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你!”罗德·克里斯手指狠狠地抓着栏杆,手指也因紧握缺血而变得苍白,“难道说?没错,一定是的!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我在搞鬼?抱歉克里斯阁下,恕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格雷·华盛顿歪着头,故意耸了耸肩,“阁下若是随便这么扣帽子,可是会让鄙人很难堪的。”
“法庭,我要求证人回避!”猛地罗德看向法官,一口牙齿仿佛要咬碎,“此人虽在圣书省任职但长久不得进入圣书省最中央,难免会怀恨在心,此人有做对我不利伪证的可能!”
“罗德阁下,你这话偏颇啊。”格雷淡定地站在证人席上,语气依然是那么平静,但其眼神里却毫不隐藏地显示出嘲讽,“没错,我是长时间在圣书省却不得升迁,长久以来一直处于中上层位置无法再前进一步,但是这升迁与否都是法律规矩要求使然,一切又都依法办事,怎会与您产生什么过节?莫非您认为这一切都是您所为?不会吧,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啊……”
“你……”罗德被狠狠噎了一下,这下他算是感受到格雷这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压在下面的人的危险,居然能立刻用自己的话来坑杀自己。
“证人格雷·华盛顿,请说出你的证言。”
“好的,长久以来我虽然不能进入最高层,但中上层的权限也让我知道了很多资料,过去一直都被克里斯阁下压住的情报。”格雷清了清嗓子道,“自上任八度骑士牺牲以来,圣书省扣押的SSS经费声称是为了其军事维护,然而……”
说着,格雷·华盛顿退后一步,后面有两个人搬了一块黑板上来,黑板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照片,上面是一艘锈迹斑斑表面已经布满红棕色的军舰停泊在港口里。舰首锈蚀严重,但还能透过斑驳的锈迹看到侧面写着一行字——“Nebuchadnezzar”。
“这个是!”在场的人看着那照片都深吸了一口气,唯有法兰斯全然不知怎么回事地呆坐在那里。
“正如各位所见,这艘船就是SSS海军旗舰亦号称圣殿第一舰的‘尼布甲尼撒号’,过去它曾经称霸海洋唯有千宫武装的天照级两艘超级战舰天照号和月读号才可与之匹敌,但是现在呢,各位也看到了,它被困在了海港里全身被铁锈包围,而与此同时月读号在巡逻于白令海峡,天照号则继续在南中国海冲着我们的东南亚军团耀武扬威!”格雷手拍着黑板上的照片,随后向下一揭,露出下面的一张照片,“还有这个,SSS陆军装甲军团,整整一个军团的坦克被丢在车库里自生自灭,杂草甚至已经高过了履带!而这一切,就是圣书省所谓的军事维护!”
“正如我之前说的,维护的费用一天比一天高,但拨款却一直没变,这才导致了现在这种拨款不足以维护的状况!并非是我们有意扣除!”被告律师仍然不放弃,继续道,而此时的罗德已经有些瘫软了。
“于是你们就决定趁此机会克扣经费,不上报问题,并由此压制SSS,使得圣书省一家独大?”
“我们没有!这是诬陷!”被告律师也有些激动。
“那还有什么可能,圣书省已经在被告的带领下变得如此腐朽,为了防止SSS再起成为自己的对手,害怕圣书省由此过时失势……”
“这是诬陷,我方根本没有这样!”律师叫道,罗德的脸也已经扭曲到极为难看的地步,没有人怀疑他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然而你的计划失败了,你根本没能阻止SSS的崛起,所以说不仅圣书省失败了,你也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够了!”罗德·克里斯猛地一拍桌子弹起来,一拳头砸在被告席的栏杆上,那栏杆也是“咣当”一下差点歪倒,“你根本不明白!你们那帮子激进的右派同党都是群妄想症患者!脱离实际早晚要害了所有人,只有我们在为了所有人为了未来而奋斗!”
“所以你这么限制了SSS?!”
“克里斯先生,请您冷静!”被告律师见势不妙赶紧稳住罗德,但罗德已经是崩溃愤怒到无法控制地地步。
“那还怎么办,SSS一旦再起我们一切的前期努力都会付之东流!我绝不允许这样!绝不允许右派这帮子伪君子得逞!”罗德憋足气近乎耗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般吼道,声音甚至能传到屋外,连在场的法兰斯也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他完了,不打自招。”法兰西斯冷笑一声,淡淡地道。
“法庭,我的证言结束。”看到歇斯底里的罗德,格雷也是冷笑了一下,转身冲着法官行了个礼。
“……”
“……”
沉默,安静,这就是现在大厅里的状况,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地呆在那里,被刚刚发生的一切惊呆了。被告律师无奈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悲哀地叹气摇了摇头。而被告席上的罗德这才缓缓回味起自己刚刚发疯般吼出的话,绝望从他的眼镜里显现出来,他再次倒在了椅子上,这次是真的软了下去。
“一切……一切都是因为她……”良久,他才缓缓从嘴里挤出了一丝声音,“没错,都是因为她!”
“她?”
“艾达·里德尔,一切都是因为她,尽管因为年纪轻轻而拒绝左派统领位置,但作为里德尔家族仅剩下的千金,她才是一切的主谋,控制圣都学院学生会进行暗杀任务。”
听了这话,现场诸位旁听者都不禁摇了摇头,当然除却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法兰斯。按照法律圣都学院作为教皇直辖是决不允许党派在其中发展势力的,尽管现实中所有人都不把这个法条当一回事,但法律就是法律,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就是天条。罗德明白自己的罪是坐实了,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推脱掉一部分责任至少还能得一个善终,思前想后,他决定把最大头的“内斗叛逆罪”给推到艾达·里德尔头上。
“法庭。”公诉人站起来,瞥了一眼罗德,“非常的巧,我们这里还有最后一个证人——艾达·里德尔。”
大门再一次打开,罗德鼓起最后一丝勇气瞥了一眼来人,却也是吃惊了一下。眼前的人再也不是往日自己看到的大小姐,而是身着着囚犯制服,手上带着手铐,粗糙的头发披散在肩上,那模样就像旧市街随处可见的乞丐。旁观席上传出一阵阵惊叹和倒吸冷气声,露易丝·雷诺则咬紧牙关,忍住不发一语。
“会、会长!”法兰斯顿时惊呆了以至于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立刻引来了旁边人的目光。艾达也发现了座位上的法兰斯,却只是露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微笑,在进入证人席卫兵给她打开手铐后冲着法兰斯做了一个“淡定坐下”的手势。法兰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落座。
“法庭,我的证言已经全在公诉人手中。”艾达淡然地开始自己的证言。
“是的。”公诉人站起来拿出一个文件夹,将里面的文件一份份展示,在场的诸位看得明明白白,其中包含着艾达的解职令,露易丝的否决提案,还有各种当时暗杀行动的细节。明白的人立刻就能发现,这些细节并不是事前计划而是现场纪实,也就是说艾达从行动一开始就开始记录,为这场审判提供证据!尽管当时她依然属于行动者!
“艾达·里德尔!你居然敢阴我!”罗德这回真的暴怒了,他试图冲向证人席却直接被身旁的卫兵压倒在地,活活按回了座位。
“错,是你们先阴我。”艾达眼也不斜地回击道,“一切早就注定了,就在你们这些大佬会议通过我的撤职提案的同时!”
“你……”
“被告律师,你还有什么发言?”法官使劲敲着法槌,例行公事地问道。
“……没有了。”被告律师看了看罗德,终于低下了头。
“不可能……我不可能被这个法庭审判!”罗德的神情猛地狰狞起来,他使劲站了起来,身边的卫兵甚至也无法将其压住,“我不可能被这个胜利者控制地法庭审判,我拒绝接受这个审判!”
“被告请注意……”
“哈哈哈!我不会被这个法庭审判!永远不会!哈哈哈哈……额!”罗德狰狞地仰天狂笑,突然间表情又狰狞了无数倍,整个人僵硬了一下随后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一双死鱼眼狠狠盯着天花板。
这一突发变故震惊全场,所有人都不禁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向前仰着身子试图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只能看见罗德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怎么回事!”教皇也震惊了,高声喝到,却无人能回答因果,“卫兵进场维持秩序!找医生进来!”
教皇的命令宛如一颗石子,顿时让现场这摊因震惊而凝结的死水炸开了锅,卫兵开始迅速进场控制秩序和现场。
“法兰斯!下命令!”水月高声喊道。
“啥?”法兰斯还在之前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当下被水月一吼真是一头雾水。
“维持秩序,肃清叛逆是SSS的管辖范围!现在你是八度骑士,是SSS的统领,快下令!”水月道。
“哦、哦!SSS听命令!入场布置防御安保,通知医生到来!”法兰斯赶紧翻出旁观席进入审判场地,跑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罗德。
“是!”做完证言后作为SSS队长等在一边的娜塔莉敬了个军礼,立刻跑开开始下达命令。
来到罗德身边,在前线见惯了死人脸的法兰斯也不禁吓得呆了一下,此时的罗德面目极其狰狞,睁大眼睛眼球仿佛要从眼眶脱出,牙关似乎还没有放松,一滩白沫从嘴角流出一直淌到地面上,手狠命地扒着地面僵硬在那里。法兰斯蹲下身伸手试探了一下罗德的颈动脉,那里安静异常完全没有一丝搏动。
“死了……”法兰斯站起来,皱着眉头打量着罗德狰狞扭曲的尸体,不发一语。
“喂!你不觉得这个死法和一种东西很像吗?”头脑里法兰西斯也开始思考,“这死亡的惨象,这死亡的突然度,我是越看越像。”
“都什么时候了别什么卖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法兰斯没好气地回了句,“居然在这种时候死了,简直就是打法庭的脸。”
“氰化钾,一般情报人员会用到,用来在身份暴露时自我了断。”法兰西斯少有得严肃起来,声音再也没有往日的嘻嘻哈哈,“你检查一下他的牙缝,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看看。”法兰斯歪头看了看罗德的嘴,“话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懂的这么多?”
“我是谁?说实话你可能不信,我忘了……”
“额……”
“我真忘了,现在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我的名字,记得我要复仇虽然完全不知道复仇的对象是谁,最后就是这些知识了。”法兰西斯满是无奈,“喂喂,跑题了,赶紧办正事啊!”
这时法兰斯才反应过来,赶紧再次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裹住手擦去罗德嘴边的白沫,但是死者牙关紧咬无法打开,不得已法兰斯只好放弃搜索牙缝的计划。但是就在他准备收手之际一个微妙的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在罗德嘴唇里一个金属样子的碎屑贴在牙床上,此时此刻正反射着窗户透进来的光。
“铝屑,果然如此,一般情报人员会将氰化钾放进微小铝盒密封藏进一颗假牙里,被发现时用舌头舔出来咬碎自我了断。氰化物剧毒,立刻死亡没法救活。”法兰西斯分析道,“看得出来这家伙也是早有准备,铁了心不接受审判。不过也无所谓了,我看这审判结果也是个死刑,他现在死了,结果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法律就是应该走正当的程序,这才能叫正义!”法兰斯反驳。
“正义?笑话,你不会以为这场审判就是正义吧?”法兰西斯依然满是嘲讽。
“找到死因了?”耳边传来女声,法兰斯惊地猛然抬头看见站在身边证人席上的艾达·里德尔,这才想起刚刚艾达就一直站在那里。一个大活人就在自己眼前抽搐咽气死亡,但这个身为圣都学院学生会长的女生却一点惊讶的神情也没有,不仅如此还一脸淡然地问死因,这种对死亡的漠视让久经沙场的法兰斯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拒绝接受审判,吞氰化钾自尽了。”法兰斯站起来,对艾达说。
“这也正好,反正最后判决也是个死,他这一自杀还帮刽子手省力气了呢。”艾达在证人席坐下,一脸的轻松,丝毫不在意那具横在身边的尸体。
“为什么都这样……”法兰斯咬着牙,小声说道。
“怎么?”艾达注意到法兰斯嘴唇的运动。
“为什么都这样?这里是法庭,需要程序!被告自杀应该值得反思!”法兰斯叫道,“而不是像你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什么‘都一样’,这根本不一样!”
“小声点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疯子呢。”艾达伸出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又指了指旁观席,“这场审判本就是让他死,没人会在意程序,或许正相反,这个程序都是邪恶的呢。天天把正义挂在嘴边,那是小孩子的行为。”
顺着艾达的手指,法兰斯看到了旁观席上水月正在和袁光仁握手,两人好像还在说着什么。早先法兰斯在厄尔将军麾下接受特种训练时学过读唇术,想要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一点也不难,不过,当他读出二人的话语后瞳孔不禁紧缩:他知道了水月和袁光仁说了什么,包括楚天阔迎击圣书省的经过,以及那把烧光教学楼的火真正的纵火者。
最后,水月与袁光仁分开,在他们分别时,法兰斯看到水月说道:
“这次合作真是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