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漆黑。
自己的周围徒有黑暗。因为一片漆黑,所以也不可能知晓尽头。
无尽的黑暗。
如果说,通常的黑暗只是没有光而已,那么这里便是光也照不亮的暗影。
真实的黑暗。
无尽的,真实的黑暗。将世界的一切填充。
置身于其中,渺小的哥布林不知自己究竟是目睹了无穷的深渊,亦或是仅仅还没睁开眼而已?
然后,光出现了。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除了没有地平线以外。
光驱逐了一切的暗影,除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照亮了一切的光芒,唯独照不亮自己。
为什么呢?
他抬起头环视周围——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富丽堂皇的宫殿的最顶端,脚下便是那繁华的街道。
人们围观着街头艺人胸口碎大石,聆听着衣着华丽的文人歌颂晴空,商人在叫卖,行人在嬉戏,农民在耕耘,士兵在操练…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七从高塔顶一步迈出,并没有坠落,而是缓缓的滑翔到了地面——
一瞬间,人们惊恐的看着他。
“你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卫兵!卫兵!”
即使七还什么都没做,人们为了排除异己,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行动了起来。
一队手握长枪,身穿盔甲的士兵将它包围了。
“…”
七想开口,却只有种朦胧的感觉说不出话。
他的视线并不怎么清晰,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些士兵的面孔上,没有五官。是…光滑的,圆滑的,打磨的刚刚好的。
这才发现,不仅仅是士兵们如此,附近的行人,商人,无论是谁——
都没有脸。
哈…原来如此。
七明白了。
这是一个和平的世界。
没有斗争的世界。
美好的世界。
同时也是一个无比肮脏,虚伪,令人作呕的世界。
没有爱与梦想的世界。
“请让一让,让一让!”
这时候,一个人…也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拨开人群,从中走到了它的面前。
“圣神在上!多么可怜的孩子,一个迷途的灵魂!”
他手握着一本镶金边的书,念念有词。
“你不再孤单了,也不必再受苦了!救赎就在眼前,神恩近在咫尺!”
士兵们的枪尖对准了它,那人将手中的书本向它伸去。
“向神奉献你的信仰,向国王奉献你的信念,收敛起那毫无意义的暴怒与叛逆,握住这本真理之书,收获无尽的光与热吧!!”
附近的人们期待的看着它——虽说他们没有眼睛吧。
“托你的福,我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如此,那不是小丑的妆容,是真实的泪痕,那不是国王的泪痕,是小丑的妆容。
由此,尖牙七的手动了起来——
“只有在孤立在那寒冷又漆黑的夜中,我才能找回那么一丝的自我啊。”
书本被利刃撕裂了。
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但他已听不见这叫声。仿佛世界按下了静音键。
七向前走去——
他走到了太阳的面前,将匕首刺进了那火球之中。
光芒,消散了。
刺眼的光,终于是消散了。
七在莫名间回首,光芒虽已不在,他的视线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森森白骨是什么呢?是被他轻轻一踩便死去的尸骸,还是原本就不曾活过的形骸呢?
不管了,自己可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幻境之中。
七总算清醒了过来。
■14:42
“还真是美梦一场。”
七自言自语着睁开了眼。
他向自己的身体看去——简直就像是新的一样!
那么,在哪里才能买得到这么好的血肉之躯…
七将幻听扔到一旁,环视四周。
一言以蔽之就是大获全胜。
——盔甲一般的甲壳,紧握两把长刀的双手与两只脚。
几乎就是人的虫伫立于他的面前,手中的剑指向了坐倒在地的飞雪与满身伤痕的安洁莉卡。
“没想到啊,精灵,我们两个相见的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飞雪带着嘲弄自己的笑容大口喘着气,说道。
“别轻言放弃!”
安洁莉卡说道,再次挥舞双剑冲向了那位『节肢族』。
如果不是她的血已经流遍全身,说不定七还会误以为她真的还留有再大战三百回合的力量。
“你醒了?”
「蝴蝶」问道。这显然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它站在七的身旁,仅仅是看着面前的战斗。
面前的战斗?这种也能够算战斗吗?只是单纯的虐菜而已。
安洁莉卡挥舞双剑——
“『狂风乱舞』!”
可不仅仅是那双剑,一阵乒乒乓乓的音响与有着遮天蔽日般气势的余波气浪过后,所有的攻击——无一例外,全部被它挡下。
安洁莉卡毫不服输的又挥出几剑…结果自然是被全部弹开。
“…那究竟…!?”
是什么东西?
七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虫神」,神性的残片,半神,王牌。”
「蝴蝶」回答道。
“以及…祝贺你。不得不说你赢了。虽然在场的很多很多人之中获胜的并不只有你一个人,但你绝对是所有赢家里赢得最多的。”
「蝴蝶」似乎是在笑,但七连人脸的感情都不太能读得懂,更别提虫脸了。
盯着它的面孔看了一会后七感觉有些身体不适,于是移开了视线。
“你赢得了一场战争的胜利,更赢得了虫群的信任。在这一战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太小看外面的世界了。”
「蝴蝶」有些懊悔的说道。
“在历史上,曾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后世将其称作世界大战。自那之后,我们已经封闭了自己太久。”
「蝴蝶」感叹道。不过说实话,这里叫世界大战纯粹是好玩而已。
“现在,也许是时候走出来了。”
「蝴蝶」感慨道。
但七明显对它的各种感悟毫无兴趣。
“…所以,什么是开门的钥匙?以敌人的血作为新纪元的开篇?”
七问道。
“…理所应当。对待敌人只有赶尽杀绝一条路。就算我们不去攻击其他人,其他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早晚有一天也要找上门来攻打我们。”
「蝴蝶」回答道。正如不久之前发声的一切。
哪怕『虫之国』不问世事,每天只是固守国土,却最终还是被外界的战火侵袭了。
“我记得你说过,我已经赢下很多了,对吧?”
七站了起来。
“的确如此。并且,我觉得你的身体最好还是多休息一会…你有什么非干不可的事情么?”
「蝴蝶」谨慎的问道。
“没有。”
七说着,走向了战场。
■14:44
“咕…强大到超乎想象。”
安洁莉卡的双臂微微颤抖。是因为用尽了所有的力量而颤抖。
「虫神」至今为止,一次也没有主动进攻。所以安洁莉卡才更要主动进攻。
见识到了那种可怕的速度与力量之后…想象得到,假若被那一剑砍中,自己直接就会变成好几块。
“你,很弱。”
「虫神」用其中一柄刀指着安洁莉卡,说道。
“弱者,为何还要战斗?”
它疑惑的问道。
这并非是嘲讽。安洁莉卡听得出来,依靠精灵的力量她也看得出来。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真心的疑问。
的确,安洁莉卡在「虫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无论怎么战斗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既然如此,还要继续斗争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进一步说,这难道不是毫无意义的困兽之斗吗?
“这种问题,我也很想问他啊。”
安洁莉卡却笑了,如此,笑着回答道。
“不理解。”
「虫神」抬起了双刀。
“杀了你之后,我再去问别人吧。”
他说着,冲——
“给我等一下!!”
七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虫神」看了看它,又看了看安洁莉卡,然后又看了看他。
“弱者为何还要战斗?”
「虫神」无视了在场的气氛,用刀指着七,唐突的问道。
“唔!?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七也一时有些懵逼。
“回答我。”
「虫神」用平静的语气催促道。它无论说些什么,都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我倒还想问问你,弱者为何不要战斗?”
七反过来问道。
“…我以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不对,与其说是无欲无求,不如说,是麻木。”
七说道。
“因为自己很无能,所以就不再有所作为,因为自己很孤独,所以就去依附他人。躲在强者的背后,躲在强者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七说道。
“然后,毫无悬念的未来到来了。连反抗都做不到就被夺走了一切,不如说甚至是我自己亲手抛弃了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如今,我早已一无所有。就连这条一文不值的贱命,都差点也要丢了。”
七把匕首一丢,插到地面上。
“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将她夺回,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报仇雪恨。”
他蹲下身,拔起了匕首。
“我是一只哥布林,又蠢又笨的哥布林,最下等,最低劣的魔物。这就是我的命运,烙印在血液与骨髓中的诅咒。我毫无天分,我的生命短暂而脆弱,每个人都厌恶我,令人作呕是我唯一的特长…”
说着悲伤的话,七却自嘲的笑了起来。
“所以,那又如何?”
他看着「虫神」说道。
“我很软弱,我很懦弱。所以在面对这凶险的世界时,一定会被摧残的满目疮痍吧…但是那又如何!?”
他质问道。
“因为我是弱者,所以我就一定要退缩吗?因为我是弱者,所以就要对一切都冷眼旁观吗?因为我是弱者,所以就最好随波逐流,任人宰割吗!?”
他质问道。
“也许你说得对,也许弱小如我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也许我的一切努力其实都毫无意义…所以那又如何!?我再也不要袖手旁观了,我再也不要无动于衷了!”
七怒吼道。
“是谁规定了弱者注定一事无成?!是谁规定了弱者注定碌碌无为?!没有人!即使我是一只哥布林,即使我只是一只哥布林而已,但我也已经不再只是一只哥布林了!强者的遗产就在这里,深深的刻进了我的心底,与那份仇恨一起!”
七怒吼道。
“虽然我很弱,但那些人——他们就很强吗?你我他…我们,同样都是弱者。只不过是在弱者里再分了三六九等罢了!所以才要继续战斗下去,所以才要继续变强!我会变强,比曾经的我更强!比那些自认为已经是强者的愚昧之徒更强!这世间永远没有永远。旧日的强大也会成为今天的弱小,无论强弱,都只有不断的进化,不断的向更强飞跃!真正的强不是一时的强,真正的强——就是能够变强的强!”
七震声说道。
“…阿尔琉斯,”
「虫神」却仿佛是在对着某个看不见的鬼魂说话,他说出了一个七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人类已经,不一样了。”
他继续说道。
“…虽然我没听懂,但可以认为你认可我的说法了么?”
七冷静了下来,问道。
“你很勇敢,但前路艰险。”
「虫神」说道。
“我会协助你,然而正如你所说,最终的胜利,唯有靠自己夺取。”
他继续说道。
“好的好的…那么,可以停止毫无意义的屠杀,将这些人放走了吗?”
七突然问道。
“什么!?小子,你要想清楚!”
在一旁看戏已久的布鲁斯按耐不住,吼道。
“这是放虎归山。”
「蝴蝶」评价道。
“弱者的弱,来源于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很弱。”
「虫神」回答道。
“斩草要除根,否则,有朝一日,他们一定会今非昔比。”
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当然知道。所以,放他们走吧。”
七却如此反驳道。
“你…这是在怜悯我?!”
安洁莉卡即使虚弱,却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会呢?只不过,因为畏惧将来的强敌,所以就提前动手,这种懦夫的行径我做不到。”
七回答道。
“你的善良总有一天会害惨了自己,今天就是那总有一天之一。好好想想吧。”
七说道。
“我…”
安洁莉卡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想起了自己的人民。
…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带着他们一起送死。
“…我知道了。”
她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撤退!”
『节肢族』不再攻击,精灵们与『冰之国』的残兵败将凄惨的逃走了。
战争,结束了…个毛。
真正的战争从现在才刚要开始!
■犯罪予告
下一章写写中场休息。
最近功力有些衰退,得再努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