐。
“他似乎并不需要帮助。”
由于画面有些过于颠覆常识，施耐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了这么一句。“而且……”
他不觉得以他的速度，可以追上一人一龙中的任何一个。去了只怕会帮倒忙。
当然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举着枪，瞄准了次代种的位置，迈着双腿，一点一点往那边游。
速度比走路的唐雨快上一些，现在反倒是成了唐雨跟在他后面了。
“好吧，随你吧。”
至少现在看，芬格尔确实不需要帮助。
“你刚问什么来着？我是谁？”
“emmm……我想你应该有答案的不是么？你可以叫我薇拉，嗯，一位龙王。”
是的，她自曝了。
她是不在乎自曝的，实力带给了她绝对的自信。至于芬格尔，他又没问，她也的确是神啊。
人类从不在她的对手名单上，即便他们的科技勉强还算先进，但是在『玩家』面前，他们依旧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
『玩家』的对手只有『玩家』还有最终boss『尼德霍格』。其他都是小怪，精英怪。不足挂齿。
“……？”
薇拉？施耐德皱眉。
显然这是对方“人类”的名字。
那龙名呢？耶梦加得？康斯坦丁？诺顿？还是……
“别瞎猜了。我不在你们知道的名单上。龙王的数量远比你们想象中的多的多，只是那几位喜欢抛头露面罢了。”
小龙娘张口就来，开始了最经典的仗着信息差胡说环节。不过，这其实也不能完全算是胡说吧。
龙王确实有很多，按照龙族对龙王的界定，龙王是一个区域龙族的血脉顶点。
可能今天这条龙在尼伯龙根星域还是个普通公民，但出了尼伯龙根星域可能就是某个地方的龙王。
而就以游戏内来说，龙王也确实不止这么点。
每一位王都是双生子，这点不论游戏内外都是互通的。
她是因为吃了艾拉所以现在是两人共用一个号，但其他几位新生代龙王可没有这个情况。
虽不知道何种原因没有一起玩游戏，但要是后面他们进来了，龙王数量可就要再往上翻翻了。总不能哥几个是独生子吧？就龙族这个低得离谱的繁衍效率总不能搞计划生育吧？不想生了？
唐雨在胡思乱想。
而施耐德，此时已经被小龙娘一句话干成了麻瓜。
龙王的数量远比他们知道的多的多？这是什么意思？
混血种屠了几千年的龙，收集到的信息，现在有龙亲口说他们的信息不对。
什么意思？就说什么意思？这些年白忙活了？
“这么震惊的表情干什么？”唐雨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龙族出现多久了，人类兴起才多久？你们不会以为，单凭几次考古就可以了解龙的全部信息吧。”
“人的的神话是龙的历史，那人的历史为什么不能是由龙随手杜撰？”
“什么意思？”施耐德皱眉，他自然听出了少女话中毫不留情的嘲讽之意。
“什么意思？唔，是我表述的有什么问题么？好吧那我说明白点。你们在被当刀使。嗯。就这么简单。”
“屠龙贯穿了你们的历史，可你们从没想过屠龙这个提案是由谁提起。你们知道龙王可以化形，甚至见过几个例子，那你们可曾有想过，有没有在更早之前，就有龙王混到了人群里。混到了高处，却又不像那几位一样喜欢抛头露面，而是隐藏在幕后，一手策划这场大局？”
有龙王，隐藏在人类高处？策划屠龙？
“不对，为什么龙王要屠龙？”
“这话说的，你见过哪个国家能同时有几位皇帝？皇储那么多，可皇帝只能有一个。
每个皇储又都有着自己党派，相互不服。那想要坐稳皇帝的位置，肯定要先把其他皇储和其麾下党派搞死啊。”
话糙理不糙，虽说奥丁做这一切的根本目的极大概率是为了对付尼德霍格，可当他集齐龙王的权柄，战胜尼德霍格之后他就等于是这个世界的新皇帝了。无关意志，而是必须。
所以把奥丁的算计当做国家皇储党派纠纷其实也没错。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嗯……觉得你们傻的可爱？”唐雨笑了笑，这是实话。一个稀里糊涂被当刀使了几千年的种族，至始至终都活在龙族的阴影下，却总是妄想着可以踢开老东家以迎来混血种的盛世。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
经过与利维莉尔和苏尔特尔的信息对接，现在唐雨可以确定的是，混在人类世界的龙可远不止奥丁一个。
龙族并非像人类知道的那样只有龙王可以化形，次代种和初代种同样可以。他们混迹在人类社会里，遍布各个势力，各行各业，甚至不少势力，家族，企业都是由他们一手促成。
见不到他们，只是因为他们不想掺和到龙王间的破事。选择在王位之争间保持中立。如果他们想，或者有一天人类的屠龙大计动到他们蛋糕了。
那么以现在人类社会被透成筛子的情况，拿回统治权，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即便人类真的气运加身能把他们打赢，那之后将要面对的就是至少半个社会的停摆。甚至，整个文明的倒退。
就这，你们屠龙？屠什么？
“还有就是太无聊了。棋嘛，不能一个人下不是？给那个喜欢单人下棋的家伙上上强度。”
“所以，我，薇拉以个人的身份，向你，施耐德，还有背后的昂热校长提出合作。邀你们登上棋盘，而不是再作为棋子。这些信息，与今天救的两个人…就是我的诚意。”
“……”
和龙王合作？
施耐德皱着眉，谁？卡塞尔？
这简直是黄花大闺女上轿头一出啊。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校长不会同意的。可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真的有龙王混迹在人类社会高层策划了一切，这件事的危险程度，可要比跟龙王合作高多了。
“那么代价呢？天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施耐德深知这个道理。“你想得到什么？”
“我说了呀，无聊，想给那家伙上强度。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最好是可以把他踢出棋盘。”
“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新奇的屠龙小道具。比如芬格尔现在身上那一套装备。
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很多。
我手上也有一些炼金药剂，不限于解决血统病，疗伤，增益，延年益寿～当然这些药剂是要花钱的，我可以给你们购买权。当然如果你们自行提供材料的话，价格可以便宜不少。”
“这……”施耐德有些犹豫。
“童叟无欺哦。我对我的炼金造物还是挺有自信的，绝对比你们现在用的东西要好上不少。”
“当然，若是施耐德教授觉得跟一位龙王合作会有失卡塞尔的名节，那这些话就当我没说。我大可以去找别的势力合作，想必没有哪个势力会拒绝一位龙王的帮扶的～”少女微笑着，像是个引人堕落的恶魔。
“等等！”
见少女走远，施耐德赶忙叫住了她。
“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需要等回去商议。”
“呵呵。”唐雨勾起嘴，“当然，我的朋友。像这样的大事，肯定需要根家里老人汇报，这点我本人是非常赞同的。放心，我并不着急。我的时间从来都是足够的。”
……
一位龙王的时间当然够。
施耐德心中嘀咕。
两人边聊边走，行至目的地，头顶上防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满身伤痕的次代种在发出一声悲鸣后，像是得到了某种默许，终于不再徘徊，而是猛的加速一头扎进了下方尼伯龙根入口。
“那是？”
因为过于关注自己这位学生，身边又有位龙王在谈合作，施耐德这时才注意到远处海沟中那道亮着微弱光芒的门扉。
“尼伯龙根。”唐雨言简意赅。“但我并不建议你们进去。因为那个地方不是我的。而且……”她的目光看向门扉，施耐德靠着『共视』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尼伯龙根里的画面。
重伤的次代种在崖壁降落，双爪扒开一个巨大棺椁飞速钻了进去。同样的棺椁密密麻麻，摆满了整个尼伯龙根的空地。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根本数不过来。
如果里面每个棺椁都关着这样一只巨龙的话，那这地方，得有多少龙？
施耐德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了，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中触及到了一个和龙族相关的无比巨大的秘密。
龙族隐藏着太多秘密了。
龙族的历史在何时中断，龙族的遗迹又都消失在哪里。为何一个辉煌强大的文明会在黑王的陨落后迅速衰落。还有最新的，龙王隐藏在人类里，教唆人类屠龙，又是为了什么？迷题一个接着一个！
施耐德有个预感，在下面那个尼伯龙根里，在那渺无人烟的荒原上，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棺椁里……他能找到关于这些秘密的答案。
这是一个宏伟且巨大的发现，如果能进到那个尼伯龙根里，说不准，说不准所有的秘密都可以水落石出！
施耐德的呼吸越发急促了。
然此时。
唐雨按住了他的肩膀，“冷静点，我的朋友。私闯民宅在美利坚是犯法的。嗯，在龙族里也是犯法的。你要是进去了，他们有权正当防卫。要是那些家伙一股脑涌出来，我可没把握能保你全尸。”
这时，芬格尔也游了下来，“神……”
“哦，芬狗，来得正好，帮我按住你的老师。他想进尼伯龙根里探险。”
“芬狗？”
“汪汪汪！”
施耐德：“？”
唐雨：“？”
她承认她刚才是叫快了，但对方可以这么理所当然接下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只能说这很芬格尔。
唐雨并不是很了解施耐德，只知道他是卡塞尔的教授，固有印象里人类能走到这个地步的，往往都有些疯批。
是真正踏在天才和疯子这条红线上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会在求知欲的驱使下倒向哪头。
芬格尔则全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虽然没有共视，但怎么说也跟次代种在这片海域纠缠了有一阵子了，靠着唐雨的buff他也能看见那光门中的景象。
进去？这是人能进去的吗？
两人一左一右按住施耐德，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