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你来的正是时候,来自南方的新鲜薄荷叶刚刚供应到本小店”
调酒师塔博特站在我的餐桌面前眉飞色舞的将怀里的水瓶、糖碗、水果和一大束新鲜的绿色薄荷一丝不苟的陈列在我点的特雷尼亚克式披萨旁边。
“我想,”这位年迈的调酒师会这样说——大家说他在教导后辈时总是一本正经的——
“你也许已经发现,你的职责——在你就业的地方——是够艰巨的,使你,哈尔德,难以欣赏一个诗人写作时很可能会想到的东西,也就是给自然消除疲劳的‘甜浆’——我们南方巴伯约的一种冰镇薄荷酒”
看塔博特调酒确实会让人着迷。他动起手来着实像个艺术家,也从来不改变操作过程。他捣碎薄荷的动作多优美!他估计的成分多精确!他多么考究!多么周到!它添加了红红的水果,同墨绿色的合成饮料相映。然后,他把精选过的麦管放进亮晶晶的饮料深处,请你品尝显得好客且又有风度。
“让我们为哈尔德先生的健康干杯”
塔博特坐在了我面前的另一张椅子上,举着他为自己调配的另一杯酒,轻轻地和我碰了碰杯。
这杯饮料光是让人看一眼就不禁啧啧称奇。那股薄荷所特有的清爽口感在人的味蕾上徘徊,淡淡的清香在鼻子附近静静地流过,再加上应季水果的甘甜,口腔中充满了让人麻痹的满足感。喝下这样的一杯酒非但没有一丝醉意,反而还消除了一天劳累所带了疲惫感,心情舒畅了许多。
“哦,我的上帝啊,这简直就是酒神巴克斯亲自酿造的美味饮料”
我用右手捏住产自加来的高脚酒杯,在将杯中的最后一滴薄荷酒灌进干燥的喉咙里后不由得拍手称赞起了这位来自上流社会的老牌调酒师。
“那是当然,即使是多加了千分之一谷粒的压力,年轻人,你榨取的就不是这颗天赐植物的芳香,而是苦涩……”
塔博特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我的认可,并竖起一根手指讲述起这一杯酒究竟有多么珍贵。
“只有技艺最精湛的调酒师才能做到,并且还必须长期以来就调配这一种酒,毫不夸张地说,先生你喝的这一杯酒就价值3枚金币又5枚银币”
“我敢说每个喝一杯这样的酒的人绝对会感觉物超所值”
我放了酒杯,以桌面为支点用右手支撑着脸颊,微笑着看向这位来自巴伯约的老绅士。
价值35银币一杯的酒对于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们而言并不算昂贵,当人的财富到达一定水平之后他就不会单纯的想着要挣钱了,他们会开始学习如何通过花钱来满足自己的需要,毕竟只有把钱花出去才会有更多的钱涌回来。
“我的酒可不会卖给空有钱财的野蛮人,他们只会将我的心血随意糟蹋,所以我只为有品味的人提供这样一杯冰镇薄荷酒……不过哈尔德先生这么晚才吃饭,今天晚上是在外面疯玩了吗?听说今天到下周三,除了后天是礼拜日不演出以外,一场大受好评的歌剧正在马多拉的中心大剧院演出哦”
塔博特的话让我叉起披萨饼的左手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抛到脑后的怪诞经历再一次被回想起来。
“哦,我去郊外的森林那里打猎刚刚回来”
“马多拉郊外的那片森林?那里可一直有着兽人盗贼团体为非作歹的事件发生,当时特雷尼亚克王国的军队在搜寻战败逃跑的贝内加德士兵时还刻意避开了那片森林,如果在晚上弄出大动静可有你好果子吃”
塔博特将我那不堪回首的回忆彻底激起,让我不由得低声呻吟起来。
果然啊!要不是因为那个奇怪圣女大喊大叫才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呢,差点命都没了啊……不,应该说是命已经没过一次了。
“咦?怎么了吗?”
塔博特看到我听了他的话后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雪白的眉头微微皱起,提出了疑问。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在庆幸自己没有遇见你说的那群无耻强盗罢了,说起来最近教会组织的猎巫活动时越来越频繁了啊”
我立刻摇了摇头,硬是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转移了话题。
“哦?最近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大概是因为[仲夏恶夜]即将来临的原因吧,平时不敢张扬的魔女也趁机抬头了”
[仲夏恶夜]是每年六月下旬都回降临的一天。这一天的月亮将会黯淡,无边的黑夜将会持续24个小时,在此期间,正是行走在世间的恶魔们——万恶的魔族实力最强盛的时刻,也是魔女们进行邪恶祭祀的重要日子,传说当恶魔们在这一天破坏了神明赐予人类最后的十字架之时,便是整个世界的末日。
“真是够麻烦的啊,现在想要进城运货都要严格检查花费大量时间,又一次我送个女奴隶去做生意居然还被教会圣骑士扣下盘问了半天”
我边发着牢骚边狠狠地咬着一小块比萨饼——特雷尼亚克式的披萨面饼上撒满了的现烤牛肉切片与奶酪芝士搭配在一起的口感还是相当美味的。
“为了防患于未然嘛,魔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与魔族们做交易,旱灾、饥荒、洪水、瘟疫……甚至是诱拐小孩,这些卑劣透顶的事情都是她们的拿手好戏”
塔博特从鼻子里发出了“哼”的一声,重重的敲了下桌子。
“亚人们也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啊,明明是受了诅咒的可怜人,却还要遭到教会和周围的人排挤……”
[哥哥!]
来自遥远过去的回忆突然从我脑海里掠过,我话说道一半后闭上嘴巴陷入了沉默。
我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她叫薇安雅,眼睛宛如夜空一样美丽,一头齐腰的栗色头发,长得像极了母亲年轻时的样子。但是她却在我十四岁的那一年里,在跑到附近森林的深处玩耍时受到了魔女的诅咒,她长出了狐狸的耳朵和尾巴变成了亚人,从这一场巨大的变故发生的第二天起,我从故乡的小学回到家时就再也没有看到她了——“身边出现兽人或者亚人是会带来不幸!”当母亲流着眼泪告诉我薇安雅已经被作为下级奴隶卖到距离家乡很远的地方时,下级奴隶的生活凄惨到什么程度我曾经听家乡的牧师说过,从那时起我就下了一个决心: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不让要发生在我妹妹上的悲剧发生在以我的能力所能拯救的奴隶身上!
“很抱歉年轻人,看来我似乎在无意中伤害了你的心”
塔博特看到垂下头低声不语的我,伸出满是皱纹的左手隔着桌子拍了拍我的肩,十分关切的安慰了起来
“谢谢先生的好意,我觉得我该走了”
我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将已经吃掉了四分之三的披萨留在餐盘里,用手巾擦了擦嘴角后起身将连带披萨钱及小费的3枚金币又八个银币放在了桌子上,转身离开了酒馆。
“这一杯酒不收钱的啊……真是一个奇怪的年轻人啊,明明各方面很有才华,所从事事业也很成功……但为什么偏要选择风评一直很差的奴隶商人一职呢?”
塔博特目送着我关上了店门,背靠在墙上若有所思地喃喃细语道。
————
“也不知道琼有没有醒来”
我站在房间门前将钥匙放进锁孔中拧动了几下,在扭动把手开门之前深吸一口气,只有自己才能能够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在出去之前我已经将一切可能用来自杀的工具都妥善地保管在了距离地面两米高的衣柜顶部,以我自信的眼力目测,琼的身高只有159厘米左右,虽然战斗时很凶猛,但是平常看起来却有点呆呆傻傻的感觉……应该是不会想到借助外力拿高处物品这种正常人都会的事情。一定是的,大概吧。
我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猛地拧动把手将门打开。
“琼小姐,我回来……了”
当时的我一度怀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自己喝醉了酒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直到后来回忆起也是哭笑不得:
只见琼踩在一个不高不矮的木制椅子上,踮着脚趾想要把脑袋伸进打了结吊在天花板上的麻绳圈里……她上吊自杀居然系了一个活结?绳子长度神展开比她的身高还要高十厘米?
“喂”
我叫了她一声以证明我在这个房间中的存在。
“欸欸欸?哈尔德先生!既然我们的人情已经两清了你就不要再过来多管闲事了!不然的话人家就当着面死给你看啊!”
琼听到我的声音后全身打了一个激灵扭过头来看向我,双手抓住麻绳两端将脑袋半伸进去,再加上那一脸认真的表情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笑。
这个圣女本质其实是抖M吧!
“哦?那你就当面死给我看吧,圣女大人”
我作为南安普顿绅士的幽默基因突然被激活,咧开嘴笑了笑向她走去。
“人、人家真要死给你啊!说到做到的!”
“那就开始你的表演吧圣女大人,事先声明一下,如果这一次你没有死的话,以后就要甘愿成为我的奴隶,我说什么就做什么;作为对等条件,我不会阻止你这一次的自杀举动”
我在她面前露出了挑衅的笑容,伸出右手摆出了“请”的动作。
“哼!这可是你说的……咦?这是怎么回事啊!”
琼被我的挑衅激怒了,居然还真傻愣愣的答应了,然后麻绳果不其然地受到拉力自行解开,琼发出了可爱的尖叫后胸部着地跌倒在旅馆的地板上,果然青春期时的少女做出冲动决定时,智商都是无限下降呢。
“呜……到底是哪里搞错了……”
琼抱住自己的胳膊,捂住了摔痛的胸部悲鸣起来。
“咳咳。那么,按照刚才的约定,你现在就是我的奴隶,我对你下达禁止自杀的命令,你绝对不许违反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