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此前一直在北境征战,对十字悲歌了解得不多,和蕾莉也是初次见面,不过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实战魔法课的花名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你也是默西亚圣学院的学生?”
“当然,默西亚圣学院的权力场的缩影,是每一个未来的掌权者的必经之路。”蕾莉说。
“旷课也是必经之路?”法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更习惯自学。”蕾莉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教实战魔法课,我选了那门课,但你可能只会在考试的时候看见我。”
“看样子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在接见我以前你们肯定已经把我的所有资料查了个底朝天。”法兰说。
“的确不用,你的个人档案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机密,但在十字悲歌面前这些权限都不是阻碍,我能够调阅你的每一条档案记录……当然,不止你的档案,也包括别人的档案。”蕾莉说,她转过身从后面的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听说你不喜欢绕弯子,恰好我也不喜欢浪费时间,所以咱们就省去那些无谓的试探吧,你难道不想知道北境大败的真相吗?”
法兰微微皱眉:“真相就是斯卡亚特人抓住了一纵即逝的机会,趁我离开大营后瞄准我军最薄弱的地方发起进攻。”
“十字悲歌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把你叫来,自然会有能够让你改变看法的手段。”蕾莉将那份文件扔给法兰:“看看这个吧。”
“这是……”法兰接过文件,发现这是两份个人档案,归属者赫然是当初那个死于袭击之中的守备军官及其副官。
“你的调查方向一开始就有问题,你一直都认为是斯卡亚特人在布置阴谋,可你难道没想过别的可能性吗?”蕾莉淡淡地说:“当初这位守备军官为什么宁死也不肯率部撤离?看过这份档案你会发现这些疑点都能够得到解释。”
法兰沉默了,蕾莉所谓的“别的可能性”他并非没有注意到,但他没有十字悲歌这样高的权限,想要从军部这边入手调查难上加难,单说这份档案就不是他能够随意调阅的。
“这位守备军官在斯卡亚特人来袭前曾经接到了一条权限极高的密令,要求他据守不动,因此在斯卡亚特人来临时他才被迫选择力战而非撤退。”蕾莉说:“但有意思的是他的副官同时接到了另外一条密令,他受命带着防守的主力离开大本营,事后这支军队被埋伏在外的斯卡亚特人剿灭。”
法兰脸色越来越难看,其实用不着蕾莉解释他也看得明白,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高级将领,他很清楚这两条内容冲突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它直接导致后方战线在面对斯卡亚特人进攻时迅速崩溃,既不能撤离也无法据守,防线一撕即破,长驱直入的斯卡亚特军队才得以在大本营里放了那一把火。
“而在此基础之上,如果有人再将北境的布防和你的行踪偷偷告知斯卡亚特人的话,那么敌军的袭击也就毫不奇怪了。”蕾莉继续说:“这些看似不合理的事其实都能够得到解释,它们共同指向了一种可能性。”
“军部高层有人通敌。”法兰喃喃地说,这的确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性,他没料到致使北境大败的原因居然会是军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帝国在北境更有优势,如果没有这场大败,我原本有把握在三年内迫使斯卡亚特人投降,难道军部高层的那个人看不清谁才会成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吗?”
“正因为能够看清,所以才需要背叛。”蕾莉冷笑一声,以与年龄毫不相称的冰冷语气说:“没错,假如让你继续在北境连连得胜,不到三年帝国就能结束这场战争,到那时谁会成为最大的赢家?是远在帝都鞭长莫及的那位军部高层,还是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的军团长法兰?”
法兰无话可说,他以前不想了解权力场,以为它离自己很远,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其实它一直都在自己面前,他疏于对它的防范才酿成大患。
“你是一位优秀的军官,可你优秀过头了,以至于军部在这场战争中完全没有发挥空间。”蕾莉说:“之前我说过了,权力只有那么多,你得到了就会有人失去,一旦你得胜归临诺门格,军部的权力势必洗牌,到了那时再对你动手可就晚了……所以那位军部高层决定抢在你前面安排一次大败。”
“可是一次失败不足以剥夺我作为军团长的身份,如果不是主动请辞,我依然能够在北境继续领兵。”法兰说。
“没错,策划一次大败不足以决定战争走向,而如果多策划几次又会引来怀疑,可是对方很了解你……你是认真又负责的军团长法兰·赫提斯,如果说事后有谁会主动站出来为这场失败负责那么一定是你。”蕾莉说:“换言之对方猜到你会引咎辞官,当然,就算你仍然坚守前线也没关系,反正军部肯定不会再批复给你一兵一卒的援兵了。”
“果真是算无遗策啊,可是为了所谓的权力就可以出卖在北境出生入死的将士吗?这种行为是在践踏军人们的荣誉!”法兰握紧五指。
“你小看了权力的诱惑,又高估了荣誉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落入这么简单的圈套的原因,不是因为你愚蠢,而是因为你不了解权力。”蕾莉叹了口气:“当然,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咱们姑且不谈,可是如今你返回帝都无异于自投罗网,那个策划阴谋的人不会放过你。”
“为什么?我已经失去了军勋,这还不够吗?”
“我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呢?”蕾莉笑靥如花:“你这招以退为进其实是很不错的手段,失去你之后作为北境主力的第七军团节节败退,只要你愿意的话,帝国仍然不得不重新启用你并委以重任,也正因此那个人的目标并没有达到,你仍然有机会夺走属于他的权位。”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之所以请辞是对那些战死的军士负责,我绝不会再回北境。”
“你太天真了法兰,对于一个极度渴望权力的人来说,他不会认为你真的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大权。与其相信你已经走投无路,不如趁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才是最合理的选择不是吗?”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蕾莉摇了摇头:“那个人做得滴水不漏,即便是十字悲歌也查不到更多的东西……这倒是在我预料之内,毕竟通敌叛国可是重罪,如果不做得干净一点难免引火烧身。”
“好吧,感谢你能够告诉我这些。”法兰略感失望:“欧克西亚斯氏族对我的事情这么上心总不会是出于怜悯吧?你希望我为十字悲歌做些什么?”
“现在要谈回报还为时尚早,你现在什么都不是,拿什么来报答十字悲歌?我们愿意继续帮助你,让你掌握更大的权力,到那时凭你自己的本事也能调查真相。”
“我不想要什么更大的权力,只想查出真相。”
“人不能太贪心啊法兰,你想得到就必须付出,何况这对你来说本就是一举两得的事,你要找回被权力场夺走的真相却又不愿意踏入权力场这是不可能的。”蕾莉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她的身影消失在林林总总的书架之后,只剩下声音在书库中回荡:“十字悲歌不和弱者合作,你得先确保自己能够活着,等到那时我会再来找你。”