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影武者
钟声响起。
来自城中最高的钟楼的钟声,在地平线将落日分为两半之际,准时响起。
纵横交错的街道中,贯穿城市的河流上,喧嚣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无处可归的流浪汉都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双手合十,默默地坐于某个屋檐之下。
咚……
钟声响起第二遍,城市中的人们立刻睁开眼,寻找目所能及的神圣印记——家里的十字架、一本封面破旧的圣经、窗外教堂尖顶上的圣像,然后双手合十,再度低头沉默下来。
这是神圣的时刻,任何人都不可亵渎,哪怕是尊贵如那口正鸣动着的钟楼下的教堂中,头顶金冠之人也是如此。
幽暗的教堂中,在透过玻璃使地面光影分明的夕阳之光的照耀下,戴着金冠的少女正如所有人一般双手合十,低头祈祷着。她头上的金冠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上面更镶嵌着一颗如此刻波光粼粼的河水般的茜色宝石。然而不知为何,她披肩而下、直抵腰际的金发却有着足以掩盖金冠的光泽,淡雅却又有着金冠无法诠释的尊贵。她秀丽的五官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神话中美丽的天使,于她耳际,一朵素色的石楠花正绽放。为了映衬这位少女,锦衣华服当然也必不可少,然而就算是能工巧匠的心血,在这样的少女面前,恐怕都显得多余。
少女面前,身着黑衣,方才手执粗绳摇钟的人放开了粗绳,低着头毕恭毕敬地从她面前退下。而她身后,数十名腰佩利剑,身着侍卫服的人也如她一般,沉默着,祈祷着。
现在少女面前仅余一座基督的圣像了,不过与站在光影交错之处的少女不同,圣像完全隐匿于教堂采光死角所造成的黑暗之中,模糊不清,有如某种可怖的巫术道具一般,面朝少女。
咚……
钟声响过第三遍,教堂外一阵白色的和风掠过——一群白鸽夹杂着它们的羽毛,穿梭而过,钟声就宛若是它们归巢的信号一般。
也许是经受不了压抑的氛围,一名侍卫稍稍开了个小差,他仰起头,稍稍舒展了一下脖子,然后将视线移向白鸽翱翔的窗外——
白色的风之中,一个黑影蛰伏其中。
佩剑者惊恐地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开——
“刺客!有刺客!!!”
“乒”的一声,黑影一脚踹破玻璃,如鬼魅般跃入教堂中。
锵!
侍卫们纷纷拔剑,但意想不到的是他们身后那一排排座椅中,另外的一些黑影跳了出来——
唰!
“啊!!!”
“护驾!”
“可恶,到底哪里——啊!!!”
原本寂静的教堂一下子陷入一片混战,光与影中,刀剑碰撞,圣像之下,血肉横飞,尸体横陈。
尽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侍卫依旧相当有经验,他们以一个半月形的阵势护卫着中间头戴金冠的少女,并奋力反击,不少刺客都喋血于他们剑下。
“切!”
从窗口跳进来的刺客咬了咬牙,他虚晃一下,骗开一个侍卫,然后甩掉他,直奔少女——
少女慌忙转过身,想面对他,但是迟了一步——
噗!
刺客将少女压在了地上,左手掐住少女素颈,右手举起匕首。
“呜……”
金冠跌落,金发散开的少女瞪大蓝色的双瞳,粉唇微张,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哼,给我下地狱吧,摩拉法瑞德陛下!”
看着少女脸色渐白,刺客冷笑了下,他将匕首对准少女心脏,狠狠刺下——
噗!
“什么!?”
刺客瞪大眼睛,因为本应任他宰割的少女居然抬起手,在他匕首挥下之际稳稳接下了他的手腕。
“说,是谁指使你的?”
少女神情不再是惊慌,而是与其天壤之别的镇静,蓝色的双瞳中看不出半分恐惧,而且最令刺客吃惊的是“她”的声线低沉,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女!
“你……你是……”
“哼……”
少女握住刺客右腕,片刻之后,那里冒出焦臭的白烟。
“啊!!!”
刺客丢下匕首,站起来向后退了两三步,捂着右手惨叫。而“少女”也站了起来,“她”走到一具尸体旁,捡起一把长剑,指向刺客。
“还是不肯说吗?”
还是低沉的男声,这与“她”华丽的装扮和动人的相貌相去甚远。
“切!影武者吗?”
“少女”依旧用剑指着刺客,同时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喂!修伊!不开口就少跟他废话了,我们都死伤过半了!”
激战的人群中,一名银发的侍卫少年喊道。
“知道了,米尔斯。”
“少女”应道。“她’吊起眼角,以更加凌厉的眼神压迫着刺客。
“到底是谁指使的?”
“少女”最后通牒道。
“哼!死就死!碰上影武者算本大爷倒霉!”
刺客说道,他放开了已经一团黑的右手,左手拾起匕首,指向“少女”。
“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少女”举起剑,压低身体,后脚一蹬——
唰!
不能为光所照亮的黑暗中,裙摆翻飞,而跌落于地的金冠上,丝丝鲜血于夕阳下分外醒目。
1·蝶与花
从前,在尼德兰的花田之中,有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它每天都展开它漂亮的翅膀,穿梭于花丛之中。有一天,它碰上了一朵美丽动人的花儿,为那朵花着迷的它在花儿身边唱起了欢乐的歌儿:
“花儿哟,花儿哟,你多美丽,宛若那繁星中的皓月。”
花儿莞尔一笑,答谢道:
“谢谢你,谢谢你,五彩斑斓的蝴蝶。”
第二天,蝴蝶又飞来找花儿,并像昨天一样唱起歌儿:
“花儿哟,花儿哟,你多美丽,宛若那极光城的晚霞。”
花儿莞尔一笑,答谢道:
“谢谢你,谢谢你,智慧聪颖的蝴蝶。”
就这样,每天都在欢乐的歌声中度过的它们成了最好的朋友,直到有一天——
“花儿哟,花儿哟,为何你不去遥远的维也纳河谷旅行呢?那里有金碧辉煌的圣殿,比国王腰间玉带还美丽的多瑙河奔流而过。”
“谢谢你,谢谢你,但是我还必须守护这片花田,所以能每天跟你唱歌,我已经很满足了。”
“花儿哟,花儿哟,难道你要在这里一生一世吗?”
“唔……这样吧,我们做一个约定,只要小麦成熟的秋天到来,我就与你一起去旅行,去那遥远的维也纳河谷。”
牢记约定的蝴蝶等啊等,等过了万紫千红的春天,等过了热闹非凡的夏天,终于,按捺不住的它在小麦成熟之前便折断了它约定者的枝杈,将它带往遥远的维也纳河谷,但是——
“花儿哟,花儿哟,你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你的身体为何这般虚弱?”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离开了我灵魂的依托,就已经离那不见天日的冥府不远了。”
“但是,那不是束缚你的枷锁吗?那不是你旅行约定的障碍吗?那不是你自由的敌人吗?”
花儿莞尔一笑,它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在维也纳圣洁的钟声敲响之际,它枯萎了。
2·“影”的庭园
“修伊……”
“唔……”
“修伊……”
“唔……”
“修伊!”
“唔……”
咚!
“疼!”
金发少年被疼痛唤醒,他连忙坐了起来,伸手捂着前额,呻吟道。
“真是的,跟我在一起有那么无聊么?”
金发少年身边,身着白色长裙,有着银色长发、琥珀色瞳眸的少女嘟了嘟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问道。
“呵呵……抱歉,海伦,我只是有些累而已。”
金发少年把手放在了他坐着的花丛上,笑了笑,说道。
其实稍远一点看的话,怎么也看不出这是一位少年同一位少女的下午茶时光,少年虽然将他背后长长的金发束了起来,但他俊秀的面容依然与少女无异,如果不是他说话时较为低沉的声线的话,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个男生。
“又是累……修伊你昨天又去当影武者了吧?”
海伦不依不饶,质问她称之为修伊的金发少年道。
“呵呵……这个……”
修伊抓了抓后脑勺,傻笑着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是的,修伊你啊……”
海伦放下膝上的书,一转身,背对着修伊,嘟囔道。
“不要这样啦,海伦,我……我……也是……”
“迫不得已对吧?”
海伦撇了撇嘴,接道。
“唔……呵呵……算是吧。”
修伊伸出双手,想从背后抱住海伦,但感受到还在生气,于是只好放弃了。他依旧像刚才一样坐在花丛中,低着头,蓝色的双瞳中流露出点点愧疚。
“真是的,真搞不懂格莱尔斯家族的先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跟怀特奈特家订下了那么荒谬的盟约,到头来逼自己的后裔给女王做影武者,真是的!”
将气一股脑儿撒在修伊先祖身上,海伦愤懑道。
“不要这样啦,海伦,这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白夜帝国的血脉啊。”
海伦身后,修伊小声说道。
“但是影武者可以找别人啊,白夜帝国三十二个邦还有斯堪地纳维亚、波兰什么的,长得相似的人也到处都是,为什么一定得找修伊呢!”
听着海伦的埋怨,修伊仅仅是苦笑了一下。
“这也是没办法啊,我的先祖格莱尔斯跟陛下的先祖怀特奈特本来就是同族,数百年来又相互联姻,血脉相近,就长相而言,没有人会比我们长得更像陛下了。”
“但是修伊是男生啊!”
转过身来,扶住修伊双肩,跪在花丛中,海伦朝他喊道。
修伊愣了一下,但很快头埋得更低。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修伊大笨蛋!”
海伦垂下头来,几滴泪水自她脸颊上滑落,滴在花丛中,那些被弄湿的花儿轻轻晃了晃,宛若微风拂过一般。
“海伦……”
修伊抬起头,看着这样的海伦,他心中充满愧疚与无奈。
“对不起……”
“笨蛋!修伊为什么要道歉啊!”
依旧是垂着头,依旧是滴落的泪水,依旧是那撕心裂肺班的呼喊,依旧是那轻轻晃着的花。这个下午茶没有其应有的静谧和甜美,闻得出来的味道也就只有心酸与无奈。
花丛中,一只蝴蝶飞过,拍了几下翅膀之后落在了海伦颤抖着的身上。
修伊愣住了,他不知是该赶走蝴蝶,还是随它停在哪里好。
但是,他还是决定不去烦恼那些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而是先守护好眼前——
“海伦……”
“唔……”
修伊伸出双手,轻轻将海伦拥入怀中,海伦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但也因此不再眼眶晶莹。
“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如庭园中不可思议的,可以慢慢透入心灵的下午阳光一样,修伊的柔声细语萦绕在海伦耳际。
“嗯。”
靠在修伊肩上,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却可以感受得到这熟悉的温度的海伦含着泪,点了点头。
“一定会实现的哦。”
修伊说道。
“维也纳河谷?”
海伦喃道。
“嗯。”
“修伊……”
海伦也伸出她的双手,抱住了修伊。她背上的蝴蝶因此展翅翩飞,于两人头上来回。
下午的庭园中,缤纷的花丛上,徘徊的蝴蝶之下,两人就这样拥抱许久,不曾分离,不曾哭泣,直到——
“哟,虽然打扰别人lOVE~LOVE~据说会遭天谴,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庭园中,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
“咦!?”
回过身来的二人一惊,连忙分开,各自都红着脸,背向对方。
“哟~看来你们下午茶喝得甚是愉快嘛,格莱尔斯侍卫长,还有我的妹妹大人~”
说话的是一个银发少年,他腰佩利剑,身上的侍卫服一丝不苟,然而他说话时却嬉皮笑脸,夸张地手舞足蹈着。
“那……那种事才没有呢!”
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花丛上,脸颊绯红的海伦结结巴巴道。
“就……就是!”
一边的修伊连忙附和道。
“是~是~我瞎了狗眼什么都没看见~”
装腔作势的银发少年抬手遮住自己双眼,说道。
“唔……”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海伦偷偷转了下头,想看修伊一下,然而修伊却和她心有灵犀,也转过头来——
“啊!”
海伦连忙回头,她抬起手,放在小鹿乱撞的胸口上。
(这……这是……)
“啊,抱歉,我的妹妹大人,可以先原谅哥哥我吗?”
“咦?什么?”
有些莫名奇妙的海伦抬头看着走到她面前,双手合十,眯起一只眼,同时咧嘴笑着的银发少年,眨了眨眼,不解道。
“就是说……唔……反正先原谅哥哥我啦~”
银发少年催促道。
“嗯。”
尽管不明所以,海伦还是点了点头,这让银发少年猛地一睁双眼,兴奋地跳了起来,随即,他伸手指向修伊——
“我们走吧,修伊!”
“咦?”
海伦这才明白,而修伊则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答道。
“是。”
“等——”
看着两人准备离去,海伦连忙伸出手,喊道,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所以话都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什么?”
银发少年回头问道。
“不,没什么。”
海伦放下手,小声答道。
“那我们走喽~”
“一轮顺风。”
两人的背影很快从庭园中消失,正剩下了海伦一人。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也想离去的样子,但刚踏上庭园外的走廊,她便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
那本书,刚刚还在她膝上的书,正静静地躺在花丛中。
她走过去,拾起书,并将其搂入怀中。
“修伊……”
3·英灵殿
“已经完全可以定罗切斯特的罪了,我在刺客身上搜到了他们家族的纹章——”
“不会又是你伪造的吧,库尔多,你还嫌害陛下害得不够苦吗?”
“什么!?那你倒给我说说怎么对付那只老狐狸啊,克雷西!”
“鬼知道啊!不过也许你有办法,是吧?荷拉丽亚·诺曼卿。”
听的见清晰的回音的大殿中,在圆桌的一端争执不下,几乎要动手了的黑发男子克雷西和蓝发少年库尔多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位戴着单边眼镜,正低头看着什么的紫色长发女子荷拉丽亚身上。
“唔……”
荷拉丽亚迟疑了一会儿,才弄清楚确实是在叫她。她抬起头,推了推单边眼镜,用低沉且又有些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
“这种情况还是像平常一样快刀斩乱麻为好,我建议严刑拷打还活着的刺客,逼他们认罪,或者找几个人,去作证就好了。”
“哦……伪证和诬陷吗?好办法……这岂不就跟这白痴说的一样!”
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克雷西跳了起来,揪住库尔多衣领大喊道。
“喂!谁是白痴啊!你这个肌肉狂人!”
库尔多推开克雷西揪住他衣领的手,抗议道。他离开克雷西身旁,找到附近一把椅子,在上面坐下,然后低下头,拱起双手扶住额头,做沉思状,说道:
“原来可以这样啊,那我的伪证——不,是证据也派得上用场喽?”
“是的。”
荷拉丽亚再次推了推眼镜,答道。
“不过居然想得出这种招啊……呜……不愧是人称‘毒宰相’的荷拉丽亚·诺曼卿!”
“是你自己擅自这样叫的吧。”
尽管是在抱怨库尔多,但荷拉丽亚平直的语调中却听不出半点情绪。
“嘻嘻~这不是名副其实吗?”
库尔多抬起头,笑道。
“啊……又要出这种阴招,真是有损我帝国的名声。”
克雷西抬起双脚,放在圆桌上,向后一撑,晃晃悠悠地躺在椅背上,同时闭目发着牢骚道。
“不要这样啦,克雷西卿,对方可是罗切斯特这样的老狐狸哦,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对付不了他的。”
圆桌另一端,端庄地坐在皇位之上,头戴金冠的金发少女笑了笑,说道。
“咦?你谁啊?修伊?”
克雷西眨了眨眼,问道。
“你还真是该死啊!这是摩拉法瑞德陛下!”
库尔多站了起来,朝着克雷西大喊道。
“哦……抱歉,陛下。”
克雷西连忙把脚放下来,挠了挠头,对摩拉法瑞德道歉道。
“您说的‘不要这样啦’实在是太像修伊了。”
“不必介意,格莱尔斯卿再怎么说也是另一个余,要是那么容易就被认出麻烦可就大了。”
摩拉法瑞德莞尔一笑,说道。
“那,这件事就这么办吧,陛下。”
荷拉丽亚站了起来,向摩拉法瑞德鞠了一躬,然后请示道。
“嗯,拜托了,诺曼卿。”
“遵命,那臣先告退,愿吾王之白夜与辉同在。”
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过后,大殿变得更冷清了。
“唔……无聊无聊,真想找人打一架。”
克雷西伸了伸懒腰,说着就将目光投向库尔多。库尔多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躲到椅子背后。
“喂!克雷西,这可是在陛下御前,你这肌肉狂人休得无礼!”
“没关系哦。”
摩拉法瑞德笑道。
“陛下!!!”
“呵呵呵,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我就——”
“陛下~”
“喔!米尔斯!还有修伊!”
库尔多眼前一亮,他连忙跑到走进大殿的银发少年米尔斯和修伊身旁,这使得克雷西叹了叹气,刚刚还摩拳擦掌的他现在不得不把手放了下来。
“咦?什么什么~”
看着躲到自己身后的库尔多,米尔斯眨了眨眼,纳闷道。
“这个肌肉狂人,居然想在陛下面前动粗!”
“咦~这可不行哦,就算你是近卫军将军都好,也不可以这么放肆哦,克雷西。”
“什么!?分明是陛下——”
“好了好了,汝等想争的话到外面去吧,能不能让余一人静一下呢?”
摩拉法瑞德忽然打断了这三人的争执,说道。
克雷西、米尔斯、库尔多愣了一下,他们当然清楚摩拉法瑞德的“余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遵命,陛下。”
克雷西做出表率,他单腿下跪,右手放在左胸前,低着头,行礼道。米尔斯、库尔多也随其后洗礼,然后三人一起抬头——
“愿吾王之白夜与辉同在!”
“这样一来这个大殿中就只有一个人了,另一个余哟。”
仅剩两人的大殿中,摩拉法瑞德意味深长地说道。
“臣不敢。”
修伊单腿跪下,右手放在左胸前,低头说道。
“站起来,修伊·格莱尔斯。”
摩拉法瑞德走下皇位,走向修伊。
“遵命,陛下。”
修伊站了起来,而摩拉法瑞德也走到了他面前,带着那似有似无的笑容,稍稍翘起的柳眉下,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视线从与修伊的双瞳完全一模一样的双瞳中发出。
这般景象,简直让人怀疑他们之间是否隔了一面镜子。他们简直就像是一对完美无缺的双生子,纵然是朴素的侍卫服和华丽的女王礼服都不能让他们有点点的不同。
“真的完全是余呢。”
朝着修伊的脸,摩拉法瑞德伸出双手。
“陛下……”
“有时候,我总会感觉脑海中有点从来都不会属于我的想法,那毫无疑问便是你灵魂的讯息吧,另一个余哟。”
修伊双眼一蹬,连忙跪下来——
“陛下,臣会永远终于陛下,不敢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想触碰之物忽然消失,摩拉法瑞德叹了叹气,她放下双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修伊。
“不必如此拘谨哦,另一个余哟,作为余的双生兄弟,偶尔也分担一下余的想法吧。”
“陛下……”
修伊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背影。
“很痛苦对吧?作为摩拉法瑞德·怀特奈特活着。”
摩拉法瑞德问道。
修伊低下头,没有回答。
摩拉法瑞德笑了笑,她开始朝皇位走去。
“阴谋、杀戮、孤独、背叛,这都是作为摩拉法瑞德·怀特奈特所必须背负之物,本来余的一切除了这些之外不该有它,但是——”
摩拉法瑞德坐回了她的皇位上,抬起左手,托着脸颊。
“很感谢汝为余背负了一些本不该属于汝的东西,让余可以稍稍喘息一下哦。”
“这是臣的职责。”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必然的,所以——”
摩拉法瑞德放下左手,看着修伊。
“汝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以修伊·格莱尔斯的存在活下去呢?”
修伊仍旧没有回答,但摩拉法瑞德却是莞尔一笑。
“汝之答案余知道了哦,如果汝认为正确的话,就一直坚持下去吧,无论哪一天汝想改变轨迹,都但说无妨。”
大概是空旷的大殿优越的回声效果,摩拉法瑞德并不洪亮的声音显得掷地有声。
修伊再度抬头,凝视着那张镜子前见过无数次的容颜。
“感激不尽,陛下。”
“不,该道谢的是余,有你这句话,余就已经很满足了。
摩拉法瑞德露出笑容,说道。
4·群鸦之宴
黑暗中,争吵正酣。
“切!摩拉法瑞德这个臭丫头!居然敢随便罗织罪名,把罗切斯特干掉了!”
“哼,这是罗切斯特自找的,谁让他被人抓到了把柄。”
“喂,舒伯利,罗切斯特这只老狐狸可是什么证据都没留下啊。”
“哼,这个白痴以为自己没留下什么把柄,然而他却明摆着告诉摩拉法瑞德自己是她的敌人,这样就够了,我怕你很难不重蹈他的覆辙啊,蒙特罗。”
“你不要给我太得意了!舒伯利!”
“哈哈哈……”
微弱的烛光中,众黑影纷纷抬头,循声看过去,那是一位用斗篷遮住上半脸,只看得到正咧着嘴,肆无忌惮地笑着的少年。
“切!笑什么!”
“哈哈……我是笑你们又蠢又胆小,这样下去给摩拉法瑞德一锅端是迟早的事吧。”
少年在背靠椅子,一晃一晃的状态下一跃而起,趴到桌子上,说道
“哼,要是我们又蠢又胆小,那你家主人为什么不亲自动手,还要借助我们的力量呢?”
一个黑影愤愤不平道。
“哈哈哈……所以说你们蠢喽,窝在这里一起谋划弑君,我家主人才没有你们那么不害臊呢~”
少年的笑声更加响亮了,这让很多已经咬牙切齿多时的黑影把手按到了剑上。
“你这个——”
“住手,蒙特罗!”
一个黑影伸手拦下了已经站起来,手放到了腰间的另一个黑影,见状,少年嘴角翘了翘。
“喂,你,你家主人该不会就是摩拉法瑞德吧?”
看着少年,黑影问道。
“哈哈哈!不愧是萨克森之狼舒伯利公爵,很有见地哦~”
锵!
“臭小子!原来是奸细!”
“看我不宰了你!”
“住手!”
还是那个被少年称之为舒伯利公爵的黑影,他再度伸手拦下了激动的其他人,然后他掀掉斗篷帽,将他那张深沉老练的脸完全暴露在烛光中,与少年面对面。而少年则是悠闲地吹了个口哨。
“那,摩拉法瑞德陛下告诉你,要怎样才能杀掉她呢?”
盯着少年,拱起双手的舒伯利问道。
少年嘴角一翘,他拉过一盏烛台,凑近舒伯利,小声说道:
“明天,影武者不在哦。”
5·心之牢狱
“万岁!
“贤帝摩拉法瑞德陛下!”
“白夜的救世主与辉同在!”
人头攒动的街道中,摩拉法瑞德端坐于一辆四匹白马拉着的巨大露天马车上,正享受着人民的夹道欢呼。
为她驾车的是神气十足的库尔多,前方骑马开道的是一边微笑一边向周围人群挥手致意的米尔斯。而摩拉法瑞德身边,如往常一般平静的荷拉丽亚抱着一本书,低头站着。
“诺曼卿,这次谈判真是多亏你了。”
欢呼声中,荷拉丽亚听见来自摩拉法瑞德的褒扬,她抬起头,看着摩拉法瑞德,像平常一样用平直的语调说道:
“不,这全部是托陛下之福,臣不敢居功。”
“这样一来有教皇居中调解,伦巴底的事也就可以暂时搁一搁了。”
回头看着前方,摩拉法瑞德说道。
“陛下说得没错。”
摩拉法瑞德车驾经过的街道旁,一幢房屋的楼上,修伊和海伦正扶栏眺望着。
“真受大家爱戴呢,陛下。”
海伦说道。
“嗯。”
修伊一直盯着摩拉法瑞德,全神贯注,一动都不动,仿佛全身都绷紧了一般,连海伦说话也是随便应付一下。
“唔……喂!修伊!”
海伦有些生气,她鼓了鼓脸颊,忽然抱住修伊右手,喊道。
“咦?海……海伦!?”
修伊这才反应过来,他转头看着海伦,不解道。
“唔……”
看见他这样一副表情,海伦抿了抿嘴。
“修伊你啊,完全没在听我说话呢,难道说你一天不穿陛下的衣服就浑身不舒服?”
修伊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咦!?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修伊大变态!”
“咦……”
“呵呵,开玩笑的啦~”
海伦笑逐颜开,说道。
“不要这样啦,海伦,我真的也是没办法啊。”
修伊叹了叹气,解释道。
“不过,我们好久没有过这种时候了。”
海伦放开了修伊的手,但人就依偎在他身边,也像他一样看着车驾前进。
“嗯,说的也是呢。”
修伊笑了笑。
“像这样两人一起,看着一个人,感觉也不错呢。”
海伦靠到了修伊肩上,合上双眼。
“嗯,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修伊调转视线,看着海伦那张顽皮却有可爱的脸,,他露出了笑容。伸出手,他想再次抱住海伦,但是就在这时——
轰!
“什么!?”
库尔多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着冒出浓烟的街边房屋。
“护驾!”
马车上的荷拉丽亚一挥手,下面的侍卫立刻拔剑,但是他们的敌人已经抢先一步了——
唰!
“啊!!!”
“什么!?哪里——啊!!!”
“这是……”
修伊抓住栏杆,瞪大双眼。
“刺——刺杀!?”
海伦捂住嘴,一脸震惊。
“不行!陛下有危险!”
修伊转身下楼,见状,海伦连忙也转身,想拉住修伊,但是却只捞到了空气,不仅如此,她还因此失去平衡,狠狠跌了一跤。
“修伊……”
含着眼泪,抬起头的她喃道。
街道上陷入一片混乱,平民们夺路而逃,却不料到处都有刺客窜出,他们眼都不眨便挥刃乱砍,霎时间四是遍地。
“陛下!这边!”
拉着摩拉法瑞德的手,库尔多在街巷中没命地狂奔。
“但是,诺曼卿她——”
“您比较重要!她也一定会这么想的!”
“摩拉法瑞德!”
库尔多面前忽然杀出一个刺客,他一惊,但很快一咬牙,松开摩拉法瑞德的手,自己低头冲过去,一把将刺客拦腰抱住!
“休想得逞!”
“库尔多!”
“碍事!”
刺客以左肘猛击库尔多后背,库尔多立即“呜”了一声,然后刺客又抬起脚一踹,他立刻飞到了旁边。
“库尔多!”
“快走……”
气若游丝的库尔多难道,但刺客已经举起了匕首——
“摩拉法瑞德,纳命来!”
摩拉法瑞德皱起眉头——
唰!
“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呀!”
唰!
砍翻一个刺客的米尔斯一边呼呼喘着大气,一边环视着四周。
“可恶,还真会做呢,居然把侍卫队截成了两半!”
他身旁,还跟他一样持剑站着的侍卫已经不多了,就算是他也已经浑身是血了,而他对面,刺客们还是抵死不退。
(这样下去会很不妙,陛下——)
“米尔斯卿,这里就先交给余吧。”
“什么!?”
米尔斯瞪大双眼,越过同样惊愕的刺客们组成的人墙,他看到了一个持剑的身影,金发迎风而动,身上华服耀眼,目光凌厉——
“摩拉法瑞德!”
刺客们纷纷调转目标,见状,米尔斯想冲上去,但是——
“米尔斯卿,快去救库尔多!”
“但是——”
米尔斯不解道,但他很快恍然大悟,于是打了个手势,剩余的侍卫队队员见状也都点了点头,随着他快速撤离战场。
“陛下……”
毁坏的车驾旁,眼镜被摔掉了的荷拉丽亚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摩拉法瑞德的背影,喃道。
“不必担心,诺曼卿,这些鼠辈看余一一戮之。”
摩拉法瑞德回头,笑了笑,说道。
荷拉丽亚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但摩拉法瑞德已经回过头,走了出去。
尸体横陈的街道上,摩拉法瑞德持剑矗立。
“切!今天就葬身此地吧,摩拉法瑞德!”
随着一人上前,刺客们也都蜂拥而上。
摩拉法瑞德嘴角一翘,她横过剑身,也冲了上去——
锵!
丽日之下,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然而贯其始终的却只是一个并不高大、金发流光,以及裙摆翻飞的身影。
“让开!让开!”
街道中,克雷西和他身后大队的近卫军正横冲直撞,收到摩拉法瑞德遇袭的消息后他马上出动,然而城中拥挤的街道并不能让他如愿。
“切!都说了给我让开——”
“克雷西!”
对面,米尔斯和他的侍卫队残军跑了过来。
“米尔斯!”
克雷西连忙冲上去,心急火燎地问道。
“陛下呢?”
“这……”
“你这臭小子……”
克雷西揪住米尔斯衣领,挥起拳头——
“住手!克雷西!”
克雷西一惊,转头一看,侍卫服、扶着昏迷的库尔多、金发飘飘——
“修伊!?”
“不,你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啊,这是陛下啦。”
米尔斯说道。
“别过来!”
“切!被蒙特罗那个混蛋坑了吗?”
“哦,蒙特罗指使汝等的吗?”
抬起手中的赤刃,指向尚存活的两个刺客,摩拉法瑞德问道。
“切!大不了一死!”
一个刺客冲了上来,却被摩拉法瑞德闪过,然后摩拉法瑞德手腕一翻,剑锋转向——
唰!
“啊!!!怪物啊!”
仅剩的一个刺客转身想逃,但下场与他的同伙无异。
“呼……”
尸体丛中的摩拉法瑞德松了口气,她提起已经浸透了鲜血的礼服长裙,皱了皱眉,可是就在同时——
“哟,别给我乱来哦,陛下。”
她身后,一位用斗篷遮住上半脸的少年说道,而他手中的匕首,正顶着一张充满恐惧的脸——
“修伊!!!”
摩拉法瑞德一惊,她连忙回头一看,喊出修伊之名的正是海伦,被那个少年挟持着的海伦。
“哎呀呀~不是本尊而是影武者么,真令人失望。”
少年嘴角翘了翘,以打趣的口吻说道。
“修伊!!!”
海伦再次喊道,她琥珀色的双瞳传达出极其强烈的期待。
然而摩拉法瑞德,一直被海伦喊“修伊”的摩拉法瑞德并未为之所动,她仅仅是皱了皱眉。
“汝到底在说什么,难道余不是这白夜帝国的主宰,摩拉法瑞德·怀特奈特么?”
挥剑直指少年,她问道。
“什……”
海伦的双瞳中一下子充满绝望。
“哦~本尊哦~虽然有点不客气,但是还是请你把命给我吧!”
少年丢开海伦,握紧匕首,疾驰向前,摩拉法瑞德也挥动手中之剑——
锵!
“哼……”
“什么!?”
少年仅与摩拉法瑞德交锋这么一下,便腾空一跃,跳到了傍边的楼顶上。俯视着下方一脸不解的摩拉法瑞德,笑了笑,说道:
“这次玩腻了,下次再取你性命吧,摩拉法瑞德哟。”
说完,他便迈开步伐,迅速脱离战场。
“逃走了么……”
望着楼顶,摩拉法瑞德喃道。
“陛下!!!”
克雷西终于带领近卫军到来了,但是留给他的也只有那个少年的背影而已。
“哟,克雷西,来的正好麻烦照顾一下诺曼卿和清理现场吧。”
摩拉法瑞德招呼道。
克雷西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遵命!陛下!”
接下来,摩拉法瑞德视线一移——
“没事吧,海伦·娜奇亚卿。”
摩拉法瑞德向海伦伸出手——
啪!
但是海伦的回答却是一个推开摩拉法瑞德的手的巴掌。
“别碰我,摩拉法瑞德。”
海伦面无表情地说道。
6·不祥
“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雷西,你再拍这桌子就要烂了哦。”
胸部、肩膀上缠满绷带的米尔斯对正怒气冲冲,拍着桌子的克雷西说道。
“这种时候不该说这种事吧!米尔斯!”
克雷西揪起米尔斯衣领,吼道。
“放手,克雷西。”
圆桌尽头,已经换上一身新衣服的摩拉法瑞尽管德神情凝重,但她还是尽力保持着冷静。
“就是嘛,我好歹是伤员啊。”
米尔斯推开克雷西的手,皱着眉头说道。
“切!”
克雷西放开了米尔斯的衣领,他走到旁边,在一把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然后双手交叉,继续生着闷气。
“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冷静。”
看着克雷西,摩拉法瑞德说道。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克雷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臣怀疑有人走漏了消息。”
用绷带吊着一只手的荷拉丽亚站了起来。
“汝之意思是说……”
“有奸细。”
米尔斯接道。
“嗯。”
荷拉丽亚点了点头。
大殿中的空气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摩拉法瑞德没有允许这种气氛形成——
“别说了,荷拉丽亚,比起这个,余等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嗯,的确是这样。”
荷拉丽亚说道。
“什么事?”
克雷西连忙问道。
“罗马派使者来,说上次谈判我方出席的是影武者而非陛下,他们质疑我方的诚意,因此要求再度谈判。”
荷拉丽亚取出一卷诏书,放在桌面,用一只手将它慢慢摊开。
“什么!?他们这不是逼陛下以身犯险吗!”
克雷西跳了起来,叫道。
“哼,看来教皇也不是什么善类。”
米尔斯喃道。
“但是为了臣民与国家,余还是决定亲自前去。”
摩拉法瑞德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声音在大殿优越的回声效果下显得更加铿锵有力,但是——
“臣反对。”
一直沉默不语的修伊抬起头,看着摩拉法瑞德,说道。
修伊脸上还有血迹,而他身穿的也不是像米尔斯一样的侍卫服,而是浸透了鲜血,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的礼服长裙。
“格莱尔斯卿……”
察觉到修伊坚定的目光中传达出的决意,摩拉法瑞德有些动摇,但她转念一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汝背负的已经够多了,在这样下去汝将会彻底迷失的。”
“陛下……”
看着摩拉法瑞德,荷拉丽亚喃道。
“原本应由余面对的东西,余不能逃避,而且最重要的是,余不想失去汝。”
然而哪怕是摩拉法瑞德都这样表露心境了,修伊仍未放弃——
“陛下,还记得您与臣说过的话吗?”
“哪些?”
摩拉法瑞德皱了皱眉,问道。
“臣是您灵魂的双生兄弟,所以臣有为您分担想法的义务。”
“汝……”
“无论何时臣想改变轨迹,都但说无妨,现在,臣就斗胆说出来了。”
正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修伊说道。
摩拉法瑞德拱起手,然后把额头至于其上,默然不语。
“陛下的恩泽臣无以为报,所以请允许臣再一次履行古老的盟约吧,陛下的“影”,请借予臣。”
修伊站了起来,朝摩拉法瑞德深深鞠了一躬,他的金发也因此垂至桌面。
摩拉法瑞德依旧沉默,但荷拉丽亚却开口了——
“你还真大胆呢,格莱尔斯,不过——”
她嘴角翘了翘,这让她一向冷峻的脸冰消雪融。
“我同意你的提议。”
克雷西坐了下来,还是双手交叉,合着双眼,不知在嘟囔什么。而米尔斯则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大殿内出现了少有的寂静。
修伊依旧弯着腰。
半晌之后,摩拉法瑞德双眼一合,向后一靠,靠在了皇位的椅背上。
修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抬起头。
“感激不尽,陛下。
“不,该说的是我吧。”
摩拉法瑞德叹道。
7·芬里厄
“哎呀呀~怎么少了那么多人啊,蒙特罗伯爵呢?”
少年依旧用斗篷遮着上半脸,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嘲讽道。
还是那样的黑暗中,微弱的烛光摇晃着,然而被它投影于墙壁上的黑影却少了不少,剩下的也要么抱着头不只是在默念什么,要么手托下巴,一言不发,唯有正中间的人——已经完全脱去伪装的舒伯利,还有着锐利的目光。
“哼,我早就警告过那个白痴了,他是咎由自取。”
舒伯利咬了咬牙,说道。
“哦~原来他也被摩拉法瑞德收拾掉了呢,真是可怜啊~”
少年在桌旁坐了下来,他的话语中完全听不出同情的意思。
“住嘴!这还不是你害的,说什么影武者不在!”
有黑影咆哮了起来。
“就是!”
“你真的是摩拉法瑞德的奸细吧!”
“哎呀呀~开始乱咬人了哦~”
少年嘴角翘了翘,仿佛在欣赏一出滑稽的闹剧般。
“你说什么!”
“砍了他!”
锵!
“哼,一群废物……”
少年毫不介意,他抬起手——
唰!
“啊!!!”
片刻,墙上出现了大团的阴影,而且还在向下流淌着。
“稍稍帮你清理了一下一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介意吧?舒伯利公爵大人。”
少年坐回原处,用一方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对舒伯利说道。
“哼,你家主人又有什么新情报吗?”
舒伯利目不转睛,问道。
“这当然是有的喽~只不过,你身边那位,有点面生哦~”
舒伯利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黑影。
黑影向前,他的真面目出现在了烛光中——宽阔的头巾、黑色的蒙脸布、布满伤痕的双手,以及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喔~难道是大名鼎鼎的鄂图曼火枪团!?真是厉害呢!舒伯利公爵,亏你能从新月的大陆雇到他们呢。”
少年兴奋道,而舒伯利仅仅是冷冷一笑。
“这是我最后的赌注了,一定要杀死摩拉法瑞德!”
少年咧嘴一笑。
“不错不错,不愧是萨克森之狼,这最后一战,我家主人不仅会奉陪到底,而且还会亲自为你引路哦~”
8·黄昏,抑或黎明
“修伊!”
“海伦?”
长长的走廊上,修伊驻足,看着躲在柱后的海伦。
“那个……对不起,昨天推开修伊的手……那是修伊吧!?对吧?一定是修伊才会那么温柔的。”
海伦一连串的提问和那一脸期待的表情让修伊有些不知所措,他眉梢一垂,沉默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海伦的表情终于由期待转为失望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琥珀色的瞳孔在忍耐许久之后终于湿润。
噙着泪花,她转身跑了出去。
“等一下!海伦!”
修伊连忙拉住海伦的手,但海伦却挣扎这,想甩开他。
“修伊你一直都是陛下陛下的,反正是不想要跟我的约定了,快去找你的陛下吧!”
“不是这样的,海伦!”
“什么不是!修伊你一直都是——唔!?”
修伊抱住了海伦,那熟悉的温度让她条件反射性地停止了挣扎。
“不是的,海伦,相信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我便会履行我们的约定。”
海伦耳边响起了修伊从未说过的话,这让她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放在了修伊抱住自己的手上。
“真的?”
“嗯,很快。”
海伦破涕为笑,她合上那动人的琥珀色瞳孔,仿佛在享受什么一般。
“最后一次……很快……”
“嗯,很快。”
9·诸神之黄昏
庄严肃穆的大教堂中,摩拉法瑞德正看着眼前这位几乎与她同龄的少年——也是头戴金冠,身着华服。而这位少年也同样看着她,然而两人对视的目光中含有什么,不仅他们清楚,台下的众人也是心知肚明。
“里奥教皇圣下真是英明贤能,此番再度拜会真是令余倍感荣光。”
摩拉法瑞德率先打破沉默,她右手放在左胸前,朝里奥浅浅地鞠了个躬。
“哪里哪里。”
里奥笑了笑,说道。摩拉法瑞德也是回以微笑,却不料里奥话锋一转——
“摩拉法瑞德陛下谦虚了,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您配得上这种赞美,只是您记性有些不好吧,我记得您好像是第一次来罗马吧。”
台下众人吃了一惊,想不到教皇还真敢说,然而当事人摩拉法瑞德却莞尔一笑——
“里奥大人也过于谦虚了,这种赞美余可不敢欺世盗名,配得上的应该是里奥大人才对,只是里奥大人如您自己说的一样,记性有些不好呢,余上次可是亲自来罗马拜会过陛下了哦。”
“哦~是吗?”
里奥嘴角一翘——
“影武者也算?”
他耳语道。
尽管很小声,但刚刚举行完仪式的教堂却是静得出奇,因此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确有此事。”
“这样对教皇圣下未免也太不敬了!”
“简直就像是双生子一般!”
台下开始交头接耳,见状,里奥笑了笑,他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他转眼看摩拉法瑞德的反应,然而——
“哦,里奥大人说的是这位修伊·格莱尔斯卿么?”
摩拉法瑞德抬高嗓门,大声说道。
“唔……修伊·格莱尔斯?”
里奥皱了皱眉。摩拉法瑞德嘴角翘了翘,然后转头给了自己身后束起金发,身着侍卫服的修伊一个眼神。修伊立刻向前迈了几步,走到里奥面前,也像摩拉法瑞德一样,浅浅地鞠了一躬。
“碍于礼节,里奥不得不回以一个微笑。
“怎样?很出色的人才吧。”
修伊退下,摩拉法瑞德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问里奥道。
“的确呢。”
里奥点了点头。接着,他牵起摩拉法瑞德的手,然后又抬起自己另一只手——
“今天,吾与摩拉法瑞德陛下相谈甚欢。我坚信,不久的将来,在主的庇佑下,她一定会成长为优秀的圣徒,以及贤明的神圣白夜帝国皇帝——”
“圣下,请收回这句话!”
台下,一名佩剑者站了出来。摩拉法瑞德定睛一看,是舒伯利。
“哎呀,舒伯利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当然有!”
舒伯利拔出佩剑,将剑锋指向摩拉法瑞德。
“你不配为白夜帝国皇帝,今天在教皇圣下面前,我特来证明这点!”
台下一片哗然,有惊愕者,有因恐惧而准备逃席者,当然也有暗中拔剑之人。
“哦~那汝之意思是要叛乱喽?”
盯着舒伯利,摩拉法瑞德问道。
“不,我只是顺应主之旨意!”
嗖!
舒伯利一蹬,跃向台上。
锵!
周遭之人纷纷拔剑,修伊也将手放在剑上,但摩拉法瑞德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退下,这里交给余,汝保护好里奥大人即可。”
修伊把手放了下来,然后走到里奥身旁,里奥也识趣地退下。
接下来,迎着冲到面前的舒伯利,摩拉法瑞德压低身体,礼服的裙摆也因此扬起,于其中,银光一闪——
锵!
“哼,真会藏武器啊!臭丫头!”
舒伯利用尽全力压住剑柄,嘲讽道。
“愚人见识不过如此!”
摩拉法瑞德也全力拼剑,并回敬道
锵!
有些不支的舒伯利向后一跳,回到了台下。他着实有些吃惊,从未听闻过摩拉法瑞德有练习剑术,但一交手,他才发现摩拉法瑞德不可小看。一瞬间,影武者的质疑出现在了他脑海红,但里奥身旁的修伊让他打消了了这个念头,不过终究是有些——
“汝在发什么呆!”
舒伯利回过神来,连忙继续挥剑去挡来势汹汹的摩拉法瑞德——
锵!
这次交锋让舒伯利瞪大双眼,他的剑被摩拉法瑞德一剑削断!
“什么!”
“愚人,不过如此。”
瞄准舒伯利心脏,摩拉法瑞德嘴角一翘,然后猛冲——
唰!
大教堂已经完全沦为了战场,圣像之下,沾满罪孽之红的剑肆无忌惮地跳着死亡之舞,一团又一团的生命之火熄灭。而相对于已经如地狱般的一楼,大教堂的二楼看台虽然一片混乱,但却还没有沦为战场。就在那混乱之中,一位脸蒙纱布,以修女服裹着自己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她身旁,戴着头巾,黑布蒙脸的男人走了过来。
“目标在哪?”
然而少女并未回答,她只是如痴如醉地看着这一切,然后露出莫名奇妙的笑容。
“很快……很快……很快你就自由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履行约定了……”
她喃道。
“唔……”
男子并不知道少女在说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他一心想着的只是快点完成任务,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有些急躁的他抓住少女手腕——
“喂,女人,赶快——”
“很快就行了!”
少女用力一甩,男子居然被甩了出去,不过少女脸上的纱布也因此落下,蓝色头发,琥珀色瞳孔——是海伦。
她将右手上的单发火枪一抬,左手也凑到扳机上,视界中的枪膛、准星,以及摩拉法瑞德立刻三点一线。
楼下的舒伯利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而海伦却迟迟未扣下扳机,她还在想刚才一样反复念着一些话:
“很快……很快……很快你就自由了,然后我们履行约定吧!”
手持断剑的舒伯利被打翻在地,然后惊恐地目送摩拉法瑞德举起剑。
就在这时——
“修伊!!!”
砰!
伴随着海伦近乎疯狂的呼喊,一颗子弹滑膛而出,精准无误地穿过摩拉法瑞德胸膛。
台上的修伊连忙跑出,但为时已晚,已经起身的蒙面男子一吹口哨——
砰……
教堂内响起无数声枪响,其目标都是摩拉法瑞德,子弹如嗜血的野兽嗅到鲜血一样铺天盖地而来。
而舒伯利也没能逃过厄运,因为离子弹的目标摩拉法瑞德太近,他被数颗弹道不稳的子弹穿颅而过,因而成为了大教堂中死尸的一员。
锵!
全身鲜红的摩拉法瑞德尚未倒下,她以剑撑地,艰难地抬起头。
“什么!?”
见到摩拉法瑞德还未毙命,咬牙切齿的海伦抢过毫无防备的蒙脸男子腰上那最后一杆单发火枪,用颤抖的手举起它。
但是摩拉法瑞德的脸让她呆了一下,不过她咬了咬牙,还是狠下心来。
(那不是修伊!那是,那是——)
“消失吧!修伊的枷锁!”
砰!
噗……
大教堂外,一群被惊吓到的白鸽掠过窗口,犹如一阵白色的风。
摩拉法瑞德倒下了,在“修伊”的喊叫声中——
“修伊!!!”
这个喊声,海伦再熟悉不过,声音来自她哥哥米尔斯,内容则是与她约定之人的名字——修伊。
“咦?什……什么?”
海伦丢掉火枪,抬起双手,抓着头,表情渐渐扭曲。
奔跑过快的米尔斯弄掉了他的金色假发,露出了他的银发。他冲到倒下的“摩拉法瑞德”身边,扶起那已经没有一寸肌肤不是红色的躯体。
“修……不……不可能!”
海伦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大叫。
然而这样的呼唤并不能带回修伊——“摩拉法瑞德”,任凭米尔斯再怎么拍打他的脸,含着泪再怎么说笑,修伊都没有睁开眼。
“可恶!!!”
“啊,全部是影武者吗?不过演的还真像啊,那个修伊·格莱尔斯。”
里奥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
哒哒哒……
海伦身后,大队的近卫军涌了进来,蒙面男子见势不妙,连忙拔腿就跑,但这成为了徒劳——
唰!
“这里就交给我们白夜帝国吧,圣下。”
看台上的克雷西收起染血的剑,居高临下,对里奥说道。
“好,那请帮吾带予摩拉法瑞德陛下口信,就说主会庇佑她。”
“知道了,圣下。”
里奥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地退场了。
“修伊……”
二楼上,海伦如发疯般想冲下去,但克雷西牢牢抓住了她手腕。
“哼,麻烦的女人……”
“放开我!”
“这可不行!你——”
“放开她,克雷西。”
近卫军的簇拥下,摩拉法瑞德走了出来。
“切!”
克雷西放开了海伦,然而海伦却停了下来,她呆呆看着摩拉法瑞德。
“你……是修伊吧?呐,你是修伊吧!”
摩拉法瑞德合上双眼,没有理会海伦,她直接走到二楼看台的栏杆附近。
“呐!快告诉我,你就是修伊吧!呐!”
海伦追过去,但却被近卫军拦下。即使这样,她还是坚持不懈,直到拖着哭腔,被近卫军架出去都没有停下呼唤。
摩拉法瑞德站在看台上,放眼大教堂,目光在掠过一具具尸体后回到了修伊的遗体。
遗体旁,米尔斯还在抽泣着,而摩拉法瑞德的浪色双瞳也曾闪动了那么一下泪光,不过她终究忍住了。
“永别了,另一个余哟。”
她喃道。
终·离别、约定
白夜帝国帝都。
由于连日来发生的刺杀摩拉法瑞德皇帝事件,全城都处于戒严状态中。巧合的是,不作美的天公又下起了蒙蒙细雨,这让无事可做的人们只能躲在家中,静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咚!
钟声响起。
然而这并不是来自城中最高的那座钟楼的钟声,而是来自城外,圣殿山。
这里正在举行葬礼,一些在刺杀事件中殉职的侍卫和近卫军得到了隆重的仪式,其中就包括前宫廷侍卫长,修伊·格莱尔斯。
大理石棺前,摩拉法瑞德正低头默哀。她今天穿的不是皇帝的礼服,而是一身黑色的长裙。她身后,荷拉丽亚、米尔斯、克雷西、库尔多并排站着,也在默哀。
钟声再次响起,摩拉法瑞德睁开了双眼。
她曾将棺中之人当成另一个自己,对他相当之任性,有时要求他为自己分担痛苦,有时又以了解他所想所感的名义擅自为他设定轨迹。而现在,也许任性已经永远成为自己人生的奢望了,自己必须背负起以前自己不曾背负之物,不能哭,不能喊累,只能默默地前进。
(原来是在为自己伤心啊,余这个人啊……)
摩拉法瑞德心中自嘲道。
献上一束已嫌多余的菊花后,摩拉法瑞德在第三遍钟声之前就离开了。
“这是汝策划的吗?诺曼卿。”
“不。”
“这种领功的时候不必谦虚哦。”
“这确实是他的注意,臣不敢欺瞒。”
“这样……”
摩拉法瑞德仰起头,望向苍茫阴天。
“对了,克雷西,舒伯利的残党呢?”
“基本肃清了,只是又一个跟他关系不大的私生子漏网了。”
“哦,不错嘛,居然能从你克雷西的手中逃脱。”
“说起来实在是惭愧,他是男扮女装逃走的。”
“男扮女装啊……”
摩拉法瑞德低下头,望向前方。
“库尔多,稍稍绕点远路。”
“去哪——咳!咳……”
“唔?伤还有事吗?”
“不,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话说陛下你想去哪?”
“格莱尔斯邸。”
“咦!?去那地方干嘛?”
“见一个朋友。”
摩拉法瑞德抬手擦干一块玻璃,看着马车外的世界,这时——
“陛下,这里的话就容臣先失陪了。”
“米尔斯卿……”
“喂!你搞什么!想擅离职守吗?”
“克雷西,随他去吧。”
“陛下!”
“感激不尽。”
格莱尔斯邸。
“这种时候居然在外面淋雨吗?”
看着细雨纷飞的走廊外,库尔多问道。
“是,怎么劝都不肯进来。”
为他们引路的少年答道。
“话说,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一直盯着少年背影的克雷西纳闷道。
“这可真是搭讪的好办法呢,但是——”
少年转过头来,他的刘海垂着,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上半脸。
“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哦。”
“什么!?”
“哦~原来你好这口啊,肌肉狂人。”
“你这白痴,胡说八道些什么!”
“呜……住……住手!”
“呵呵呵,果然不接受您的搭讪是对的呢。”
丢下身后吵吵闹闹的三人,摩拉法瑞德独自步入了雨中,步入了长满鲜花的庭园中。
也许是阴天的缘故,花儿们都垂着脑袋。在它们中间,一位少女坐着,她有着银色长发、琥珀色的瞳眸,她身着白色长裙,膝上放着一本书。
摩拉法瑞德走到海伦身边,席地而坐。海伦斜眼看了看她,一刹那曾惊讶地张开嘴,但很快,她恢复了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呆滞的表情。
“汝也读《石楠童话》?”
摩拉法瑞德看了看她膝上的书,问道。
海伦低着头,没有回答。
摩拉法瑞德莞尔一笑,她直接捧起《石楠童话》,放到自己膝上,然后打开。
“喔,果然有读呢,余看看……《蝶与花》?”
海伦依旧没有回答。
摩拉法瑞德从树叶中抽出一朵干瘪的石楠花,轻轻放到旁边。
“还没有读完哦,余来帮你读吧。”
她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
“花儿枯萎之后,愤愤不平的蝴蝶飞到了命运三女神处,它抱怨命运对花儿的不公。而命运三女神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随即一位女神撒出了一把花粉。”
“‘不公的女神,不公的女神,这是什么?’蝴蝶问道。”
“‘这是约定,那个秋天的约定。’”
“约定!?”
海伦睁大眼睛,看着摩拉法瑞德。
“嗯,秋天的约定。”
摩拉法瑞德合上书,抬头看着天空。
不知何时,天已经放晴了,庭园中,一只蝴蝶又飘然而至。
“唔……”
摩拉法瑞德开始感觉有些湿热,她摸了摸衣服,已经湿透了。
“唉……”
她叹了叹气,准备起身离开,这时——
“呜……”
海伦靠在了她的肩上,哭了。
“娜奇亚卿……”
摩拉法瑞德有些惊讶,但是她并没有因为想离去而推开海伦,而是笑了笑,又坐了了下来。
“不要这样啦……”
伸手抱住海伦,她的话语声有如雨后的阳光一般,渗入海伦心灵。
“呜……”
尽管放肆地哭着,尽管放任心灵的闸门被喷涌而出的情感冲破,但是海伦还是没有喊出那个依旧放在她心底的名字。
修伊。
花丛中,蝴蝶飞过,然而它不知为何舍弃了众多鲜花,落在了那朵已经干瘪的石楠花上。拍了几下翅膀之后,它停在了上面,与刚刚洒落人间的阳光一起,久久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