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袭击下的小岛。
海面上波涛汹涌,森林中飞树走石。
狂暴肆虐的大自然,才是生存游戏中最大的敌人。
一直在岛上巡逻的联邦士兵也因此都撤了回来,在连行进都几乎不可能的狂风暴雨中,再继续这场大逃杀的监督工作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要放着让他们自生自灭就好了,反正到时候总会有几个人能活着从森林里走出来。
在狂风暴雨降临之前,利维奥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可以藏下两人的树洞,于是和凯瑟琳一起躲在里面,直到眼前的这场危险的台风离开。
直径约有五米的大树被风吹得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中间断裂开来,为了遮挡从外面吹进来的雨水,利维奥捡了些碎石和沙土将洞口堵住,这样一来看上去也不会太显眼。
依靠从树林里找到的野果和淡水,省着点的话,他们两个可以在此顺利度过这两三天的时间。就算是在激烈的战火中都可以幸存下来,基本的生存技能也同样一点也不缺。
“好了,这段时间里,我们只要躲在这里就不会有什么事了。”利维奥说,手上和身上沾满了泥土。
“利维奥哥哥,对不起。”凯瑟琳痛哭,眼睛都哭肿了。
自从来到这个岛上之后,一直都是利维奥在拼命保护凯瑟琳,好几次遇上其他拿着武器的孩子,利维奥都会叫凯瑟琳一个人躲起来捂住耳朵,自己趁着没被对方发现先解决掉对方,为了不让凯瑟琳看见血迹和地上的尸体,利维奥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将现场清理干净。
他很清楚,仅凭着自己和凯瑟琳身上所带的这点食物是根本没办法活下来的,就算接下来自己不去主动找别人的麻烦,也会有人过来抢他们的食物和武器。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游戏开始前,联邦的士兵会只给他们每人一把武器和仅够三天的食物,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为了彼此争夺有限的食物而互相残杀。
当然又会有人选择团结起来,一起围攻那些看起来比较弱的,或者是单独行动的。
遇上这种情况,利维奥都会尽量选择避开,因为在战斗的时候,他没有多余的闲暇去保护凯瑟琳。
至于之前他们遇上的那三个男孩子,利维奥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在凯瑟琳面前出手的,他知道善良的凯瑟琳绝对不会喜欢自己杀人的样子。
“没事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利维奥摸着凯瑟琳的头,无限温柔地安慰道。
毕竟,凯瑟琳会选择到联邦军部资助的孤儿院求助,也是因为自己的肩膀被剑砍伤,之后又得了很严重的白血病才不得已为之的。
“但是,我也不喜欢你受伤。”凯瑟琳哭得更厉害了,这让不懂得安慰别人的利维奥有些局促。
树洞里,烛光摇曳。
树洞粗糙的内壁上,两个人的影子轻轻晃动。
于是利维奥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今后自己和凯瑟琳,都已经再也没办法过上以前那虽然穷困潦倒,却也还算平静安详的生活了。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
这个想法,始终印刻在利维奥的脑海中。
两天后,台风离去。
扒开堵住洞口的树枝和石块,云层的间隙中投下久违的阳光。
过于湿润空气中,满是动植物腐烂发出的难闻味道,简直比放了几个月的发霉食物还要糟糕。
这段时间里,一直躲在树洞中的布莱德和凯瑟琳走出洞口,然后就看见倒在不远处被吹倒的一大片树干,其中一棵倒下的大树压住的小孩子尸体。
距离两人藏身的树洞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穿着很脏的灰白色衣服,整张脸都几乎被地上的石屑磨平,肋骨穿出,内脏流了一地,上面落了不少树枝和树叶。
看起来就像是被玩坏的布娃娃。
凯瑟琳走上前,呆呆地看着脚下的那具尸体,一言不发。
身后传来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利维奥猛地回过头,正好看见另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孩,拿着把斧头站在离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神经立刻就警戒起来,嗖地将手中的柴刀指向对方。
虽然斧头上没有任何血迹,但是站在下风向的利维奥,隐约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喂喂,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恶意的。”那个男孩看到利维奥用刀指着他,便赶紧将斧头收起来。
利维奥微微放下刀,但是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你的斧头上有血腥味,别跟我说你什么都没做过。”板着一张脸,利维奥声色俱厉。
“拜托,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好吗?实际上,我趁着暴风雨快来的时候,设下陷阱收拾掉了几个正准备返回的联邦士兵,拿了他们的补给和一些其他的东西,本以为洗干净斧头就没事的,想不到你居然连这点血腥味都闻得到,还真是野兽般的嗅觉,警戒心这么重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你好。”说着扔下背上的军用背包,里面露出几把闪亮的炼金步枪,和一些联邦士兵经常吃的罐头食物。
虽然对方的样子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可是利维奥很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准备因此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
能如此轻易地杀掉巡逻的联邦士兵,就说明他的实力已经不是之前遇上的那些人的水平,真的和他战斗的话利维奥不能保证凯瑟琳不会受伤。而且生存游戏到今天为止已经结束,再过不久之后就会有人将他们带走,再继续杀戮的行为也是毫无意义。
所以,就当做是打发这段等待的时光,稍微闲聊一下吧。
“在杀掉他们之前,我还顺便拷问了其中一个人,听说有个保护少女的男孩子获得了豁免的资格,我想那应该是指你吧?”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鱼罐头,对方首先开口。
看了眼不远处的凯瑟琳,他的眼睛稍微有眯起来,“带着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还能够在这场大逃杀中活下来,看来你真的很厉害哦。”
“是吗?我不觉得。”利维奥接过对方丢过来的罐头,再看看那个少年已经吃了起来。
稍微看了看罐头上的标志,里面应该是糖水腌渍的杨桃才对。
“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三个吗?”并不打算自己吃掉,利维奥想把这个杨桃罐头,留给喜欢甜食的凯瑟琳。
于是他默默将罐头放进破破烂烂的裤子口袋,等待着正在吃鱼罐头的少年给出回答。
“大概吧,我没看见其他的活人。”少年的声音很开朗,开朗到简直不像是个杀人者应有的样子。
“是你做的吧?”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利维奥面色似铁,声音就像极北的海水一样冰冷。
“我只是在他们为了争夺避难所的时候,稍微动了那么一点手脚,把那些还活下来的都弄死了而已,只是没想到联邦侦察兵用的毒药还真好使啊。”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少年随手把吃完的空罐头扔到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吃饱肚子直接躺在岩石上晒太阳。
利维奥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而起他也很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本这场残酷的生存游戏,就是为了让少数的几个人活下来而设计的。
若是活下来人太多,难免有违游戏的基本原则。
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自然要尽可能减少幸存者的人数。
自从踏上这座军舰岛开始,利维奥就不打算手软,虽然他并不介意为了凯瑟琳去杀人,但他却害怕对方因此而讨厌自己。幸好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帮利维奥完成了之前他一直打算做的事情,正好省去了自己动手的麻烦。
就在利维奥看着远方出神的时候。
凯瑟琳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袖子,然后指了指不远处那具被树干压住的无脸尸体,“利维奥哥哥,那个……要埋起来吗?”
少女的清澈眼神,让他不忍心拒绝。
于是利维奥回过头,对躺在地上的少年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得和我一起把那具尸体给埋了。”
“唉,好无聊的提议,你不觉得把那玩意给烧了会比较好吗?”少年有些不爽地从大石头上爬起,露出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
“就当做是尊敬死者吧。”叹了口气,利维奥淡淡地说。
说老实话,这句话和他平时给人的感觉真的很不搭。
一直以来的悲惨生活,让他看起来多了些许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
阴沉地像刚捞上来的海带,这句话刚好能用来形容利维奥给人的感觉,平时就不怎么多话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发呆,叫人无法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人死了就会变成东西,你觉得东西有值得尊敬的必要吗?”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挽起了袖子。
包里面还装着两把工兵铲,这个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不管你怎么说,只要不会制造麻烦,看见尸体乱丢大多数人还是会想要去埋起来的,这就是人类与动物的区别,人类是会特意去埋葬自己死去的同类的。”
有了要保护的对象,人就会莫名地变得喜欢去思考一些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利维奥开始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于是少年只好悻悻拿一把工兵铲,将另一把扔给面无表情的利维奥。
雨后的泥土变得松软潮湿,即使都是小孩子,挖起来还是不费什么力气。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沧澜,你叫什么名字?”挥动起工兵铲,沧澜转过头来。
沧澜?
好奇怪的名字。
“利维奥·贝利休斯。”挖着脚下松软的泥土,利维奥的语气依旧淡漠。
“哦这样啊,那么利维奥,那个女孩是你的妹妹吗?”沧澜继续问道。
“不是,我所有的家人都在战争中死掉了,就在我快饿死街头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同样是孤儿的凯瑟琳,她用从军营里偷来的面包救了我,所以对于我来说她就像亲妹妹一样。”
“呵呵,还真是有意思的邂逅啊。”对方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别误会了,我可没有把你当做伙伴,你还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值得被信赖。”
光是几句话的交谈,还不足以那么快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利维奥可没那么容易回相信别人。
“当然,我也没指望,这么快就被你们认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同一种人。”沧澜像是完全不介意利维奥的看法,依旧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说真的,他笑得很好看很阳光。
回头想想,自己也已经有好久,都没露出过笑容了。
曾经灿烂微笑着的时光,已经随着战争的到来而彻底流逝。
没可能再回头了,自从自己双手染满鲜血的那天。
一个小时过后。
勉强让人看得出这是个坟墓的土堆上,插着一个树枝做成的简陋十字架,在十字架做好之后,凯瑟琳在附近摘了些野花放在这座无名坟前。
许久,三个人站在坟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坟前飘摇的野花。
天色渐晚的时候。
天空中飞来接幸存者的运输艇。
飞过头顶的时候卷起狂乱的气流,把摆放在坟前的野花吹得四散飘摇。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说完,利维奥转身向运输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