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乱糟糟的一切处理完毕,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昏暗。工作结束的人开始离开会场,那些大人物们依旧是那样说说笑笑,用着无比诚恳的语气相互说着暗藏杀机的话语,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就像之前根本没有发生过被告服毒自尽这件事一样。
黄昏本就让一切显得空寂,加上道路戒严使得教皇殿广场比往日还要冷清,偌大的广场上只有SSS的士兵和个别教皇卫队在巡逻,气氛比早上凝重了不少,毕竟刚出了一桩命案。
法兰斯站在广场中央,面对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十字架,落日将一人一物的光影拉得又瘦又长。法兰斯抬头看着十字架顶端,一语不发,自从来到耶路撒冷他所信仰的价值观就一直受到冲击,而其中又数今天的冲击巨大。在这里没人按照书上所说的美德做事,仿佛依旧遵守这些美德的人就是个异类,是个傻瓜,很明显在那些人心中法兰斯就是这么一个角色,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跳梁小丑。
“这个十字架是为被告准备的,在开庭没多久就竖立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楚天阔走过来,和法兰斯并肩站在一起,“也就是说,不论审判过程如何,又有多少证据证明罗德·克里斯无罪,结果已经注定了:他将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你在法庭上做了伪证,对不对?”法兰斯继续盯着十字架说道,语气中少有的充满冰冷,“那把大火是你放的,对不对?你违背了法庭誓言做了伪证。”
“对又怎样,不对又怎样?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即便是你现在申诉我做伪证也没人会管的,因为罗德·克里斯是个该死之人。”楚天阔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表情,“反正结果都一样,他自杀还帮咱们省了一个十字架可以回收利用。淡定些吧,今后这种事情还会遇到很多的。”
“反正结果一样……真是结果一样。真是疯了。”法兰斯叹了口气,“真是疯了,从各部门互相扣经费,到有人来取我的命,真是大疯特疯。要是我哪一天也落得这个下场,又会是如何?”
“那就要看你的这里了。”说着楚天阔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伸出胳膊做了一个健美的姿势,“还有力量。保持你的智慧,足够的智慧是保命的关键,而力量可以帮你在快死时做最后的挣扎。”
听完,法兰斯低下头再次陷入沉思,智慧和力量他又有哪一个?智慧?他深知自己的斤两,就那自己的这模样可以说是和智慧无缘;力量?自己的力量又是哪个?自己身后这残破的SSS也是水月给的。自己错了吗?不,自己绝对没错,是耶路撒冷的人完全忘记了什么是荣誉和正直,这是悲剧!作为主管肃清的SSS,尽管残破,但职责就是讲这个悲剧扭转。
“学习。”法兰西斯说道,“你需要学习,唯有学习才能强大。”
“如何学习?”法兰斯问。
“沉默是金,兄弟。”法兰西斯说,“沉默是金。”
看到法兰斯低头不语楚天阔也是不再等待,拍了拍法兰斯的肩膀便转身离开,正巧遇到迎面走来的娜塔莉·瓦尔基里,便顺路幽默地行了一个经典宫廷绅士礼。
“怎么,我们的老板在那里思考人生?”娜塔莉看到十字架前低头沉默的法兰斯。
“好像是的,嗯……就是这么回事。你这是要找他有事?”
“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SSS也搬回了帝国宫,这是要找他回去主持工作。”娜塔莉说。
“那么祝你们好运。”
“多谢。”
与楚天阔道了别,娜塔莉便径直走向法兰斯。法兰斯依然在那里低着头一语不发,任凭娜塔莉多次呼唤也没有反应。许久,法兰斯才抬起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等待的娜塔莉,上下打量着,那打量的目光让娜塔莉心里一阵发毛。
“SSS……是我的力量吗?”终于,法兰斯说话了。
“阁下,只要你还是八度骑士,SSS就是你的力量。”娜塔莉赶紧立正,行军礼。
“这样啊……只要我还是八度骑士……”法兰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离开了十字架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那就谢谢你们了,跟着我这个家伙,也真是辛苦你们了。”
※※※※
帝国宫,这是个位于教皇殿正对面的建筑,光看名字中的一个“宫”字就可以想象其中的豪华,这座办公大楼归私人所有长久以来都被SSS租用作为办公场所,原因无它,就是距离教皇殿近。之前SSS因一度无法支付租金而被迫撤离,结果由于除却SSS外没人有能力租下这座“宫殿”,导致帝国宫一直亏损空闲至今,因此此次SSS光荣回归受到了已经忍受亏损许久的房东的热烈欢迎。
帝国宫的旁边是个归圣殿中央所有的公园大小的土地,由于临近SSS办公地点,教皇将这片土地赐给SSS作为公墓,每个优秀的SSS成员在殉职后都会被埋葬在这里,自上次全面战争以来这片土地已经埋葬了近200名SSS各等级的士兵,包括前任八度骑士克拉斯·阿德勒和他的家人的合葬墓。法兰斯作为新上任的八度骑士在入主帝国宫前先行来到这里向前辈们致敬,这在他看来很有必要,因为这是他内心所信仰的“荣耀”和“美德”。
“真是一片哀伤的土地。”法兰西斯透过法兰斯的双眼扫视着四周,一个个大理石墓碑整齐地排列着,一如这些士兵生前列队般整齐,即便是死后依然保留着军人的姿态。
“确实如此。”法兰斯右手一路保持着敬礼的姿势走过那一排排的墓碑,眼睛逐次扫过墓碑上的时间,越往后走时间越接近现在,到最后墓碑上的时间都成了一个——克拉斯·阵亡的那天,这些士兵是和克拉斯·阿德勒一起战死的。
“这场战争是如此的残酷,远超20世纪所发生的两次世界大战,因为这次战争交战双方是两个种族,而且是互为捕食关系的种族,两者根本没有和谈的余地。”法兰斯走到这一排最后一块墓碑前,蹲下身,从一直跟在身后的娜塔莉手中接过花朵摆在墓碑前,“这一切都是罪孽,当初人类的罪孽,无责任的科学研究的罪孽。”
“我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正如我之前对你说的我残存的记忆不多,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能看出一丝不对头。”法兰西斯说道,“想想看,你们的对手有什么?一套完整的政治系统,一套自己的语言文化,甚至有自己的家族……这一切,你没感觉有一丝不对头吗?”
“这个问题我过去也曾经思考过,对于一种病毒变异所造就的种族而言,他们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完整了,甚至说他们是个具有几千年历史的国度也不过分。”法兰斯通过心灵与法兰西斯对话道,“在前线时我根本没有时间了解这些东西,来到耶路撒冷后老师也只是照本宣科,不会讲书本以外的知识,图书馆我一次没去过,只听其他同学说内部的藏书数量少到像一个书店。书本上对于侵蚀者介绍不多,大面积的都是在控诉他们的暴行。”
“你对此有何感想?”法兰西斯问。
“想要打败对手,首先要了解对手,这种了解应该是深层次全面的,而不是单一浅显的。”法兰斯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有道理……”
离开一排排士兵的坟墓后出现在法兰斯眼前的是个植物覆盖的栈道,栈道的另一端则是一座小山丘,一段台阶连接着山顶和山脚,优美的石雕楼梯扶手显示着快区域与别处不同,来的时候娜塔莉已经和法兰斯介绍过,这座山丘上就埋葬着上一任圣殿八度骑士克拉斯·阿德勒和他的家人。法兰斯也认为去祭奠一下这个前辈是件重要的事。
让娜塔莉在下面等候,法兰斯沿着这一级级楼梯到达了山顶,山顶的景色与下面大不相同,这里没有铺设好的石板路,取而代之的是茵茵草地,野花在绿草间盛开,风吹过,花与草一起轻轻摇摆着宛如海边的一阵阵波涛。在这片草地中一个墓碑矗立着,而在墓碑前站立着一个人,那标志般的发型和衣服让法兰斯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
“格雷·华盛顿。”法兰斯走过去,向那个人打招呼,“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克拉斯·阿德勒虽然死的憋屈,但却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格雷习惯性的拿出香烟,但突然意识到这个地方不适合吸烟,于是又将香烟放回烟盒,“怎么,SSS不欢迎我这个来自对头圣书省的人?”
“怎么可能,圣书省的恶人已经除掉了,现在的圣书省已经不是以前的圣书省了。同是战友,应该对事不对人。”法兰斯弯下腰,将花朵放在克拉斯·阿德勒的墓前,“你认识他吗?”
“认识,我们曾经在一起合作过很长时间,我还差一点就进了SSS呢,谁知道他就突然去见上帝了,害得我只好跑到圣书省。”格雷看着墓碑,声音低沉以致不可闻,语气中充满惆怅,还有一丝悲伤,“真是个傻瓜,干嘛要去管那些不靠谱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也就死了……”
“嗯?”法兰斯没有听清刚刚格雷说的话。
“没事,只是回想起我们当初共事的往事而已。”格雷耸耸肩,“好了,天色不早我也祭奠完了,再见吧。”
“再见。”
格雷转身离开,法兰斯注视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楼梯的位置,不知怎的,法兰斯总感觉格雷的步伐有些动摇,宛如一个极度悲伤无助的可怜人。
“向你致敬,前辈。”法兰斯转过身,冲着克拉斯·阿德勒的墓碑敬了一个笔直标准的军礼,同时眼睛仔细划过墓碑上的文字。
“以下人在此安息——
圣殿八度骑士,SSS总司令:克拉斯·阿德勒
其妻子:玛格丽特·阿德勒
其女儿:露娜·阿德勒
其子:格雷·阿德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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