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空间。
‘dengdeng’。
有东西落地的声响。
那是一盏通体金黄的器皿。
几十厘米高，杯子的形状。
它被随意丢弃。
落在地上又弹起。
撞到其他东西上。
于是。
宝物堆成的山开始崩塌。
‘sasa’。
不断滑落。
碰撞。
倾斜。
一个人影无言的看着这一切。
放任不管。
因为这里的东西都是他不需要的。
既然不需要，那就不需要在意。
所以…
即便是坏掉也无所谓。
即便是消失也无所谓。
即便是存在也无所谓。
于是。
宝物堆成的山换了个形状。
继续存在。
各自散发着光芒。
他坐在地上，没有表情。
手指划过肌肤，掀开衣领，剥落。
他的面前有面镜子。
十分华丽，古朴的镜子。
精致的花纹，散发着危险香气的木料。
诱人沉迷。
这又是一件好像有故事的珍贵宝物。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镜子里的他。
他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
红色的瞳孔，闪耀着光芒。
却像死了一样。
白皙的皮肤，那是，不是人类该有的白。
柔美的面庞，完美的不像人类。
他坐在地上，衣服半脱。
露出大半胸膛和左臂。
苍白，纤细。
病态的白，女子般的细。
从他身上找不到一点力量感。
反而感觉柔弱到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他像个完美的女孩。
却没有女孩的性征。
说是男孩。
又看不清喉结。
他像个易碎的玩偶。
让人喜爱，让人怜惜，让人想要。
破坏殆尽。
这个世界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越是完美，越是纯洁的东西，反而更想要破坏，更想要污染。
所以。
斑驳的复杂纹路在他身上缠绕。
从心脏开始，从心脏扩散。
到脖颈，到手臂，到侧腰。
像是束缚，像是玷污，像是诅咒。
那东西像活的一样。
‘putong’，‘putong’。
随着心脏的鼓动而律动闪烁。
像是心脏的延伸。
从心脏吸取养分。
心脏不停止跳动，它就永远不会消失。
那纹路是红色的。
是涌出的血一样的红，是鲜活的心脏般的红。
妖艳，危险。
“Holy relics No.6.”
“Curse of the blind god.”
“圣遗物第六号。”
“爱神的诅咒吗？”
他薄唇轻起，吐出一段话。
然后像是悲伤，闭上了眼。
那是我…
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闭上眼，轻轻的呼吸。
吸进去的气，却只吐出少许。
呼吸的间隔也非常漫长。
好奇怪啊。
明明这具肉体是不可能产生疲惫的。
现在却有一种非常累的感觉。
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想要待在原地。
像是被人强塞了包袱。
内心变得沉重。
连呼吸都觉得麻烦。
所以…
我停止了呼吸。
.
.
.
我睁开了眼。从意识的虚无中脱身而出。
“还有吗？”
我感觉到了我设置在店里的禁制被触发，又有新的客人进了店里。
“麻烦。”
我在心中想到，或者说，说出了口？
按理说，我应该马上出去迎接，毕竟有生意上门了，不做是傻子，又有谁嫌自己钱多呢。
一笔成功的交易里面，需要努力，需要汗水，必要的时候还要带上卑谦，以求达到成功，这样才能算是一门好的生意。
但…
那好像并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是想才做生意的，不如说做不做无所谓。
反正又饿不死。
滑稽。
不过，要是不做生意，又不知道该干什么，才一直开着店的。
所以我并不需要特意去努力啊什么的，反正倒闭是不可能倒闭的。
日常生活中根本就没有需要花销的地方，只要赚到了就全部是利润。
一本万利，无本买卖。
万岁。
既然如此，我当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人来了就要迎接？
凭什么。
说实话我也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那种有资格得到我的迎接的人存在。
那种人应该都已经死光了。
活着的全都是些小鬼而已。
来了也应该是他们来拜见我才对吧。
或许…
大概…
说起来，我是在做生意吗？
唔姆…好像没有错，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事实上我并没有开店，也并没有专门去做什么，只是住在这里而已。
然后就偶尔会有运气好的小鬼跑到我这里来。
这种情况，我一般就会和他们进行一些物品交换，让他们去找一些东西来换他们想要的东西。
也有时候会一时兴起或者是由于心情好将东西直接送给他们。
嘛，反正也就是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垃圾而已，留着也是占地方。
送出去也不心疼，就当日常扔垃圾呗。
所以说，这种行为算是做生意吗…
嗯…好像有些复杂的样子。
算了，还是不想了，反正这种东西想通了也没用。
浪费时间而已。
总之，还是等我先休息一会再说吧，万一他们等一会就走了呢，那我不就不用出去了吗。
OK，完美。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会。
好吧，好像他们短时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姑且还是出去见一见吧。
于是，我随意的穿好了衣服，推开了门，从休息室走出。
站在原地，扫视了一下。
唔，这里是两个邹巴巴的小鬼，还有一个小个子的小鬼，以及一个稍微大点又不皱巴巴的小鬼？
嘛，无所谓，反正都是小鬼。况且我在里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有事？”
我说了句废话，没事来找我干嘛，闲的吗？
诶，不对，今天还真的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小鬼来找我，完全不搞不懂他们是来干嘛的，只是看我一眼就像吃了什么古怪秘药一样。
就像几年前，哦不，还是几十年前，几百年前来着，恩，忘了。嘛，无所谓，反正就是以前遇见的一种叫做马卡丽猫头鹰的秘药，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嘛，不重要，仓库里应该还有几瓶，可以让喝下去的生物，兴奋，狂躁，发出莫名的尖叫，然后窒息而死。
唔姆…好像没什么用，过几天还是扔掉吧，或者说用掉？如果到时候我还记得的话。
她们的表现就和喝了马卡丽猫头鹰的状态差不多，虽然没死，但感觉也差不多了。
这个时代的小鬼不会是都有些什么奇怪的疾病吧。
难道要医治他们？还是算了，想想都觉得麻烦。
让她们自生自灭吧。
觉得麻烦的我想赶走他们，她们又会自觉的马上离开，离开后却又有新的小鬼进来，像前面的小鬼一样犯病。
我感觉有些烦躁，又懒得说话，就站在原地发呆。不知不觉外面就黑了，也没有其他的小鬼再进来了。
嗯…是我年纪大了吗，对时间的流逝有些迟钝了？明明感觉只过了一会，时间却悄悄走了好大一截。啊，好烦，明明觉得自己还很年轻的。
“恩，大哥哥你可以帮帮我吗？”
“那个，是有想要问问的事。”
那个皱巴巴的公小鬼还有小个子的小鬼从椅子上站起，把我的思绪打断，好像有些焦躁？
唔，虽然他们焦躁什么，不关我的事情，但我并不喜欢这种激烈的情绪。
毕竟年纪大了。
笑。
于是我说。
“坐下。”
两个小鬼果然就如同我说的那样乖乖坐下。
真是的，现在的小鬼都没有点定力吗，在长者的面前，还一个个都像要上天一样，毛毛躁躁的，非得我要说出口。
有点不想问他们是来干嘛的了。
烦躁的我，突然有点想喝茶。
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花了一些功夫我泡好了茶。
我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轻嗅，那是一股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有的怀恋的味道。却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怀恋，又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
嘴唇轻触杯口，有些微凉，面部的肌肤却清晰感受着茶里冒出的热气。
升腾的水汽混着呼吸，在这个末冬的季节化成了雾，蒙蔽了我的眼睛，彷徨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庭院？
恍惚着正准备下口，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我停了下来，迷糊的脑子仔细想了想。
对了，这里还有四个小鬼来着，差点就把他们忘了。
于是，我放下茶杯，姑且用一次性纸杯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嘛，就当是长者对晚辈的赏赐吧，毕竟我可是一个很慷慨的人，就让他们这样干坐着也不好。
终于，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美美的喝了起来。
哈，舒服。
心中发出年长者特有的喊声，感觉又活过来了。
嘛，其实并不是舍不得用好一点的杯子给他们用。
主要是我懒得去清洗他们用过的杯子，虽然只是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
也不能放着不管，虽然好像有人会帮我清洗。
也不能直接丢掉，虽然还有很多备用的。
但是用一次性杯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喝完了不就可以自己去扔掉，不用麻烦我动手了吗，这简直完美，想想我可真是聪明，果然我还年轻，不然头脑怎么会这么灵活。
途中他们好像对我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事，不过呢，这些都无所谓，我现在还没有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的意思，毕竟茶还没喝完呢。
没有什么是比喝茶更重要的事情了，因为。
里面有那种无法忘记、也不想忘记、不能忘记的。
味道。
那是我空荡荡的身体里面所剩不多的没有被遗忘的。
叫做怀恋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