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用语言去描述刺荆花庄园的壮丽,实际上用“壮丽”这个词去形容一处宅邸也不太合适,但法兰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汇。
刺荆花庄园是世上园林艺术的极致,每一丛灌木每一棵大树都精心搭配,枝叶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不知道每天要花费多少人手来维护如此精致的景观。
在浮雕步道的尽头,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家族圣堂魏然屹立,那是刺荆花庄园的主建筑,雄伟得像是一头匍匐的巨龙,像这样极其巨大又极其精致的建筑不花上百年光阴是不可能竣工的。而且诺门格附近不产大理石,单是要把这么多石料从远处运输到帝都所要花费的金币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不愧是君临于权力场巅峰的家族,其财力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富可敌国。
另外法兰注意到许许多多风格迥异的建筑流派被完美地融合在一处,十字悲歌像是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包容力。
或许是来得太早,刺荆花庄园里还显得有些冷清,即便偶尔有人现身也不过是一个行色匆匆的仆役,他们一律低头疾行或者自顾自做着手里的事,别人问话就鞠躬,但绝不回答。
“你可别说咱们两个要在这里站到宴会开始。”法兰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才十点半,距离饭点还有一两个小时。”
卡姆无奈地叹了口气:“法兰,你又不是真的来吃饭,那位大人物想要在饭前跟你谈谈。”
一个男执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法兰身后,他恭敬地鞠躬,头一直埋到腰部,声音轻柔而温和:“法兰·赫提斯先生,请您跟我来。”
“只有我?”法兰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卡姆:“你不去吗?”
“大人物要见的是你又不是我,真让人羡慕呢,刚一回到帝都就能够得到他们的垂青。”卡姆笑了笑。
法兰对这种特殊待遇一点都不感兴趣,要不是有可能得到关于北境战败之事的消息,他甚至不会踏进刺荆花庄园。
“去吧。”卡姆拍了拍法兰的肩膀,声音压低:“你可以不拘礼,但务必要谨慎,跟那些大人物谈话别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保持你的价值才有资格和他们谈判。”
这番话可不像一个引荐人该说的,看样子卡姆倒也不完全是个唯利是图的家伙,至少他愿意多替法兰考虑一下……当然这也可能是为了他自己,毕竟法兰越有价值,那么身为引荐人的他也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男执事领着法兰绕开了家族圣堂,沿着一条树林中的石板路朝中庭走去,一路上的仆役渐渐变多,他们看见法兰之后都微笑着鞠躬。
“这是往哪里去?”法兰问。
“十字悲歌的家族书库,只有重要的客人才有资格在那里被接见,您可真是年轻有为。”男执事小小地恭维了一句,毕竟欧克西亚斯氏族的客人即便现在一文不值,以后也有可能成为这座城市里新的掌权者,适当地讨好对方总不会有坏处。
刺荆花庄园大得离谱,男执事带着法兰走了快二十分钟才来到所谓的家族书库,这座建筑位于林间,与前庭的家族圣堂的风格截然不同,它的造型古朴而低调,铁灰色的建筑材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历史感,在一些边角处甚至有绿色的藤蔓攀附。
来到书库下的台阶前,男执事就此止步,他再次对法兰行礼:“接下来的路要由您自己走了,我不能进入家族书库。”
“好。”法兰点点头,随后拾级而上。
他推开厚重的木门,这两扇颇有些年头的门扉在吱呀声中被开启,书库里面没有灯光,但好在顶上是透明的玻璃,阳光从天顶洒进来驱散了黑暗,而高大的木质书架像是沉默的卫兵列阵排开,但格子里却空空如也,连一本书都没有。
欧克西亚斯氏族的家族书库居然是空的。
“诺门格的人向来认为帝都里最大的图书馆是位于默西亚圣学院的古钟图书馆,但那只是对外开放的‘最大’而已。”一个声音悠悠地从书架后面传来:“每个大家族其实都有自己的书库,这里保存的不仅仅是珍贵的知识,还有家族数百年来的历史,这些东西只有十字悲歌的核心成员才有资格阅读。”
“可现在这里一本书都没有,你想表达十字悲歌的历史一文不值吗?”法兰说,虽然卡姆说了不用拘礼,但学院长肯定想不到法兰一开口就是调侃。
“原本是有的,这里原有一百三十多万本藏书,因为书库太古老需要重修就暂时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些书对我们来说很重要,里面记载着十字悲歌的诞生和崛起,也记载着整个过程中的肮脏与罪恶。”那个声音并不因此生气,反而认真地回答。
“你应该是十字悲歌的重要人物吧?你居然觉得家族的历史是肮脏的?”法兰问。
“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上所有的成功都浸透了鲜血,即便是欧克西亚斯氏族也不能免俗,因为我们也是历史的一部分。”那个声音轻轻地说:“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权力只有那么多,有人得到注定有人失去,既然我们不想失败就只能让别人失败。”
随着话音渐落,脚步声回荡在书库之中,一直藏在书架后面的说话者走到了法兰视线之中。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法兰还是吃了一惊,因为站在不远处的人居然是个身高可能还不到他胸口的少女,她看起来极其年幼,似乎还不到十岁。
即便如此她依然表现出了令人惊艳的美丽,那张白皙的脸庞如同神灵的杰作,五官精雕细琢毫无瑕疵,栗子色的长发一直拖到腰际,湛蓝色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碧波万顷的海洋。
她像是含苞待放的繁樱,即便还是花蕾也足以引人夺目,难以想象等到她长大后会是何等倾国倾城的绝丽,放眼法兰的整个人生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她在容貌上相提并论的女孩,以至于让人怀疑她的存在是不是幻觉,世上怎能有如此完美无缺的人?
当然,更让法兰惊讶的还是这个漂亮到像是幻觉的女孩难不成就是所谓的欧克西亚斯氏族的大人物?
“接见你是整个欧克西亚斯氏族高层共同的决定,而我是大人物们推选出来的代表。”女孩看出了法兰的疑惑,她淡淡地说话,表现出与外貌不相称的成熟做派:“我想你应该不是个会因为我过于年幼而心生轻蔑的无知者吧?”
“当然不是。”法兰立刻摇头,这个女孩能够代表十字悲歌出面与他谈话已经说明了许多问题,以貌取人是最愚蠢的行为,单看她这副老气横秋的说话方式就知道她绝非同龄人可比。
这一点让法兰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面对的是权力场最顶层的一群人,在这个家族之中即便是如此幼小的孩子也手握重权。或许对于十字悲歌的后裔来说,家族对他们的培养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因此才会早早地褪去了孩童的幼稚与天真,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一般的缜密与从容。
“容我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十字悲歌的直系血裔……”女孩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天顶落下的阳光之中,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蕾莉·朵拉维尔·欧克西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