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地跟在那名士兵的身后,身材健硕的搜索小队队长走了几步之后蹲了下来,透过被他们暂时用来当做门的木板上面的破洞向外望去。
外面的夜风依旧吹得很猛烈,深夜中曾经作为战场的死寂废墟,此刻就宛如一座充斥着无数尸骨的巨大坟墓,只有破败的残垣断壁中透着听起来格外阴森的风声。
从一边的向外面望去,视线里皆是一片瘆人的黑暗,虽然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黑暗中却仿佛涌动着什么东西似的,恐怖的气氛顿时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一般死死地握住了心脏,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好奇怪的感觉,这片浓雾一般深沉的黑暗,真的让人莫名地感到很不舒服啊。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队长,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开始在这些黑暗里复苏过来,一股极为不祥的感觉沿着他的双脚向上爬去,甚至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队长,就在那个方向。”就在他这样想的同时,脸色显然是不太好的士兵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个男人的瞳孔顿时缩小,他的喉头微微鼓动,寂静中甚至很清晰地能够听见自己口水吞咽的声音。
“那是……”
透过长时间在黑暗中游走所锻炼出的夜间视觉,这个男人的双眼可以看见普通人所看不见的黑暗中所隐藏着的东西,而此刻他所看见的景象却是之前所未曾见到过的。
在那片巨大的黑暗中,一点一点幽绿色的光点从粘稠的夜色中被剥离出来,但是却并不随着猛烈的夜风而飘动,而是从冰凉的泥水中缓缓地升起。
而在那视线难以触及的另一端,正有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影正在一步步向着这个方向走来,若不是那个人影所出现的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向着对方出现的那个方向开枪,因为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出现还会出现在这片废墟之中的,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人。
怎么办,现在要叫醒他们吗? 或者是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握紧了手中的炼金步枪,队长因为陷入到思考之后总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但是最终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枪,决定暂时先观察一下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几分钟之后,对方向着这个方向渐渐靠近,他才看清楚了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真正的样子。
踏着无声的脚步,身穿黑色修道服的修女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一片瓦砾之中,尽管她的身上穿着黑色的修道服,但是那件修道服的样式却和那些常见的修女并不太一样。
以黑色和白色的布料为主色调的修道服上,在肩膀、手臂、腿部和胸前这些人体身上的重要部位,一些布满了暗色花纹的轻巧盔甲被铜制铆钉安装在了上面,由于整件衣服的防护极其严密的缘故,所以修女身上露出来的皮肤非常的少,就连双手上都戴着绘有猩红色十字架标志的铁手套。
在盔甲的胸前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金色十字架吊坠,身后那些卷曲的长发大半被完全隐藏在了修道服的帽子里面,只有额前和刘海和肩膀上的长发从黑白色的修道服中露了出来,腰间那条宽大的深色腰带上,挂着两小瓶的圣水和一本封皮由钢铁和牛皮所制成的书。
在这些制造工艺极为精致复杂的盔甲上面,雕刻了大量能够永久性增强盔甲本身物理抗性的防御型纹刻,这样一来在加强了使用者整体防御力的同时,也极大地程度保留了在移动和战斗时所能够达到的灵动度。
比起十字军步兵身上所穿的那些略显笨重的制式盔甲,这件武装修道服在打造工艺和制造所用的金属强度上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甚至连每一颗固定盔甲的铜质铆钉和衣服的纽扣上,都有雕刻着作为神圣教廷标志的特殊图案。
穿着这件武装修道服的修女背着一柄两米多长,枪刃上还沾着还未干透的新鲜人类血液的银色十字枪,在长枪的枪柄处和肩膀上缠着一条条很长一串的咒文布,长长的咒文布像是围巾一般覆盖了她嘴唇以下整个脖子的部分,白色的布条就这样在夜间狂乱吹拂的风中随意飘荡着。
带有浓重巴洛克风的神圣教廷武装修道服,虽然将这名修女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却掩盖不住那副盔甲之下过于傲人挺拔的身材,反倒是让人感到在修女那一副让人感到畏惧的冰冷外表之下,充斥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禁欲色彩。
这名背着十字长枪的战斗修女每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的那些盔甲金属之间就发出一阵阵细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显然在那件修道服下面还藏着什么其他的武器,连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如同闪着寒光的刀锋一般锐利的慑人杀意。
作为从属于罗马尼亚神圣教皇国异端审判庭,专门负责执行暗杀、潜入、破坏之类见不得光的任务的处刑人部队,这件武装修道服所代表着是不仅仅是高于一切世俗权力的恐怖,而且其中还包含着令人无比畏惧可怕的战斗力。
与穿着银色骑士盔甲与血红色斗篷,同样隶属于于教廷的异端审判管辖的审判骑士不同,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很多都是由神圣教廷所抚养长大的孤儿,从小就在全梵蒂冈最阴森恐怖的秘密机关——异端审判所专属战斗教会中,接受过高度的军事训练以及狂热的宗教思想。
。
如果说审判骑士是活跃在阳光下代表着了荣耀与权威的长枪,那么处刑人就仿佛是一柄游走于无尽黑暗中的涂毒利刃。
对于这些浑身散发死亡气息的冷血杀戮者,教廷内的官员都是尽可能地避免与之打交道,因为被他们所盯上的目标的结果往往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像是毫无自主意识,仅仅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道具一般,他们最大的力量就在于那无可动摇的坚定信念,以教皇之名清除一切罪恶。
为了完成异端审判官交代下来的任务,不惜使用任何手段达成目的,这就是他们唯一的行动方针。
简直就是比恶魔还可怕的对手,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这结果还真是糟糕透了。
“为什么处刑人部队的成员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队长的额头上缓缓滴下一滴冷汗,在感受到双方实力差距的同时,在心中强压下了向对方开枪的冲动。
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以这支六人小队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与眼前的这名战斗修女相抗衡,所以他目前所能够做的就是静静地观察对方究竟在这个地方想要做什么。
修女谢斯特站在一大群游离的幽绿色光芒之中,她的右手掌中握着一颗同样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符文石,这颗符文石上面雕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魔法阵,就在符文石上的魔法阵缓缓转动的同时,周围的那些死者亡魂所化成的点点光芒也仿佛被吸引似的,一点点地向这边聚集了过来。
紧接着,那个旋转着的魔法阵整个扩大开来,在以谢斯特为中心覆盖住周围地面的同时,瞬间就变成了重叠着的三个大小不同的魔法阵,其中的一个魔法阵显然就是除魔师专门用来封印灵体的魔法。
秘术·封魂印。
随着魔法阵的变化,周围的那些原本只是些细小光点的死者亡魂,竟然纷纷变成了原本的幽灵形态,然后便纷纷惨叫着被吸进了谢斯特手上的那颗符文石之中。
随着被吸入的死者灵魂不断地增加,符文石上面的魔法阵更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谢斯特冷冷地看着手中的符文石,即便是面对如此多发出悲鸣声的亡灵在身边徘徊,她的脸却始终像是石头的雕像一般没有任何表情,那个样子就仿佛是不带着丝毫人类的感情。
耳边不断传来死者临死时发出的悲鸣声,这样的声音在风中变成了冰冷的呜咽,蜂鸣般不断地回响着,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的黑暗中膨胀开来,让人不由得从心底对这样的一幕感到无比的恐惧。
看到如此诡异的景象,躲在屋子里的两个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感到自己的脖子根部仿佛有一只冰凉的手放在那里,想要移动身体却像是被冻僵了一般没有了半点的知觉,而那只手正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喉咙扼住,直到脸色铁青的他们几乎再也无法呼吸,而肺部的空气几乎毫无保留地被挤了出来。
队长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身上的那件黑色的联邦军制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所浸湿,死命挣扎着想要控制身体,这样的行为让他身上的肌肉暴起一大片的青筋,那一根根的血管顿时变得像蠕动的蚯蚓一样粗。
连续好几分钟,他都凭借自身强大的生存意识,不断地在跟那股濒临窒息的恐怖感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几乎要让他的意识完全消失。
透过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旁边那名士兵虽然依旧僵立着身体一动不动,但是对方的两只眼睛却已经翻起了可怕的吊白眼,皮肤也开始一点点变成了死人那般没有半点血色的苍白,显然已经是死掉了。
至于那些始终在沉睡之中的搜索小队队员,都在毫无抵抗之力的情况下死在了睡梦之中。
每个人临死前都各自呈现出不同的扭曲模样,或是死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或是双手挣扎着扯碎了身上的衣服,完全不顾指甲盖整个脱落的疼痛,将自己身上的皮肤抓得满是血痕,其中一名最年轻的士兵甚至乱七八遭地把自己的两颗眼球都挖了出来,屋子里整个就弥漫着一股血腥与恐惧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自己身边的伙伴突然间遭到了如此诡异的死法,这更是刺激了队长挣扎着想要从这无边的恐惧之中挣脱出来的想法,不让自己窒息于是他死命地抽着气,泪水混杂着汗水和口腔中流出来的液体一起滴在地板上。尽管处在这样一种未知的危险情况下,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意识还是意外地保持着格外清晰的状态。
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来,队长颤抖地弓起了身体,简直就像是要把内脏混着带血的胃液一起吐出来。但是在经过了短短几十秒的肌肉痉挛之后,身体居然意外地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这种让人痛苦万分的感觉,是受到了恐惧光环的影响吗?
想不到神圣教廷居然派处刑人部队在战场上收集死者的亡灵,对方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所以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件事报告回去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精神上正感到痛苦万分的队长,居然凭借着求生的意志勉强让身体恢复了活动,他没有回头去看死去伙伴的尸体,而是拄着手里的炼金步枪,踏着染血的步子一步步踉跄着向屋外移动。
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之中,修女谢斯特始终在以体内蕴藏的魔力,催动运行着符咒石中的三重魔法阵。
虽然此刻的她正处于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就算是遇到敌人的攻击也根本无法进行反抗,但是在运行魔法阵时为了保护施术者所附带产生的恐惧光环,却能够严重地影响到周边敌人的精神状况,使之陷入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恐怖幻象之中。
在这种无法防御的幻术攻击下,普通人根本就无法坚持超过三分钟的时间,精神便会彻底陷入到狂乱的状态之中,自杀而亡。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量的死者亡灵被封印在了封魂印之中,同时谢斯特也感到自己精神力所能够维持的极限也差不多快到了,为了能够在接下来继续使用这种大量消耗魔力与精神力的阵法,接下来必须要休息足够的时间直到魔力和精神力的完全恢复才行。
“已经到极限了吗?”谢斯特靠着半截残垣断壁,困倦地叹了一口长气。
经过了一个白天的战斗,剩下的力量已经不多,再加上运行消耗量如此大的阵法,现在确实是已经达到体能负荷的极限了。
看来已经没办法再追击剩下的那个人了,要不是这幅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的话……
“没关系,只要天还没亮,就还有机会。”谢斯特看着头顶漆黑的天空,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