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幕墙无声地从雕花木窗的夹层中移出，所有窗口封闭起来。教室里的壁灯亮起，淡黄的光照亮了新生们紧张着的脸。
诺诺沿着走道发给每个新生几张A4纸大小的试卷和一支削好的铅笔。
试卷上一片空白。
教室里惊疑声此起彼伏。
“不必怀疑，试卷没有任何问题。我在教室外，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讨论不禁止，只要你们不抄袭别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说，“祝你们好运。”
曼施坦因教授和诺诺退出了教室。
门一关，学生们纷纷抬头，交头接耳，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候播音系统突然响了，劲爆的摇滚乐在教室里回荡。是迈克尔杰克逊的《beat it》。
新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
路明非余光看着零的方向。
零一动不动的。
没一会儿，在别人还在左顾右盼的时候，零开始动笔了。
真厉害！
路明非在心里惊叹，自己也开始在纸上画鸭子。
“不愧是新生里独一无二的‘s’级，你的镇静再次证明了你的能力。”旁边的奇兰说，“我还全无头绪，或许我没法通过3E考试，那样的话我有事拜托你。”
热情的新生会联谊主席仿佛托孤一般地想让路明非带领起新生和学生会狮心会在学院里三国鼎立。路明非只能打起精神婉言拒绝。
一会儿，路明非发现奇兰不再理他了。整个教室里开始群魔乱舞。
新生们进入了“灵视”状态，在自己的世界里唱歌跳舞，吟诗作词，自得其乐。像是整个世界突然疯了。
路明非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画，时不时看一眼零的方向。
除了偶尔在纸上画几笔，其他时间里零都跟个雕塑似的。
八道题答完。
路明非放下笔推开课桌，起身。
小心地在乱舞的群魔中穿过。来到零的身侧。
几束淡色的头发从她盘起来的发团里脱离出来，垂在她几乎透明的侧脸上。
“她很漂亮吧。”身后传来稚气的小男孩的声音。
“是啊，很漂亮。”
“先不要碰到她哦。她现在也处于‘灵视’，要是在外界受到什么刺激有可能会影响到她的精神世界。”
“靠！你不早说！”路明非伸出的手仿佛触电般伸回。
他本意是想帮零把那几束垂出来的头发系回去。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路明非回身，看到说话的男孩坐在窗台上，两腿放在窗外边晃悠，扭头看着他。
漂亮，圆润的脸，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净白色，仿佛一尘不染。柔和的阳光从他背后倾洒而下，在教室里投下细长的影子。
男孩向着路明非招招手。
路明非走过去。
男孩往一旁侧侧身子，靠在爬满绿藤的窗框上。
路明非坐在他旁边，看他眺望远方的天，黄金瞳在落日中晕出一抹淡红色。
“谢谢啊。差点干了件蠢事。”路明非在说刚刚零的事情。
“没关系。你本来也就不聪明。”路鸣泽眼望远方，轻声说。
说起来好像还没正式地自我介绍。
“嘿我叫路明非。”
“我叫路鸣泽。”
“路鸣泽。我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能让某个特定的人回到过去么？”
“嘘——”路鸣泽示意路明非安静，“小声些。这是神也未曾踏入的领域。”
“不行是么。”
“不行。我不行，神也不行。”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路鸣泽也转过来看着路明非。
“好吧。”路明非先开口了，“我们先假设，真的有能把一个人送回过去的力量。依你来看，这股力量要怎么来？”
路鸣泽歪着脑袋。
“基于理论上，如果要逆转时间，你需要收集能让整个宇宙的时间都倒退的能量……”
“那没可能。”
路鸣泽顿了顿，继续说，“好在基于量子力学的平行宇宙理论能把上方的单宇宙论点推翻，顺便还把伦理逻辑方面上的‘祖父悖论’也推了。”
“假设平行宇宙存在，要让一个人跳到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宇宙，理论上他也得达到光的速度，或者比光还快。”路明非说。
“你说得对。但这也是所有理论里最有希望达到的。”路鸣泽耸耸肩，“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人类在思想和科技这两方面的确很有潜力。运气好的话或许几百年后就能办到了。”
“基于‘弦理论’呢，有没有可能性？”
“你是指里边的‘镜像对称性’？但很可惜‘弦理论’至今也只是个理论框架而已。它需要的‘多维’前提仅凭当今的理论研究尚还无法建立起来……”
路鸣泽继续说，“……还有个包含在单宇宙理论的叫做‘时震’的概念。宇宙一直顺着一条时间线在走，但在某个瞬间，宇宙的状态发生‘异常’，突然退回到之前的某个时间点。形象来说就像是宇宙突然打了个喷嚏。而后被某些特定的人群观测到了，那么这些人也就是回到过去了。”
“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的设定。”路明非说。
“总之，所有关于回到过去的可能性都止于科幻和理论。”路鸣泽话锋一转，“其实我倒还有个更简单直接的猜想。”
“什么？”
“就是哥哥你在做梦啊。”路鸣泽微笑。
路明非浑身一颤。
“也或许在谁眼里，看我们的这个世界就像我们看电影那样，可以暂停，也可以快进可以倒退。我们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些影像或是文字的数据而已。”路鸣泽继续说。
短暂的沉默。
“好吧好吧我错了，话题结束。越说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了……”路明非举手投降。
“哎呀其实我也不喜欢理论学这样的。”路鸣泽语气欢快，“不是看哥哥你最近做了不少功课我也懒得和你说。”
“那么接下来是题外话。”路明非露出商人般的微笑，“能借我个言灵用用么？就明天一天。”
路鸣泽惊愣。
“你这才是正事吧。什么言灵？”
“black sheep wall。”路明非一字一顿，“你哥哥我明天得去闯个迷宫，带张地图的话路好走些。”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突然笑起来。
“你很自信嘛。”
“自信好啊。能多成点事对么？”
“这样我这边就难办了呐。”路鸣泽有些苦恼地摇摇头，“我有什么好处么？”
“可以让我欠你个人情。”路明非现学芬格尔现用。
路鸣泽不再看他，默默看着夕阳发呆。
“你现在开心么？”
“岂止是开心，简直是心潮澎湃！”
“真好啊……”天际间红色的太阳即将坠落，两行眼泪无声地流过路鸣泽的脸颊。
路明非一愣。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一只手猛地捏住了。他感觉到了那孩子身上满溢着的悲伤，像是汹涌而下的雨水，铺天盖地。
“……你不难过，是因为我替你难过了啊。真残忍。不是么？”
“这个得怎么说……”路明非挠头。
“现在我讨厌你坐我身边了。”路鸣泽说，忽然抬脚在路明非身上一踹。
这时他看到路明非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I jump，you也要jump啊！”
半空中即将下坠的路明非拉住了他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